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本公主如今淪為階下囚,到底是皇兄的血脈至親,你如今這般慢怠,不怕延誤了大事,全族被誅?”
蕭宜然到底是養尊處優的公主,自小養出的氣勢,并不應淪為階下囚而減弱。
獄卒心中害怕,面上卻強裝鎮定,只哼了聲便向總頭傳話。
他走后,蕭宜然才泄了勁,腦子里終于想起被她牽連的母妃。
霍家出了貴妃本是尊貴。
可蕭宜然的母妃并不受先帝寵愛,因而自求禁閉,不見他人。
蕭宜然自小被宮人在霍家的威脅下捧著長大,與霍貴妃幾乎沒見過幾次,后來得知父皇為前皇后冷落親娘,這才壓抑之下逃出皇宮,遇見顧明淵。
她望著空蕩蕩的墻壁,想起幼年時與皇兄也曾相互扶持,悲從中來,掩面而泣。
林晚意從詔獄離開的消息很快被蕭闕知道。
彼時他正在惡趣味的威脅禮部尚書方知言,讓他官位兒子二選一。
沒想到這老頭竟然反咬一口,說他無德無行,不配做這個君王。
蕭闕臉上的笑沒停過。
很久沒有人在他面前找死了。
這些人不會以為在詔獄被關三年,老虎就變成了貓吧!
他直起身,笑容越發燦爛,在禮部尚書以為剛登基的皇帝不敢拿他如何,有恃無恐時,一把抽出身旁禁衛的刀。
下一刻!
人頭滾落,鮮血噴濺。
整個大殿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同大殿中的安靜相同的,是突然多了許多人的將軍府。
林晚意在薄荷的攙扶下下馬,剛跨過將軍府門檻就發覺了異樣。
一些不該出現在京城的面孔來了。
是江州顧家的下人。
她們個個身著羅裙,一舉一動皆像尺子一般量過似的。
此時見到真正的女主人歸家,依舊繃著臉,用平淡無波的聲音開口。
“少夫人,主家和主母正在前廳等您呢。
主家和主母?顧家族長和顧夫人?
他們二人年事已高,怎么會在這?
林晚意心緒煩亂,腳步踏的更慢了。
提起這兩人,她僅有的記憶便是恐懼。
當初他們穿越至此,并非帶著身體到這,而是靈魂穿來,一個投身到了因不愿娶妻逃婚出走的顧家次子嫡子身上,一個則是藥王谷谷主林業之女。
兩人門第不同本不會相見,誰曾想和顧明淵同名同姓的男子因為太過驚慌失足踩到了林晚意守著的毒蛇身上,當即斃命。
而原身林晚意也因救人心切,替對方解毒不慎丟了性命。
再醒來才是他們二人。
兩人在現代已經結婚十年,初來異世,自然不想分開。
顧明淵自告奮勇的先回了顧家,保證七日之后要去藥王谷風風光光的再迎娶她。
她求得原身父親同意嫁了,沒想到等待的是一日復一日的苦練記憶,成為世家標準兒媳的教導。
早五晚十的侍奉長輩。
這種作息,比在現代當牛馬都不如。
許是顧明淵良心發現,帶著她借口上京趕考,才碰到霍家,棄文從武熬了出來。
這五年來不曾見面,突然來這必定沒好事。
林晚意心中暗恨還未名正言順拿到所有財產,卻不得不揚起笑臉來招待這兩個攔路虎。
“夫人...”
薄荷話音未落,正廳方向傳來茶盞碎裂聲。
林晚意聞聲看去,金雀被捆成粽子扔在廊柱下,嘴里塞著繡帕,額角凝著血痂。
正拼命向她搖頭。
“跪下!”
龍頭杖重重砸向青磚,震得案幾上的青花茶盞晃了晃。
林晚意踏入前廳,入目所及是顧承宗端坐太師椅,玄色萬字紋錦袍下擺繡著金線螭吻,他是顧明淵在古代的親祖父。
也是江州百年顧家的家主。
〝五年不見,規矩都喂了狗?”
滿頭華發的顧老夫人趙氏轉動著翡翠念珠,腕間佛串撞在黃花梨扶手上,〝見到家主還不跪?”
伴隨著聲音,一旁屏風中十二個梳著雙丫髻的婢女突然沖出圍成半圓,手中銅盆盛著混了碎瓷的冰水。
這是顧家祖訓里的〝洗塵禮〞,專用來教訓不敬長輩的媳婦。
林晚意當時為了顧明淵受過幾次,絕不會再受。
薄荷剛要擋,卻被林晚意按住。
她徑直走到主位前,端起案前未動過的茶一飲而盡。
〝祖父和祖母怎么來了?兩位怕是忘了這是京城,不是任兩位作威作福的江州。”
顧承宗手中茶蓋猛地一磕。
當初顧明淵這個不孝孫就是這樣忤逆他的。
〝放肆!”
見丈夫發怒,趙氏佛珠甩過來,〝淵兒就是被你這種狐媚子帶壞的!”
林晚意俯身拾起佛珠,對著一旁的薄荷示意解開金雀的繩子,慢吞吞的走到顧老夫人跟前。
〝狐媚子?這種話也能從您這位世家夫人嘴里聽到,當真是奇聞!怎么?這是聽聞顧明淵被下獄,想著來做顧府的主了?”
滿堂婢女齊齊變色。
她們沒想到一向順從的二夫人竟然敢頂撞長輩,當即不敢動彈。
〝牙尖嘴利!”顧承宗龍頭杖重重頓地,〝當日我便提醒過明淵那小子,像你這樣的山野之婦目光短淺,不堪大用,如今看來真是應驗了,明淵被你克得進了大牢,你還有什么臉面待在府里。”
〝今日要么交出將軍府庫房鑰匙,要么...”他渾濁的眼珠瞥向門外,幾個嬤嬤氣勢洶洶的走進來,〝按家法處置不貞之婦!”
林晚意突然輕笑出聲。
鬧這么一出原來是想借機將她休了,那可太好了。
她揮手制止要上前的金雀幾人,用手勢示意她們去她新備的庫房方向。
〝不勞動手,我自己離開,不過在這之前,我需得將當日從藥王谷帶來的東西帶走,顧家乃是百年世家,不至于貪圖我這點嫁妝吧?”
顧家主二人剛到,并不知道府里的所有錢財都在林晚意手里,加之藥王谷給的嫁妝都是些書本草木,二人本就不屑。
“世家之底蘊,豈是你這種愚婦想象的。不用擔心,我們顧家絕不貪墨她人嫁妝,給你兩個時辰,快些離開。”
林晚見計謀達成,也不磨蹭,將所有能用的現銀都用馬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