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公正要回蔡京的話，就聽得對岸畫舫一陣琴聲傳來，這琴音似有魔力，著實引人。

叮叮咚咚一陣琴音如流水般劃過眾人心間，隨著琴聲飄蕩，周圍的喧鬧都小了幾分。

“小山重疊金明滅~”

一道清麗婉轉的聲音穿透河面，周圍瞬間安靜了。

“鬢云欲度香腮雪~”畫舫上煙兒坐在琴前素手撥琴，歌聲婉轉悠揚，身后九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正在給她伴奏，她們錯落有致分散開來，桃夭彈琵琶，師師彈古箏，還有其余姑娘手持竹笛、二胡、陶笛等樂器交錯伴奏。

“懶起畫峨眉~”

“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

“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唱至中間停頓片刻，身后清脆悠遠的陶笛聲傳來。

轉眼之間，畫舫周圍的亭臺樓閣中的人紛紛向著煙兒所在的畫舫張望，周圍陸續還有人趕來，實在是這歌聲傳的有些遠，一是這歌聲婉轉動聽令人沉醉，二是畫舫臨河，周圍沒有太高的建筑導致聲音易傳播，三是最重要的一點，章簡書給上了現代科技，當時阿爾法不同意說拿出麥克風太顯眼，結果轉眼章簡書就購買了微型麥克風做成水滴狀的麥克風，貼在了畫舫周圍。

“懶起畫峨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

“......”

又唱了一遍，煙兒才意猶未盡的結束。此時，不光是水榭亭臺圍滿了人，連兩邊的連廊上都站滿了人。片刻之后，眾人才從裊裊仙音之中回過神來，不知是哪個高喝一聲：“好?！?/p>

岸上眾人才跟著連連贊嘆，畫舫上的一眾女子卻根本不理岸上之人的呼和，煙兒姑娘悄然退后，一襲紅裙的桃夭翩然而至最前方，手抱琵琶安然坐定，眾女便配合默契的開始演奏。

“一朝花開傍柳，尋香誤覓亭候~”

不同于煙兒聲音清麗婉轉，桃夭聲音多了一絲嬌媚，如琴弦撥動在心間。

“......”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

一曲歌罷，喝彩聲不絕于耳，不同的是各個亭臺雅間，水榭樓閣里的文人士子、官宦女眷更癡迷于這兩首曲子中的詞，這兩首詞曲文學素養極高，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更有那心急的癡男怨女已經將詞曲抄寫完畢了，這其中就有辛永如人等。

這些都是阿爾法的功勞，章簡書讓阿爾法拾遺補缺。還真是找到了一些華夏出名的詩詞，而在本時空因種種原因，未能面世或失傳的作品。

最后出場的是師師，先是由眾女共奏霓裳羽衣曲，師師一人獨舞霓裳羽衣舞，直接技驚四座，只見她身姿輕盈，在皎皎月光下翩翩起舞，如月中仙。

而章簡書的聲音伴隨臺上的表演在后臺響起，通過麥克風傳入眾人耳中：“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干。

一首霓裳羽衣曲，與諸君共賞?！币磺枇T，章簡書也吟完了整首詩。

轟，人群眾炸開了鍋，是霓裳羽衣曲，是失傳已久的霓裳羽衣曲啊。

此時站在畫舫對岸一處小樓上的趙佶心中久久不能平靜。雖然前兩位姑娘的歌聲讓他驚艷，但最后出場的師師令他心折，尤其是那句名‘花傾城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簡直唱進他的心里。仿佛是得道成仙已久的仙君遇見了自己的神仙妃子，趙佶此時正怔怔的盯著臺上的師師出神。

與此同時，湖心亭處的蔡京也向畫舫望去，當他視線劃過一處時猛然一頓。

“蔡相？”梁師成見蔡京盯著一處，也朝著那處望去，片刻之后二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神情中知曉了答案。

而臺上的眾位姑娘壓抑著心中的激動，緩緩站起，向眾人施禮退場，岸邊的人都快激動瘋了，壓抑不住感情紛紛掏出香囊、佩帶，手里的鮮花向畫舫扔去。

章簡書眼看眾人太激動了，趕緊出到亭臺上面對眾人說到：“驚鴻閣明日正式開業，諸位可去捧場，屆時桃夭、煙兒、師師等眾位姑娘還將登臺獻藝?！?/p>

“諸位明日再會?！闭f完拱手施禮下臺而去?？粗到y面板上瘋漲的貢獻值，章簡書也是激動不已，方向對了。果然，文化的傳播，影響是長遠的。看來自己這步棋沒走錯。

“這就走了？”水榭二樓的一眾學子也悵然若失，當即也沒了再尋花問柳的心思，辛永如、張鵬等人回到太學院自是將今晚的事流傳開來，包括那首如夢令和菩薩蠻的詞，以及那首名為霓裳曲的詩。

回到原先的萬花坊如今的驚鴻閣，桃夭等眾人圍坐于章簡書周圍。

“今夜，一曲成名，諸位辛苦了。”章簡書望著她們微笑著說到。

“多謝掌事對我等的栽培?！甭氏日f話的仍是桃夭。

“你們今晚的表現令我驚艷，我只是對你們提了一點小建議，你們真的很刻苦、很努力、很有才華，悟性極佳，你們是我見過最棒最可愛的姑娘?！闭潞啎嫘膶嵰獾恼f到。

其實章簡書知道，任何一個行業，能做到頭部的都是人才，能登上金字塔尖獨占鰲頭的更是人中龍鳳，實力、努力、天分、自律一樣都不能少。而這群姑娘如無根浮萍，對自己更是能狠得下心來。

這兩天這群姑娘夜以繼日的練習，這些曲子每個人都做到了爛熟于心，弦樂組的煙兒、桃夭、師師一遍一遍的撥著琴弦，指尖腫脹，甲片出血，仍是不停地練習，尤其是師師和桃夭還有阿蠻這三位姑娘，除開伴奏意外仍要練習舞蹈，雖說本身功力不俗，但三天的時間練就如此高難度的舞蹈并達到醇熟的地步，可想而知她們下的苦工。

此時一個個聽到章簡書說她們是最棒、最可愛的姑娘，一個個都小臉紅撲撲的，內心十分感動，是有多久沒有人這么的肯定過她們了。

“明日掌事就瞧好吧，定能完美演出?！彼齻儗ψ约簩φ潞啎行判?。

當日章簡書說讓她們抬頭做人，憑自己本事生存，不再受制于人。本來還將信將疑，如今卻是信了幾分的。本朝文風鼎盛，若風月界再出一個柳永，莫說她們不必再以色侍人，便是贖身也指日可待了。

還真是容易滿足啊，章簡書心說。但是如今為了那一月之約，還有自己的貢獻值，只能暫時委屈你們了，待到自己了結了那群畜生便放你們自由。

次日一早，宋門外五里鋪。

“呦，劉大廚，今個兒怎么這么早出門?。俊辟u早點的小哥向往來的老主顧打著招呼。

“呵呵，今日樓里新開業，早些去好做準備?！闭f完劉大廚便匆忙向西往樊樓方向趕去。

一路上劉大廚哼著小曲心情十分不錯，他今年五十有余，從事廚師行業40年，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原以為自己的廚藝在整個趙宋能排行前首，未曾料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日前他奉樓里掌柜之命帶領全體后廚做了各自的拿手好菜，做完后直接在一樓大廳集合，到那里時有位小娘子在廳里的圓桌旁試吃，幾位掌柜管事肅立一旁。

“菜品單一，烹飪簡單，毫無新意。”這是那天那位小娘子試吃完大部分的菜品后的得出的結論。

“味道尚可。”可能是覺得把他們貶的一無是處，最后又加上了這句。

當時劉大廚內心十分不服，心想哪家的貴女王孫來這消遣他們來了，但是面上不敢顯露分毫。

但是接下來的事簡直打臉，只讓劉大廚覺得半輩子白活了。那小娘子直接讓人抬來幾口大鐵鍋，并指點他們配菜、炒制，加入各種調料。又告訴他們如何煎、炒、烹、炸，又以食材舉例告訴他們腌、拌、熏、鹵等適合方法，總之給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那腌、拌、熏、鹵他那群老伙計各有各的絕活，但那炒菜卻是聞所未聞，想來應是哪個世家大族的不傳之秘。而且那用料是極為考究的，當然菜品的味道也是極為驚艷的。

如今想來還是激動不已，很快劉大廚就到了樊樓，章簡書正坐鎮樓內統領全局。

“守禮，你們的貫口都背熟了嗎？”章簡書問著前排站立的嚴守禮。

“回大掌事，滾瓜爛熟?！鄙頌榕芴眯￡犻L的嚴守禮挺身說到。這小家伙就是當日在外城章簡書救濟的那伙小蘿卜頭中的老三嚴守禮，今年十歲，他們幾人并不是親兄弟，只有老大嚴守仁和小老五嚴守信是親兄妹，老二、老三、老四是老大在流浪過程中遇見的小伙伴，時間長了就一直跟著他們的大哥嚴守仁，名字也是大哥幫他們取的，當日得了章簡書的承諾，第二日兄妹幾人天不亮就早早趕路，走了一個時辰的路，又在樊樓門外等了半個時辰才到辰時。所幸結果是好的，如今也算有了依靠。

“好，下去吧，用心做事?！闭潞啎?。

“是?！鄙頌樾￡犻L的嚴守禮一揮手，與他相同著裝的幾十個跑堂小弟迅速跑到一樓大廳忙活起來。

“劉師傅，說書事宜是否安排妥當？”章簡書問向一旁站立的劉師傅道，劉師傅就是章簡書當日在牙行新契的那個瘸腿的劉大，此人聲若洪鐘，且識文斷字是個說書的好苗子。

“回大掌事，已倒背如流，我等準備好了”劉師傅大聲回答道，天知道當日劉師傅拿到西游記前半部手稿時有多激動，這故事寫的太好了。

“好。”直接揮退了劉師傅，章簡書又開口道：“劉總廚，大廚房可一切準備停當?！?/p>

“一應齊全?！眲⒋髲N，興奮說到。

眼見眾人一副準備大干一場的樣子，章簡書也是豪情倍增。

此時，汴河北岸鎮安坊的樊樓張燈結彩，門口一片熱鬧非凡，伴隨著鑼鼓聲和舞獅隊伍的歡騰，負責對外的李掌柜走向臺前對著圍觀的眾人道：“感謝大家光臨，今日樊樓重新開業，感謝新老顧客捧場，自今日起本店開業酬賓，三日內，凡來本店消費顧客，每次消費滿50兩銀子贈新品點心一份，滿100兩贈劍南春燒酒一壺，三日內來本店消費滿100兩均可抽獎一次，有機會可得驚鴻閣大劇場內場門票一張?！?/p>

巳時已到，在周圍的喧嘩聲中李掌柜轉身撤下大門口牌匾上的紅布，周圍人群里的老饕早已迫不及待，就開口催促道；“李掌柜快些吧，不要誤了吉時啊?！?/p>

眾人一陣轟笑，李掌柜便不再多言，迎著眾人進入大廳。不多時一樓的大廳已經陸陸續續座了不少人，三五成群或攜家帶口。一樓大廳較之前稍作修改，整個墻面已粉刷一新，正廳西側是柜臺，往后是后廚，西側墻面上最上方掛著一塊塊雕刻仔細的小木牌，上面寫著菜名。

墻面靠下是一整面墻的珍寶閣，放著不同種類的美酒。一樓中廳上方是挑空的，下方是半米多的一處高臺，約十平米見方，臺上放置了一張臺案，一把椅子，高臺周圍扇形圍了一圈茶座，后面是一整面的屏風墻。

山水寫意畫滿整墻，屏風墻后是一左一右通向二樓的樓梯，一樓東側和南面大門兩側是一個個大小不等的卡座，有一定的私密性，又不會壓抑。一樓東北角有一處衛生間，男左女右有專人把守，外置洗手臺，洗手皂，和一面定制的光可鑒人大銅鏡，入內門里墻上有更衣的掛鉤，掛鉤下是一整條軟包的卡座，卡座對面才是被木門隔斷的沖水馬桶，用完之后輕輕一拉墻上的繩索水便會將馬桶沖洗一遍。

整個衛生間內焚著香薰，每一位顧客用完守門的婆子或老翁都會進去快速打掃一遍，如今御史中丞家的千金王小姐與身邊伺候的丫鬟便被這盥洗室震驚了一把。

“姑娘，這上面的繩子是干甚使的？”服侍姑娘如廁完畢，小丫頭盯著墻面的繩子疑惑不解。

“傻丫頭，上面不是寫的拉繩沖水么，喏，還有箭頭提示呢”那小姐取笑完小丫頭便將繩輕輕一拉。

只聽得一陣嘩嘩的流水聲將馬桶沖個干凈，而在樓頂值守水箱的兩個漢子，見水箱里的水減少了一指高，便立時汲水將水箱滿上。

“姑娘，這真的出水了?！毙⊙绢^驚奇叫到。

“好啦，勿要磨蹭，娘該等著急了。”二人又在外間凈了手便匆匆沿著北墻的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的雅間便比一樓更加私密一些也更大，拾級而上通向雅間的通道在雅間外側區域，通過外走廊進入不同主題的雅間，房間正中是一張圓形餐桌，每個雅間的一側墻下備有書案和文房四寶。最內側為半墻，兩個柱子承擔了房間的重量，半墻下是一張臥榻，榻上有張小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