沈桑晚自以為這番賭咒發誓能將乾明帝糊弄過去。
但面前眉眼冷峻的年輕帝王,依舊不滿。
“巧言令色。”
沈桑晚不知道怎么又不高興了?
乾明帝拂袖起身,即將離開偏殿前,忽然站定了。
沈桑晚抬眼,只見對方身影站在光中,顯得異常高大。
“好好活著。”
沈桑晚聞言一愣,雖還是那個人,但卻莫名從他的聲音里讀出些許溫柔意味。
就好像某個多年不見的故友,跋山涉水,千辛萬苦送給她一句安慰。
沈桑晚忽然有了繼續交談的興致,想要多和他說幾句話。
但背對著她的暴君忽然轉過頭來,雙眼赤紅,神情暴躁,渾身殺氣彌漫,下一瞬似乎就要提刀殺人。
“再有下次,朕弄死她。”
沈桑晚渾身僵硬著不敢動,她聽不懂暴君在說什么,到底要弄死誰?又是在威脅誰?
她覺得暴君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更像是與某個她看不見的存在對話。
沈桑晚還來不及躲避,乾明帝忽然轉身匆匆離開。
宣琰雖然心里掛念著沈玉瑤,但他到底還是個正常男人。
接到宮里傳來的消息,知道沈桑晚進了皇極宮后,宣琰沒有半分耽擱就進宮請罪。
皇極宮正殿,乾明帝沒有在批閱奏折,但也沒有讓宣琰起身,而是盯著手上。
鼻尖似乎縈繞著淺淡的竹葉清香。
那是沈桑晚身上的味道。
他不喜歡這香味。
但此刻卻不覺得厭惡。
龍案之下,宣琰跪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一直未被叫起,他額頭上冷汗緩緩溢出。
他比乾明帝小四歲。
自打記事起,他就很崇拜溫柔知禮的太子哥哥,私心里也將乾明帝看做是親大哥。
隨著年歲漸長,溫柔的太子哥哥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今暴虐無常的皇帝。
哪怕他知道乾明帝很看重自己,此時依舊覺得很緊張,生怕會看到兄長失望的眼神。
以及兄長如同殺人誅心一般刺痛人的話語。
“皇兄,無法約束妻子,臣弟有罪。”
良久,乾明帝才舍得施舍一點視線給他:“廢物。”
宣琰將頭又低下來,壓根不敢反駁,一個勁道:“皇兄,臣弟回府之后,定會好好約束沈氏,絕不會……”
話還沒說完,宣琰身上便挨了一下。
乾明帝隨手將茶盞砸在他身上,溫熱的茶水潑了他一身,顯得他十分狼狽。
“好一個齊王世子,出了事便全推到女人頭上。”
聽著這冷冰冰的話語,宣琰心下一沉,鼓起勇氣抬頭望去,恰巧見到乾明帝滿是失望的眼神。
糟了。
宣琰最怕的便是這情形,只是他想不明白,皇兄一向不搭理這些俗事,今日怎么肯為沈桑晚出頭?
上首傳來乾明帝的聲音:“目無君父,不敬師長,你當御賜的婚事是什么?”
宣琰很快反應過來,乾明帝生氣,一則是為了他求娶平妻之舉,是在冒犯天子權威。
二則,“師長”,沈桑晚的父親忠勤伯曾經擔任他們兄弟的先生。
哪怕忠勤伯如今不在朝堂,乾明帝依舊惦記著師徒情分,所以才有了今日對沈桑晚的諸多維護。
“皇兄,臣弟知錯,日后臣弟必然善待沈氏,絕不會讓她再心生怨懟。”
乾明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滾。”
宣琰躬著身子出了皇極宮,隨行的還有沈桑晚的攆轎。
一直到出宮后轉乘馬車,夫妻倆才終于有機會坐在一處。
宣琰眼中滿是厭惡:“沈桑晚,你如愿了,本世子不會娶玉瑤為平妻。”
沈桑晚聽著這話,慢吞吞道:“她似乎也不想當你的平妻。”
“你這妒婦!”
宣琰氣急:“要不是你跑到壽康宮跪求兩個時辰,鬧得滿城風雨,玉瑤何至于受這樣的委屈?”
沈桑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她向來知道這些人的嘴巴,最擅長顛倒黑白,卻沒想到明明是太后不問緣由的罰跪,變成了她在逼宮。
至于誰有這樣的能量,答案呼之欲出。
太后身居高位,為了不損自己的顏面,當然會將臟水潑在沈桑晚頭上。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在乎你娶不娶什么平妻。”
宣琰嗤笑一聲:“腿都要跪廢了,還嘴硬呢,你一向善妒,不就是怕我被玉瑤搶走嗎?”
沈桑晚很羨慕宣琰的自信,他真的堅信自己是個寶貝金疙瘩,也非常享受兩個女人為了他爭風吃醋。
“你可有想過要與我和離?”沈桑晚問道。
宣琰滿臉輕蔑:“這又是你的試探嗎?你放心,皇家只有喪妻,沒有和離。”
沈桑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是了,宣琰怎么會用和離這樣溫柔的手段呢。
他只會將妻子貶入塵埃里,好襯托他的心上人如何高潔出塵。
“你既不喜我,當初為何要求陛下賜婚?”沈桑晚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