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之的手掌扼住咽喉時,林晚棠嗅到了混在龍涎香里的腐血味。月光穿透雕花窗,將男人玄色錦袍上的蟠龍紋映在她染血的眼底——這紋樣與醫毒谷祭壇的圖騰完全重合。
“說吧?三年前,誰派你來的?“
喉骨發出脆響,她卻勾起染血的唇角。三年前在靈堂覺醒的記憶此刻翻涌,終于明白為何會對西域閻羅的毒紋如此熟悉——那本是她前世親手改良的配方。
供桌下未干的血跡在腦海中浮現。三日前被斷指時,她用血在父母靈牌繪制的符文突然泛起微光,那是醫毒谷叩靈陣的最后一筆。
“殿下可知...“她指尖拂過蕭硯之腕間紫斑,“閻羅毒發時,最先潰爛的是繪過陣圖的手掌?“
“靖王殿下,之瞳孔驟縮,這個秘密連御醫都不知曉。廊外追兵的火把已逼近窗欞,林晚棠突然咬破舌尖,將帶血的唇印上他頸側:“子時三刻,我要看到林府地窖第三具尸體。“
鎏金屏風轟然倒塌的剎那,她袖中銀針刺入男人曲池穴。本該暴斃的毒脈竟開始逆轉,蕭硯之看著經脈上浮動的金紋,松開了掌心。
林晚棠是被指尖劇痛喚醒的。供桌下那截斷指尚在抽搐
喉間灼痛讓她發不出聲,這是三年前前被灌下的離魂散。原主記憶如潮水涌來:醫毒圣手殞命雷劫,再睜眼成了南楚首富家被毒啞的孤女。雙親頭七未過,族老便逼她簽下過繼文書。
“這朱砂痣倒是與你娘一樣。“林崇山枯爪般的手扯開她衣襟,卻在碰到鎖骨紅痣時突然慘叫——林晚棠蘸著斷指血,在靈牌上畫完了最后一筆符文。
香爐青煙凝成血色霧靄,林崇山脖頸浮現蛛網狀金紋。林晚棠看著自己掌心浮現的蓮花印,終于確認這是醫毒谷的叩靈陣——唯有歷代谷主鮮血能喚醒的禁術。
“血蠱...是血蠱!“林崇山驚恐地抓撓喉嚨,卻見供桌上父母靈牌滲出黑血。那些血珠落地成蠱,正順著他的蟒紋官服往上爬。
林晚棠拾起斷指按在蓮花印上。當蠱蟲鉆入林崇山七竅時,她聽見虛空傳來熟悉的嘆息——是前世師尊的聲音:“叩靈陣開,生死簿改。“
此刻蕭硯之的腕脈正在她指尖跳動。西域閻羅的毒紋遇血蠱金蓮,竟在他小臂結成并蒂蓮圖騰。
“西北角門。“林晚棠將染血的玉牌拍在他掌心,“我要那具心口插著金針的尸體。“
追兵破門的瞬間,蕭硯之攬著她撞向暗墻。機關轉動的轟鳴中,她最后瞥見林崇山在庭院里瘋狂撕扯自己的臉——血蠱開始反噬了。
密道潮濕的墻壁上,“靖王之掐著她下巴逼問:“你怎會醫毒谷失傳的叩靈陣?“
“殿下又為何會有我改良的閻羅劇毒?“林晚棠撫過他腕間并蒂蓮,前世她為救師弟改良此毒,卻在雷劫那日親眼見他用毒針刺入自己心脈。
暗河水流聲里,蕭硯之突然悶哼跪地。他掀開衣襟露出心口金針,與林晚棠記憶中那抹寒光完全重合:“三年前有個女人在我心脈種下此針,說...說待蓮花并蒂時......“
林晚棠的銀針懸在他咽喉處顫抖。借著頭頂縫隙漏下的月光,她看清金針尾端刻著細林汐瑤——正是她前世的名。林晚棠站在瞭望臺上,望著西南方向的星軌異常。冰劍突然發出嗡鳴,劍身浮現出與渾天儀相同的裂痕。她的掌心傳來灼痛,咒印中浮現出三百道冰棱紋路,每道紋路都對應著一名弟子的本命星。
“師父,西南方向的星軌亂了。“陸離指著星象儀,星象儀的青銅支架上纏繞著櫻花藤,每片葉子都對應著一顆星辰,“二十八宿的位置偏移了三度,角宿的孿生星正在互相吞噬。“
林晚棠點頭,將本命玉玨嵌入星象儀中央。玉玨邊緣三百道微型冰棱同時亮起,在虛空中勾勒出醫毒谷的星軌脈絡。剎那間,三百道冰棱從玉玨迸發,在空中組成太極圖案。太極圖旋轉著融入星軌,卻在觸及西南方向時被一股暗紫色力量反彈。暗紫色力量中浮現出三百道冰棱親衛的虛影,他們的面容在弟子與谷主夫人之間交替。
“不好!“她握緊冰劍,“有東西在干擾星軌。“冰劍突然發出清越龍吟,劍身浮現出三百道冰棱組成的劍陣,劍陣在空中組成“往生“二字。
話音未落,天際突然墜下兩顆流星。一顆泛著冰藍,一顆透著血珀,在醫毒谷上空炸裂成三百道流光。流光注入星象儀,顯露出欽天監觀星臺的畫面——裴昭正將龜甲放入渾天儀,而明溪的瞳孔泛著冰藍色,瞳孔中流轉著星云般的漩渦,每個漩渦都對應著往生門的一個時空裂隙。
景和十七年秋,紫微垣異動。
欽天監觀星臺上,青銅渾天儀無風自轉,二十八宿的玉衡珠子接連炸裂。監正裴昭拂開碎裂的玉屑,窺見星圖中浮現出詭譎卦象——西方白虎七宿被暗紅痕跡浸染,而東方青龍角宿處,兩枚孿生星辰正吞噬彼此的光暈。玉屑在空中凝結成冰棱,每道冰棱都映照著醫毒谷的星軌脈絡。
“雙月臨空,生死同軌。“他蘸著玉珠殘粉在龜甲刻下讖語,殘粉在龜甲上化作櫻花紋路。話音未落,渾天儀突然發出清越龍吟,龍首指向西南方向。裴昭的徒弟明溪順著龍首望去,只見天際浮現出兩輪交疊的月亮,一輪泛著冰藍,一輪透著血珀。冰藍月亮表面浮現出三百道冰棱紋路,血珀月亮中流轉著往生咒符文。
裴昭將龜甲放入渾天儀,龜甲上的讖語突然活了過來。“雙月臨空,生死同軌。“讖語在空中旋轉,顯露出醫毒谷的星軌脈絡。星軌中央浮現出往生門的虛影,門內流轉著時空的漩渦,每道漩渦都對應著一個時空裂隙。
“師父,這是......“明溪望著星軌,“醫毒谷的星軌被人篡改了。“她的指尖撫過星軌,感受到三百年前谷主夫人的體溫。
裴昭點頭,將本命玉佩放入渾天儀。玉佩泛起青芒,與冰劍的幽藍產生共鳴。“當年谷主夫人用往生咒篡改星軌,“他的聲音帶著滄桑,“現在,該由我們來糾正了。“玉佩中浮現出三百道星芒,每道星芒都代表著一名弟子的靈魂歸位。
渾天儀突然發出嗡鳴,青銅支架上的櫻花藤瞬間綻放,花瓣化作流光注入星軌。星軌中的暗紫色力量突然凝聚成冰棱親衛的虛影,他們的面容在弟子與谷主夫人之間交替,“我們是夫人的執念,除非......雙生歸位…
醫毒谷禁地。
星遙和櫻寧站在冰魄玉棺前,她們的胎記突然綻放出七彩光芒。玉棺中的生魂虛影逐漸蘇醒,他們微笑著合十行禮,消散在晨光中。三百道冰棱從玉棺迸發,在空中組成太極圖案,太極圖旋轉著融入星遙和櫻寧的胎記。
“姐姐,他們的記憶里有星星。“櫻寧輕撫玉棺,優曇花紋自指尖蔓延,將冰棱紋路凈化成櫻花印記。櫻花印記中浮現出三百名弟子的虛影,他們在櫻花樹下研習醫術、調配丹藥、守護谷主夫人。
星遙的瞳孔泛起銀芒,時空之力不受控地暴走。她抬手虛握,渾天儀的星軌突然靜止,冰棱親衛的虛影懸停在半空中。時空之力如潮水般不受控地爆發,將整座禁地凍結在永恒的月光里,連飄落的雪花都凝固成冰晶蝴蝶。
“別碰它!“林晚棠突然現身,“時空之力會扭曲現實......“她的話音未落,冰棱突然轉向,朝著櫻寧心口刺去。
時空裂隙深處,谷主夫人的虛影顯現。她將冰魄玉棺放入星遙懷中:“你們已掌握時空與治愈之力,現在要做出選擇。“冰棺中浮現兩個選項:復活三百弟子,代價是醫毒谷百年興衰;維持現狀,將記憶化作永恒星光。選項中的文字是用冰魄玉棺的碎片寫成,每個筆畫都帶著霜花的紋路。
櫻寧的指尖撫過棺蓋,優曇花突然盛開。花瓣飄入裂隙,將選項凈化成并蒂蓮圖案:“生命不該被操控,記憶才是永恒。“星遙點頭,將冰棱劍陣刺入裂隙。三百道冰棱化作星雨,將往生門的最后一絲波動徹底平息。星雨中浮現出三百名弟子的虛影,他們微笑著合十行禮,消散在晨光中。
當林晚棠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冰棱親衛的暗紅痕跡已化作櫻花印記。星遙和櫻寧站在櫻花樹下,她們的胎記綻放出七彩光芒,將三百弟子的記憶永遠封印在冰魄玉棺中。櫻花樹突然發出清越龍吟,樹干上浮現出三百道冰棱紋路,每道紋路都記載著弟子們的生平。冰棱紋路中流淌著清澈的泉水,泉水在晨光中閃爍著冰藍色光芒,倒映著天空中正常運轉的二十八星宿。
谷主夫人指尖的銀針扎入北斗第七星方位時,夜空發出琉璃碎裂的脆響。
那根用往生藤汁浸泡的“篡命針“,正將北斗勺柄處的星辰逐個染紅。欽天監渾天儀上的青龍宿突然逆轉,連帶醫毒谷三百冰棺內的玉魄發出蜂鳴——星軌偏移引發的劇變,正沿著兩種上古秘器的共振撕扯人間。
“夫人,天樞星位滲血了!“弟子捧著星盤踉蹌跪倒。
銅盤中本該瑩白的北極星,此刻正滲出暗紅黏液,滴落處升起與谷主夫人裙擺相同的櫻花咒紋。她輕笑一聲,將篡命針刺入自己鎖骨,皮膚下立即凸起蛛網狀的星脈:“用我的骨血作引,才能繡出以假亂真的星圖啊……“
裴昭踹開冰窟石門時,渾天儀的二十八道銅箍正嵌在冰棺群中央。
每具冰棺表面都延伸出冰棱鎖鏈,與渾天儀的星宿環扣咬合。谷主夫人懸在陣眼處,發間簪著的往生藤花不斷滴落咒血,在地面匯成逆旋的銀河。
“難怪近年災星頻現。“裴昭揮劍斬斷一根冰棱,棺內弟子突然睜眼,瞳孔里流轉著偽造的星圖,“你抽空玉棺的傳承之力,就為把渾天儀改造成繡架?“
冰棺陣列應聲轉動,三百道偽星光芒匯聚在夫人掌心,凝成一支血色星矢:“裴監正不也在人皮上繡星軌么?“她指尖輕彈,星矢穿透裴昭右肩,傷口綻出冰晶櫻花,“只不過我繡的是活人間的星河。“
星遙抓住那支星矢的剎那,時空銀沙灼傷了手掌。
矢身纏繞的根本不是星輝,而是無數篡改的記憶絲線——被替換命格的農戶在洪水中掙扎、遭錯判星象而冤死的妃嬪在井底抓撓、因虛假傳承爆體而亡的醫毒弟子化作血霧……
“她在用星軌繡布,把人間因果縫成想要的模樣。“櫻寧的優曇紋纏住星矢,治愈之力卻反被污染。冰藍月光下,她們看見夫人背后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銀針,每根針都牽著一段被篡改的人生。
渾天儀發出悲鳴,青龍宿的銅鱗片片剝落。裴昭抹去嘴角冰碴,突然將監正玉牌拍入陣眼:“要破繡魂陣,就得讓冰棺傳承與渾天星軌同頻共振——哪怕這會毀掉半個醫毒谷!
三百冰棺同時炸裂時,正摳出脊椎里的櫻花星核。
傳承玉棺的碎片與渾天儀銅環在空中碰撞,迸發的火花中浮現出初代谷主的身影——那位傳說中以身殉道的先輩,此刻在星火中顯露出猙獰真相:她雙手纏滿往生藤,正將篡命針刺入年幼雙生子的顱頂。
“原來星軌篡改術……始于初代獻祭。“星遙的銀沙裹住一塊冰棺殘片,上面浮動著歷代被修改的星圖記錄。
櫻寧突然將優曇花紋印上裴昭的傷口,監正血與冰魄玉融合的剎那,偽星陣核心傳來龜裂聲。谷主夫人尖叫著墜落,她縫在星軌上的銀針根根崩斷,每斷一根,便有一處被篡改的歷史歸位——
溺死的農戶回到豐收的麥田,冤魂附身的枯井涌出清泉,爆體弟子消散的血霧重聚成微笑的虛影。
渾天儀最終停轉在紫微垣原始星位。
裴昭握著半塊監正玉牌,看冰棺碎屑在曙光中蒸騰成星塵。明溪將櫻花星核埋入廢墟,一株嫩藤穿透偽星陣殘骸,綻出未經污染的白色優曇。
“星軌繡娘死了,但星圖永遠缺了一角。“櫻寧觸碰新生藤蔓,優曇紋中流轉著冰藍光暈。
星遙則凝視掌心懸浮的銀沙,沙粒間有星辰自行生滅:“殘缺才是真正的渾天儀——畢竟天道,本就不該被任何人繡補完整。“
冰窟外傳來晨鐘,三百弟子空置的玉棺基座上,悄然浮現出星月交織的《無戒醫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