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是有實質一般壓過來,眼鏡甚至能感覺到它沉甸甸地壓在胸口。他摸索著從背包里掏出手電筒,按下開關——沒反應。又試了一次,依然一片漆黑。
“見鬼,手電壞了。”他低聲咒罵。
“不是手電的問題?!盨heedy的聲音從右側傳來,帶著一絲顫抖,“這地方...在吸收光線。我的打火機也點不著?!?/p>
小賤賤的聲音從左邊飄來,比平時高了八度:“喂喂喂,這玩笑可開大了!我們該不會真跑到什么鬼門關里了吧?”
眼鏡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是小賤賤的痛呼:“操!Sheedy你踩我手了!”
“安靜!”眼鏡壓低聲音喝道,“先確定人員情況。Sheedy?”
“在這兒?!?/p>
“小賤賤?”
“手都被踩扁了,能不在嗎?”
“陳教授?張教授?李博士?林雨?”眼鏡一個個點名,每叫一個名字,黑暗中就傳來一聲回應。
至少人都在,暫時安全。眼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特種兵訓練中有黑暗環境適應課程,但眼前這種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還是超出了他的經驗范圍。
“大家手拉手,別走散了。”眼鏡命令道,同時伸出雙手,立刻感覺到Sheedy和小賤賤握住了他的左右手。
“我有個主意?!盨heedy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小賤賤,把你那枚寶貝銅錢給我?!?/p>
“干嘛?那是我奶奶——”
“少廢話,想活命就拿來!”
一陣摸索聲后,小賤賤不情不愿地交出了那枚據說能“驅邪避災“的古老銅錢。眼鏡聽到Sheedy將銅錢放在掌心,然后是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應該是Sheedy把自己的玉牌和銅錢碰在了一起。
剎那間,一道柔和的綠光從Sheedy手中迸發出來,照亮了他驚訝的臉。那光芒雖然微弱,卻奇跡般地沒有被周圍的黑暗吞噬,像一盞小小的油燈,照亮了方圓兩三米的范圍。
“我...操...”小賤賤目瞪口呆,“Sheedy你什么時候學的魔術?”
Sheedy盯著手中的發光體,表情復雜:“不是魔術...是共鳴。這枚銅錢和我爺爺的玉牌...它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借著微弱的光芒,眼鏡看清了他們所處的環境——一條狹窄的甬道,兩側墻壁上刻滿了與巖壁外相似的符號,但更加密集、復雜。地面是整塊的青石板,每一塊上都刻有精細的紋路,連起來看像是一幅巨大的地圖。
“這銅錢...是我奶奶從一個道士那兒求來的,說是能保平安?!毙≠v賤的聲音突然正經起來,“她臨終前告訴我,這錢幣有一對,另一枚在...”
“在一座古墓里。”Sheedy接過話頭,眼睛盯著銅錢上隱約可見的銘文,“你奶奶沒告訴你這錢幣的真正用途,對吧?”
小賤賤搖搖頭,隨即意識到在黑暗中這個動作毫無意義:“她就說是護身符。Sheedy,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Sheedy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發光的兩樣物品舉高,照亮前方的路:“先往前走,這光維持不了多久。”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沿著甬道前進。眼鏡注意到墻壁上的符號隨著他們的移動發生微妙的變化,像是某種活物在觀察著入侵者。更詭異的是,他幾次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輕輕擦過他的后頸,冰涼刺骨,但每次回頭都只有一片黑暗。
“停一下?!弊咴谧钋懊娴腟heedy突然舉起手,“前面有東西?!?/p>
綠光照耀下,甬道盡頭出現了一扇青銅門。門上雕刻著一幅令人不安的畫面:無數小人跪拜在一個高大的身影前,那身影手持一個與陳教授攜帶的極為相似的匣子,正從匣中取出什么東西分給跪拜者。
“長生不老藥?”李博士小聲猜測道。
陳教授擠到前面,激動地撫摸著門上的圖案:“就是這里!長生殿的主殿!這些符號...這些符號記錄了賜藥的整個過程!”
眼鏡注意到陳教授的手指在顫抖,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某種近乎狂熱的興奮。這與他平時冷靜理性的學者形象判若兩人。
“門上有鎖。”Sheedy指著圖案中心的一個圓形凹槽,“看起來需要鑰匙...”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教授已經迫不及待地將青銅匣子按進了那個凹槽。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匣子竟然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動調整形狀,完美地嵌入了凹槽中。
一陣機械運轉的轟鳴聲從門后傳來,伴隨著某種像是巨大齒輪轉動的咔嗒聲。青銅門緩緩向兩側滑開,一股帶著霉味和奇異香氣的風從門內涌出,吹得眾人不由得后退幾步。
“等等!”Sheedy突然大喊,“不對勁!那圖案不是賜藥,是——”
他的話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門完全打開的瞬間,眼鏡看到門內站著兩排高大的...東西。它們有著人形的輪廓,但全身泛著青銅的光澤,面部只有一對凹陷的眼窩和一道細縫般的嘴。
“青銅守衛...”Sheedy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那不是賜藥的圖案,是警告...那些跪拜的人不是在接受禮物,而是在...獻祭自己。”
仿佛被Sheedy的話激活一般,兩排青銅雕像突然動了起來。它們轉向入侵者,眼窩中亮起詭異的藍光。
“跑!”眼鏡本能地喊道,但已經晚了。
最前面的一個青銅守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向陳教授,它那看似笨重的青銅手臂竟然像液體一樣變形,延伸成一把鋒利的長矛,直刺陳教授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眼鏡猛地推開陳教授,自己則一個側滾翻避開攻擊。長矛刺入地面,竟然像熱刀切黃油一般輕松沒入石板。
“它們不是實心的!”眼鏡大喊警告,“內部有某種腐蝕性液體!”
Sheedy迅速從背包里掏出一把鹽——他習慣隨身攜帶的風水用品——撒成一個圈,將眾人圍在里面:“別出這個圈!鹽能暫時阻擋它們!”
小賤賤則像變魔術一樣從口袋里掏出幾枚古錢幣,迅速在地上擺出一個奇怪的圖案:“Sheedy,這是不是你上次說的'金錢陣'?”
Sheedy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記住了?不過現在不是時候——”他猛地推開小賤賤,一個青銅守衛的長矛擦著小賤賤的頭皮飛過。
“操!老子的發型!”小賤賤一邊罵一邊手忙腳亂地補全錢幣圖案。
令人驚訝的是,當最后一個錢幣就位時,那些青銅守衛真的停下了腳步,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它們圍在鹽圈和錢幣陣外,藍光閃爍的眼窩死死盯著圈內的人。
“有用!”李博士驚喜地叫道。
“暫時的。”Sheedy擦著額頭的冷汗,“鹽會融化,錢幣的力量也有限。我們需要找到對付它們的方法。”
眼鏡迅速評估著局勢:六個活人,至少十二個青銅守衛,封閉空間,幾乎沒有任何武器...
“Sheedy,這些家伙有什么弱點?”
Sheedy緊盯著最近的一個守衛:“根據古籍記載,青銅守衛是'非生非死'的存在,既不是活物也不是單純的機械。它們靠某種'生氣'驅動,理論上只要切斷生氣供應...”
“說人話!”小賤賤急得跳腳。
“打碎它們胸前的那塊發光的玉!那應該是控制核心!”
眼鏡點點頭,從靴子里抽出那把瑞士軍刀——在這種局面下,這幾乎是個笑話,但總比赤手空拳強。
“我去引開它們,Sheedy找機會破壞核心,小賤賤保護其他人?!毖坨R迅速分配任務,“李博士,照顧張教授和林雨。陳教授...別亂動那個匣子?!?/p>
沒等其他人回應,眼鏡已經沖出鹽圈,一個翻滾來到最近的青銅守衛腳下。他猛地躍起,軍刀狠狠刺向守衛膝蓋關節處——不是要害,但足以引起注意。
果然,那守衛發出一種金屬扭曲般的尖嘯,轉向眼鏡。其他守衛也紛紛調轉方向,暫時忽略了圈內的其他人。
“來啊,鐵疙瘩!”眼鏡挑釁地喊道,同時快速移動,避免被包圍。
Sheedy看準機會,從另一個方向接近一個落單的守衛。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紅繩——眼鏡認出那是之前掛玉牌的繩子——靈巧地套在守衛脖子上,然后猛地一拉。
令人驚訝的是,看似脆弱的紅繩竟然像熱鐵絲切黃油一般,輕松切入了青銅脖頸。守衛的頭顱滾落在地,身體僵直片刻,然后轟然倒塌。
“有效!”Sheedy興奮地喊道,“小賤賤,把你的紅繩也給我!”
小賤賤一邊咒罵一邊解下自己手腕上的紅繩——那是他用來串銅錢的——扔給Sheedy:“這可是上等蠶絲的!記得賠我!”
眼鏡繼續在守衛間穿梭,利用自己敏捷的身手和狹窄空間的限制,讓這些笨重的家伙互相阻礙。有幾次,那些液態金屬般的長矛幾乎擦著他的身體劃過,他能感覺到矛尖散發出的詭異熱量——那不是普通的金屬。
Sheedy又解決了兩名守衛,但自己也累得氣喘吁吁。小賤賤則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斷裂的青銅手指,當作短棍揮舞著,保護瑟瑟發抖的林雨和李博士。
“眼鏡!左邊!”Sheedy突然大喊。
眼鏡本能地向右側閃避,一根長矛擦著他的左臂飛過,在石壁上留下一道冒著煙的痕跡。他回頭一看,一個比其他守衛高大得多的青銅雕像正從主殿深處走來。這個守衛胸前沒有發光的玉石,而是鑲嵌著一個黑色的...像是眼睛的東西。
“守衛統領!”Sheedy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恐懼,“別直視它的眼睛!那會——”
太遲了。眼鏡已經與那黑色的“眼睛“對視了一秒。就這一秒,他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不是眼睛...那是一個漩渦,一個通往無盡黑暗的通道。在那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看著他,在對他笑...
“眼鏡!”Sheedy的喊聲和一陣劇痛將他拉回現實。小賤賤不知用什么砸中了他的肩膀,強行打斷了他與黑色眼睛的對視。
“眼鏡!你他媽發什么呆!想變青銅雕像嗎?”小賤賤一邊罵一邊拉著他后退。
眼鏡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那東西...會催眠?”
“比那更糟?!盨heedy臉色蒼白,“古籍上稱之為'攝魂眼',能直接吸取活人的精氣神。被它完全控制的人會變成...像它們一樣的存在?!?/p>
高大的守衛統領繼續逼近,其他普通守衛自動讓開一條路。它沒有武器,但那雙覆蓋著黑色“眼睛“的手看起來比任何武器都可怕。
“Sheedy,有什么辦法對付這大家伙嗎?”小賤賤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你那本破書上沒寫嗎?”
Sheedy咬著嘴唇思考了幾秒,突然眼睛一亮:“有!但需要那枚銅錢和我的玉牌!小賤賤,銅錢還我!”
“你剛才不是——”小賤賤的話戛然而止,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操...銅錢在...在那個被溶解的家伙身上...”
一瞬間的沉默。眼鏡看到Sheedy的表情從希望變成了絕望。
“那就沒辦法了?!盨heedy苦笑一聲,“準備好跑吧,能跑一個是一個。”
守衛統領已經近在咫尺,它緩緩抬起那只嵌著黑色“眼睛”的手,指向圈內的眾人。眼鏡能感覺到一股寒意從那“眼睛”中散發出來,像是死亡的觸須,一點點纏繞上他的四肢...
就在這時,一道銀光閃過。守衛統領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黑色的“眼睛”上插著一把小小的、精致的銀刀。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銀刀飛來的方向。林雨站在那里,手中還保持著投擲的姿勢,臉上的恐懼已經被一種詭異的平靜取代。
“林...雨?”李博士難以置信地輕聲叫道。
守衛統領發出一聲不似金屬的、近乎生物的尖嘯,踉蹌后退。插在“眼睛“上的銀刀開始發紅發熱,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部加熱一樣。
“現在!”Sheedy突然大喊,“攻擊它的眼睛!那是唯一的機會!”
眼鏡沒有猶豫,抄起地上斷裂的青銅長矛,用盡全力擲向守衛統領的面部。長矛精準地命中那把銀刀,將其更深地釘入黑色“眼睛”中。
守衛統領的尖嘯變成了某種瀕死的哀鳴。它全身的青銅開始融化,像是被高溫灼燒的蠟像。那黑色的“眼睛”中流出濃稠的、瀝青般的液體,滴落在地上發出可怕的嘶嘶聲。
其他守衛仿佛也受到了影響,一個個僵在原地,然后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倒下。
寂靜。只有眾人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的主殿中回蕩。
“它...它們死了?”小賤賤小心翼翼地問。
Sheedy長舒一口氣:“暫時...是的。但我不確定能維持多久。我們得抓緊時間?!?/p>
眼鏡走向林雨,女孩已經恢復了那種驚恐的表情,仿佛剛才那個冷靜投擲銀刀的人不是她。
“那把刀...從哪里來的?”眼鏡盡量溫和地問。
林雨顫抖著指向守衛統領來的方向:“那里...墻上掛著的...我感覺...感覺它在叫我...”
眼鏡和Sheedy交換了一個眼神。Sheedy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問下去。
“林雨,你以前見過這種地方嗎?或者...做過關于這里的夢?”
女孩的眼神突然變得迷離:“夢...是的,很多夢。一個聲音在夢里告訴我...來這里...完成儀式...”
“什么儀式?”眼鏡追問道。
林雨剛要回答,突然眼睛翻白,暈了過去。李博士趕緊扶住她,檢查脈搏:“只是暈厥,應該沒事。”
陳教授突然沖向守衛統領融化的殘骸,不顧那還在冒著熱氣的黑色液體,瘋狂地翻找著什么:“匣子...青銅匣子呢?”
眼鏡這才注意到,原本嵌在門上的青銅匣子不見了。它應該在門開后掉落在附近,但現在蹤影全無。
“別管那該死的匣子了!”小賤賤喊道,“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Sheedy搖搖頭:“來不及了。你們看...”
他指向主殿深處。在那里,黑暗中亮起了更多的藍色“眼睛”——數十個,不,數百個青銅守衛正在蘇醒。
更可怕的是,主殿中央的地面開始下沉,露出一個巨大的圓形平臺。平臺上立著七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著與進入者人數相同的奇怪符號...
“七根柱子...七個人...”Sheedy的聲音變得異常平靜,“這不是巧合。我們被...選中了?!?/p>
眼鏡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邀請函會找上他們三個,為什么林雨會帶著那把銀刀,為什么守衛統領的“眼睛”會對林雨的攻擊有反應...
這一切都不是偶然。他們被精心挑選,被引導到這里,為了某個古老而可怕的“儀式”。
而最令人恐懼的是,這個儀式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