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張嬤嬤板著張臉帶來了宣琰的處罰。
“世子妃,世子爺有令,罰您抄寫《女誡》百遍,什么時候抄完,什么時候解除您的禁足。”
沈桑晚面無表情地接受處罰。
這樣的懲罰,三年里未曾少過。
只是人一離開,沈桑晚便將那本《女誡》扔給秋華。
“你找個會寫簪花小楷的書生,花錢讓他抄一百遍。”
沈桑晚過去都是真抄,現在也想明白了,宣琰既不認識她的字跡,也不會檢查,何必自討苦吃。
秋華帶著那本《女誡》翻墻出了王府。
沈桑晚盤點自己的庫房。
沈桑晚父親雖封了忠勤伯,但一向為官清廉,夫妻倆都出身寒微,壓根沒攢下多少家底。
和京中貴女出嫁十里紅妝不同,沈桑晚的嫁妝沒多少值錢東西,顯得格外寒酸。
她這些年為了學習藥理,各類藥材消耗極大,幾乎掏空她的嫁妝。
若非裴昭開出一次治病百兩黃金的天價,沈桑晚也不至于鋌而走險,落得上輩子那般下場。
如今她的庫房里有一百五十兩金子,以及一整排藥柜。
沈桑晚拿出數種藥材來,動作嫻熟地制作小丸藥。
春華會醫術,本領雖不及沈桑晚,但卻是她最好的助手。
主仆倆辛苦一整日,庫房多出十來個小瓷瓶。
小瓷瓶上全都貼了條子,上面寫著諸如“頭痛”“失眠”之類的字。
每類藥丸都做了兩瓶,但其中一份的所有瓷瓶全都放在紅漆藥箱中,另一份則放置于普通藥箱里。
春華十分疑惑,問道:“世子妃,為何要做兩份名字一樣,功效卻截然相反的藥丸?”
這兩份藥,功效相反,寫著“頭痛”的,一瓶真的治頭痛,另一瓶吃了則會讓頭痛加劇數倍。
同理,寫著失眠的藥,拿錯了瓶子,也可能得到一份讓人吃了三天三夜也睡不著的藥丸。
沈桑晚輕聲答道:“這么做,只是為了驗證我心里的某個猜測。”
沈玉瑤鬼醫傳人之名傳遍京城,但她每次出手,都是給病人自制丸藥,從未開過一張藥方。
針灸砭石這些傳統治療手段,她也一次都沒展示過。
若不是她手里捏著“鬼醫印”,恐怕無人會信她是鬼醫傳人,甚至都很難相信她是個大夫。
上一世,沈桑晚死后靈魂在皇城上空飄蕩。
她親眼瞧見沈玉瑤當上皇后以后,以違背“鬼醫傳承”為理由,自請逐出師門,從此不再出手給人治病。
幾年后沈玉瑤的親兒子中毒,她拿不出藥丸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孩子死在她的懷里。
沈桑晚大膽猜測:沈玉瑤也許不懂醫術!
若是懂醫術,也接受了鬼醫傳承,沒道理她看不出昨日那鬧事漢子的脈象,是有一線生機的。
可惜沈玉瑤只給達官貴人看病,很少給普通人診脈,那小藥丸也沒流傳到市面上。
沈桑晚無法驗證,沈玉瑤送出去的是否全是同樣的藥丸。
若真的都是同樣藥丸,那便說明,沈玉瑤的藥丸存量不多,多則半載,少則一年就會耗盡。
沈桑晚將兩箱瓷瓶仔細收好。
想買砒霜,但官府管控嚴。
見血封喉的毒藥,她壓根無法接觸到。
回想起上輩子千刀萬剮加身之痛,如今這些讓人頭疼腦熱的藥丸,在沈桑晚眼里和鬧著玩一樣。
“要是小白在我身邊就好了。”沈桑晚輕聲說道。
小白身上,有世上最厲害的毒藥。
春華耳朵尖,問道:“世子妃,小白是誰?”
沈桑晚嘆了口氣:“是一個和我走丟的小伙伴。”
沈桑晚還記得和小白一起逃出鬼醫谷的夜晚,頭頂一輪圓月,身后是漫天火光。
她以為從此以后,再也不用經受試藥穿腸之苦,誰曾想到了京城,居然是另一層煉獄。
更沒有想到,一場水患,就這么分開她和小白。
……
此時京城永興坊的一處私宅里。
院中盛開著一叢一叢的紫薇花,空氣里彌漫著淺淡的甜香。
院子的主人壓根無心欣賞美景,而是焦急地對著下人大發脾氣。
沈玉瑤質問:“怎么就沒有金藥?我那么多天材地寶養著它,它居然敢撂挑子!”
婢女跪在地上:“小姐,從昨日到現在,蟲王不吃不喝,自然產不出金藥。”
沈玉瑤柳眉一皺:“將藥汁灌進它嘴里!”
婢女委屈道:“小姐,蟲王的嘴巴那么小,壓根就掰不開……況且它如今這樣子,倒像是一心求死。”
沈玉瑤有些慌了:“它怎么能求死?它死了我怎么辦?”
婢女小聲說道:“小姐,也許是因為它整日被關著,想要出來放放風?”
沈玉瑤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它跑那么快,一放出來哪里還能找到它!”
婢女同情地看了眼一旁石桌上的那只用鐵絲編織而成的細密鐵籠。
鐵籠子里此時趴著一只渾身雪白剔透、拇指大小、形狀如圓球的小蟲子。
此時蟲子八只腳全都收縮進體內,軟軟趴在那里,像一枚白玉圓球,一動不動。
和死了一樣。
婢女伺候一個月以來,蟲子一日吃的比一日少,每日拉出來的金藥也越來越少。
哪怕蟲子小臉上只有一團,婢女也能看出它不高興。
偏偏沈玉瑤沒有半點心疼,拎起鐵籠子,就使勁搖晃:“動起來!不準裝死!”
白色圓球隨著籠子晃動翻滾,依舊沒有給沈玉瑤任何回應。
沈玉瑤眼見拿蟲子沒辦法,氣沖沖提著鐵籠就去了后院。
“不要!不要停!”
“別碰那里!”
“我不行了!”
女子浪叫聲與男子的喘息聲交織在一起。
沈玉瑤站在屋外,黑沉著一張臉,用力敲了房門數下。
等了好一會兒,里頭的聲音才停下來。
屋子門打開,兩個衣衫隨意搭在身上、露出赤裸胸膛的俊美男子打開門從里面走了出來。
沈玉瑤臉一黑,移開視線不去看這兩個有傷風化的野男人。
屋內傳來的女子聲音似是嬌媚到了骨子里:“表妹,不是跟你說了,少來后院打擾我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