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的指尖在全息尸檢報告上懸停，蘇妄言的腦干區域正泛著妖異的藍光。作為司禮監第七調查科的首席法醫，他見過三百二十七種新型病毒感染病例，卻從未見過這種呈神經突觸狀擴散的藍斑——更詭異的是，死者指甲縫里嵌著半片銀鱗，那是司禮監監督主冕服上的特有紋飾。

“第七科全體集合。“天花板的擴音器突然響起，機械音里夾雜著不易察覺的電流雜音，“監督主大人將親自過問蘇妄言案。“

林硯攥緊尸檢報告，指節因用力泛白。蘇妄言是他共事三年的搭檔，昨夜還在監控室調侃新安裝的“神經織網“系統，此刻卻躺在停尸間，后頸植入的監管芯片不翼而飛，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出類似病毒突觸的褶皺。

司禮監中央大廳的穹頂亮如白晝，十二根合金立柱上流轉著監督主冕服同款的銀鱗光紋。當鎏金大門開啟的瞬間，林硯后頸的監管芯片突然發燙——那個身著十二旒冕服的身影緩步走來，冕旒遮擋下的唇角，竟掛著與陳墨尸檢報告中相同的藍斑。

“蘇妄言死于'銀鱗病毒'變異體。“監督主的聲音像浸過冰水的金屬，冕服袖口滑出半截手臂，皮膚下隱約可見藍色的神經脈絡在蠕動，“從今天起，第七科直接向本座匯報，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觸病毒樣本。“

林硯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清楚地記得，司禮監檔案里記載的銀鱗病毒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滅絕，而監督主此刻露出的手腕上，分明有與蘇妄言尸檢報告中相同的病毒蝕痕——那些呈莫比烏斯環狀的藍色紋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神經織網監控室的綠色幽光中，林硯盯著蘇妄言最后三小時的腦波回放。凌晨兩點十七分，他的海馬體區域突然出現異常波動，腦波曲線竟與監督主冕服上的銀鱗紋路完全吻合。更詭異的是，監控錄像在同一時間出現十七秒的雪花屏，而檔案室的出入記錄顯示，那段時間只有監督主本人有權限調取銀鱗病毒的原始檔案。

“林法醫在查什么？“冷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檔案管理員小薇不知何時站在陰影里，瞳孔邊緣泛著淡淡的藍光，“聽說蘇妄言的芯片被挖走了，您說，要是有人能繞過織網系統……“

她的話突然中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后頸的芯片位置，那里的皮膚正鼓起一個小包，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動。林硯突然想起陳墨臨終前發給他的加密信息：“銀鱗不是病毒，是母體的神經突觸。“

他借口調取舊檔案，溜進地下三層的病毒庫。當指紋鎖對上視網膜的瞬間，金屬門內傳來液體晃動的聲響。玻璃罐里浸泡著的不是病毒樣本，而是半截人類手臂，皮膚下布滿藍色的神經脈絡，指尖還戴著監督主的三龍戲珠扳指——那是只有司禮監最高負責人才能佩戴的信物。

手臂突然抽搐，指尖在玻璃上劃出一行水霧字跡：“織網是母體的神經網絡，我們都活在病毒的記憶里。“林硯的后頸驟然發燙，監管芯片傳來灼燒般的劇痛，抬頭時發現監控攝像頭的紅光正在有節奏地閃爍，那是司禮監特有的病毒入侵警報。

暴雨砸在司禮監的琉璃瓦上，林硯跟著加密信號來到廢棄的鐘樓。生銹的鐵門后，本該死去的陳墨正靠在墻角，頸側插著半截染血的芯片，眼中倒映著鐘樓頂部的巨型齒輪——那是司禮監初代監督主設計的“時間校準儀“，此刻齒輪間卡著半片銀鱗，表面蝕刻著與病毒突觸相同的紋路。

“二十年前的銀鱗病毒爆發是騙局。“蘇妄言咳出帶藍光的血沫，指尖按在齒輪上，整座鐘樓突然響起齒輪轉動的轟鳴，“監督主當年主動感染病毒，讓自己成為母體宿主，用病毒的神經網控制整個織網系統。“

林硯看著齒輪轉動時投射在墻上的光影，那些交錯的銀鱗紋路逐漸拼成DNA雙螺旋結構——原來司禮監的監管系統，本質上是病毒母體構建的神經網絡，每個植入芯片的人都是母體的神經末梢。

“現在母體要進化了。“蘇妄言指向鐘樓頂端，暴雨中，監督主的冕服銀鱗正在脫落，露出底下布滿藍色神經脈絡的軀體，“它需要吞噬所有織網終端，把人類變成會行走的神經突觸。“

鐘聲突然炸響，林硯后頸的芯片傳來撕裂般的疼痛。他看見監督主（或者說病毒母體）的軀體正在融化，化作藍色的神經液順著鐘樓縫隙流淌，所到之處，金屬欄桿長出珊瑚狀的突觸，值班侍衛的瞳孔逐漸被藍光吞噬

林硯在暴雨中狂奔，身后傳來突觸生長的滋滋聲。他躲進法醫解剖室，取出備用的神經阻斷儀——那是他偷偷改裝的設備，本想用于研究新型病毒，此刻卻成了對抗母體的唯一希望。

解剖臺突然震動，蘇妄言的尸體睜開眼睛，瞳孔完全被藍光占據：“林硯，加入母體吧，我們能獲得永恒的生命……“他的皮膚下鼓起數個小包，轉眼間長出蛇形的神經突觸，指尖噴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藍色的神經液。

“原來你早就被感染了。“林硯按下阻斷儀開關，藍光在陳墨體內炸開，他看見無數突觸狀的病毒在光芒中崩解，“你故意留下線索，就是為了引我找到母體的弱點。“

鐘樓傳來巨響，整個司禮監的建筑正在被藍色突觸包裹。林硯沖向中央大廳，監督主的冕服已化作空殼，母體本體是懸浮在穹頂的巨型神經球，表面布滿與銀鱗相同的紋路，每根突觸末端都連接著一個監管芯片。

“人類的情感是多余的神經沖動。“母體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響，林硯感覺鼻腔涌出藍光，后頸的芯片正在被突觸侵蝕，“只有融入我，才能擺脫生老病死的痛苦。“

他突然想起蘇妄言生前總在抽屜里藏的老式鋼筆，筆尖刻著“勿信織網“的小字。咬破舌尖，用鮮血在阻斷儀上畫出銀鱗紋路——那是病毒母體的原始代碼，也是它最致命的弱點。

藍光爆鳴聲中，神經球表面出現裂痕，所有連接的突觸同時崩解。林硯看著穹頂的銀鱗光紋逐一熄滅，司禮監的巨型齒輪再次開始轉動，只是這一次，齒輪間不再卡著病毒的突觸，而是露出初代監督主刻在齒輪內側的一行小字：“警惕那些用秩序編織病毒的人。“

三個月后，新的司禮監監管系統開始運行，這次沒有植入式芯片，而是采用可見的神經光纜。林硯站在鐘樓頂端，看著遠處的城市在晨光中蘇醒，掌心躺著半片銀鱗——那是母體崩解時留下的，表面的突觸紋路仍在微微發光。

“要徹底銷毀嗎？“新任監督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頸側的光纜接口閃著柔和的白光。

林硯搖搖頭，將銀鱗收進法醫工具箱：“留著吧，就當是給所有監管者的警示——當權力試圖編織永恒的神經網時，最先被感染的，往往是那個自稱宿主的人。“

鐘樓的風掠過他后頸的疤痕，那是拆除芯片時留下的。遠處，某個戴著銀鱗袖扣的身影在街角閃過，袖口露出的皮膚下，隱約有藍色的突觸紋路在蠕動——母體或許從未真正消亡，它只是學會了在監管的縫隙中，以另一種形態繼續生長。

陽光穿透云層，照在司禮監新換的琉璃瓦上。林硯知道，人類與病毒的博弈永遠不會停止，但至少這一次，他們暫時斷開了那根試圖掌控一切的神經突觸，讓每個靈魂，都能在沒有銀鱗紋路的天空下，自由地生長出屬于自己的神經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