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這一躺下,再醒來便是被一陣吵鬧聲擾醒。
夢里如走馬觀花般的痛苦畫面讓她失神,許久才清醒聽清外面的聲音。
雜沓腳步聲交錯,夾雜著管家的咒罵:
“還守在這里做什么?沒聽到,外面傳的霍家和顧家因為造反逼死先皇,要被滿門抄斬嗎?”
“我們沒有死契,還不趕緊收拾東西走人,你們是不是傻,搬園子里的花草干什么?”
……
原來是跟著顧明淵的管家,這位付管家當初為了巴上顧明淵,恨不得將女兒獻上,如今出事就變了嘴臉,真是可喜可賀。
“金雀?”
屋內因陽光透入而顯得透亮,熟悉的人影再次從黑暗中出現。
〝姑娘醒了?放心,他們不敢進來。”
金雀手持長劍,被面具遮擋的半張臉顯得冷寂肅殺。
林晚意搖頭,將還緊握著的虎符塞進荷包,綴在腰際。
誰也想不到能掌控萬數虎賁軍的半塊虎符就被她隨身攜帶。
〝我不怕,怕的該是他們!”
林晚意整好衣衫,仔細打量這間書房。
昨夜太黑,她并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加之剛得到了密室當中的錢財不放心,因此也就睡在了這書房的一側臥榻之上。
這間臥室的擺設顯得古樸且清幽,和顧明淵在現代的設置大體相同,除了床頭用來作為開啟密室的燈以外,整個臥室擺滿了陳條以及書本。
她一本本翻閱著書籍,大多是兵法。
看來顧明淵早就起了野心。
林晚意雖用斗毆之事短暫困住他,但等他久久沒有得到她這邊的消息,一定會想辦法脫困。
畢竟狡兔三窟,能演上十幾年的鳳凰男,也不會這么輕易爆出他所有的家底。
林晚意打開門,春風灌入的剎那,明亮刺眼的陽光照亮忙于奔命的臉。
“夫人這是要去哪?”
管家堵在月洞門前,腫眼泡里閃著精光,“可需要老奴幫您安排車?”
林晚意看著他不言,付管家裝作關心,突然踉蹌著往林晚意身邊撞。
剛要觸及,突然慘叫一聲。
金雀寒光凜凜的劍已經出鞘,劃破他油光滿面的臉。
〝付管家當心。”
林晚意踩住他落在地上的手,〝方才在里間聽到管家要搬府里的東西?你也配?”
她故意揚起聲調,“金雀,去請京兆尹來看看,咱們府里出了家賊!”
付管家被踩住的手指發出骨裂聲,冷汗浸透了他的綢緞褂子。
林晚意俯身拾起從他腰間滑落的鎏金鑰匙,迎著日光細看,鑰匙柄上雕著并蒂蓮紋,正是顧府公庫的標記。
〝好管家,本夫人竟不知公庫的鑰匙也在你手里。”
她指尖輕叩鑰匙凹槽處的朱砂印,〝你說我將這事告知衙門,他們是趕我還是你呢?”
付管家嚇得直淌汗,掙扎著爬起來直磕頭:〝夫人說笑了,這是將軍……”
〝將軍如今不過是短暫受苦,你一介家奴竟伙同下人做竊賊,萬死也不為過。”林晚意冷冷望著他,突然笑了〝不過,若是將功贖罪…”
付管家大喜,連連磕頭:〝愿為夫人效犬馬之勞。”
林晚意自然沒有錯過他眼里的惡意。
但對她來說,左右這個顧府是可有可無,廢物利用,也算提前向顧明淵收利息了。
她對著付管家提了幾點要求。
不多時,院子里站滿了人。
林晚意一一和記憶里對照,發覺這些人幾乎和被困在地宮時聽到的聲音不一致,瞬間釋然。
同為可憐之人,不必再浪費時間。
對著金雀耳語幾句。
在付管家緊張的神情中,十幾個粗使婆子戰戰兢兢抬來蒙塵的箱子,掀開蓋子的剎那,滿院響起倒抽冷氣聲。
三十六匹蜀錦上壓著三匣東珠,最底層的紫檀盒里躺著林晚意陪嫁的翡翠頭面。
這些都是當初霍家給的救命禮,她一心醉心醫學,沒想到都被顧明淵充入公庫。
〝我知道諸位因為將軍之事內心惶惶,既如此,也不必拖著你們,愿意留下的,站到金雀身后,不愿意的,本夫人會按照應該有的月錢結清。”
話落,一大半人都走了出來,包括付管家之女付容。
〝很好!現在開始算賬。”
〝元和三年春,強占城南王寡婦十畝水田。”林晚意抽出本泛黃賬冊,紙頁間簌簌落下當票,〝元和五年冬,私吞我陪嫁田莊收成...”
她忽然輕笑,〝連我生辰時摔碎的青玉鐲,都被你當了五十兩?”
〝那是將軍與我的,”付容滿臉不服氣,雙手叉著腰,帶著嬌憨〝將軍夸我貼心,伺候的好,比你這個黃臉婆強上百倍,你憑什么算我的賬。”
原來顧明淵早就背著她和丫鬟勾搭在一起。
林晚意不意外,只冷漠的看著她〝既如此情深,將軍下獄,我送你同去可好?”
付管家眼中迸出兇光,袖中突然抖出把剪刀。
金雀劍鞘橫掃,寒光閃過時半截袖子連著賣身契飄落在地。
林晚意撿起染血的契書,指尖撫過〝死契”二字:〝我倒不知,死契也妄想背主。”
有人見狀況不對,試圖悄悄溜走,林晚意只道:〝如今是本夫人當家,先前有罪者只要肯改過效忠,一律劃出。”
〝來人,搬火盆。”
人群中有人動了。
當偌大的火盆端來,林晚意看也不看,一把將所有的賬冊推入。
細微的火苗竄的老高,逐漸吞噬泛黃的紙張。
跳動的火舌映著她眉間花鈿,竟比顧明淵還懾人。
〝所有賬冊一筆勾銷,但,管家之罪不可不罰。”
林晚意看著因疼痛不停發抖的付管家父女,冷然道:〝你們入搜管家下榻之處,搜出來的東西本夫人特許你們平分!”
人群頓時嘩然,有人試探的抬了腳向管家住的地方跑去,其余人紛紛跟上,不多時整個院子里就剩下金雀,以及幾個看似粗笨的奴仆。
〝賤人!”付管家看著林晚意,露出猙獰的笑:〝我叔叔可是長公主府的長史,他不會放過你的,還有你們…”
金雀嫌棄他吵,給他們父女塞上帕子。
還有些不解的看著林晚意。
“姑娘,就這么放過他們了嗎?”
怎么可能!
林晚意叫身邊幾人去備膳,在金雀好奇的目光下指向前院。
那處兵甲聲起,還伴著求罪的聲音。
金雀這才敬佩的看向林晚意:“姑娘真厲害,是算準了禁衛這個點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