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了！”小賤賤趴在洞口邊緣，手電筒的光束被那無底的黑暗吞噬，“就這么跳下去了？”

眼鏡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在洞口邊緣逡巡，尋找任何可能的攀爬點。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并非垂直的井道，而是一段螺旋向下的階梯，鑿刻在巖壁上，寬度僅容一人通過。

“不是直井...有路可以下去。”眼鏡迅速判斷道，轉向昏迷的Sheedy，“情況怎么樣？”

李博士正在檢查Sheedy的生命體征：“脈搏和呼吸都正常，但腦電波活動異常活躍，像是在...做夢。”

林雨突然開口：“他在看。”

“看什么？”小賤賤問。

“過去...現在...可能的未來。”林雨的聲音飄忽，仿佛在說夢話，“守門人的印記在激活他的血脈記憶。”

眼鏡決定不再糾結這些玄乎的解釋。他迅速分配任務：“李博士，你和張教授、林雨留在上面照顧Sheedy。小賤賤，你跟我下去追陳教授。”

“我？”小賤賤指著自己鼻子，聲音高了八度，“為什么是我？下面說不定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因為你認得古董和機關。”眼鏡已經綁好了繩索，“而且...”他壓低聲音，“我不信任上面這些人。”

小賤賤看了看昏迷的Sheedy，又看了看神秘兮兮的林雨，最終嘆了口氣：“行吧，但出去后你得賠我精神損失費！”

兩人正準備下降，突然聽到一聲呻吟。Sheedy掙扎著坐了起來，右手緊握左手手腕，臉上寫滿痛苦：“等等...我也去。”

他手腕上的眼睛印記正散發著微弱的紅光，像是皮下埋了一小塊燒紅的炭。眼鏡注意到Sheedy的瞳孔擴張得異常大，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眶，黑得不像人類。

“Sheedy，你確定你能行？”小賤賤擔憂地問。

Sheedy咬牙站起來：“必須行...那下面...有東西在叫我。”他看向洞口，瞳孔收縮了一瞬，“而且...我爺爺去過那里。我能...看到他的記憶片段。”

眼鏡和張教授交換了一個眼神。老學者點點頭：“讓他去吧。守門人的印記會保護他...某種程度上。”

于是三人組準備好簡易裝備：手電筒、繩索、匕首，還有小賤賤那對神奇的銅錢——他把它們用紅繩綁在一起，做成一個簡易的吊墜。

“這玩意兒現在像個指南針。”小賤賤晃了晃銅錢，它們竟然真的像羅盤指針一樣轉動起來，最終指向洞口深處，“看！它們在指路！”

Sheedy盯著銅錢，突然說：“不是'買命錢'...是'續命錢'。你之前看錯了。這兩個字在古代銘文中的區別很微妙。”

小賤賤翻了個白眼：“管它買命還是續命，能帶我們出去的就是好銅錢！”

三人開始沿著螺旋階梯下降。石階濕滑異常，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泛著藍光的黏液，與青銅守衛身上發現的如出一轍。眼鏡打頭陣，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手電筒的光束在狹窄的通道中左右掃射。

“這些臺階...不是機器切割的。”Sheedy突然說，手指撫過石壁上的鑿痕，“是被人手工開鑿的...用某種非常堅硬的工具。”

小賤賤在后面嘟囔：“廢話，幾千年前哪來的機器？”

“不...”Sheedy的聲音變得奇怪，“這些痕跡...很新。不超過二十年。”

眼鏡猛地停住腳步：“你是說...”

“1999年。我爺爺他們那支探險隊。”Sheedy舉起手腕，印記的紅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我能...看到一些片段。七個人下來，只有...只有一個人上去。”

通道突然變寬，螺旋階梯在此處延伸出一個平臺。墻上刻著一幅巨大的壁畫，保存完好得不可思議。畫面中央是一個高大的、模糊的人形輪廓，周圍跪拜著無數小人。最令人不安的是，那個人形沒有清晰的面部特征，只有一對巨大的、幾乎占據半張臉的橢圓形眼睛。

“那就是'祂'...”Sheedy輕聲說，像是怕驚醒什么，“長生殿真正的主人。”

眼鏡仔細檢查壁畫，發現那些跪拜的小人中有七個被特別標出，每人手持不同的物品：書卷、藥草、銅錢、玉牌、匕首、匣子...和一面鏡子。

“七種信物...對應七根石柱。”眼鏡分析道，“我們每個人都被分配了一種。”

小賤賤突然指著壁畫底部的一行小符號：“Sheedy，這是什么字？”

Sheedy湊近研究，印記的紅光照亮了那些符號：“'血肉供奉，靈魂永續'...某種契約條款。”

三人繼續向下。空氣變得越來越潮濕，帶著一種奇怪的金屬味，像是血液和銅銹的混合。階梯似乎永無止境，眼鏡估計他們已經下降了至少三百米，卻依然看不到底。

Sheedy突然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眼鏡及時抓住他的手臂：“怎么了？”

“記憶...越來越強烈了。”Sheedy喘著氣，“我爺爺...就在這里...他們發現了真相...”

“什么真相？”小賤賤問。

Sheedy剛要回答，突然整個通道震動起來，碎石從頭頂簌簌落下。一個低沉得幾乎不像是聲音的“嗡鳴”從深處傳來，震得三人胸口發悶。

“那是什么鬼東西？”小賤賤臉色發白。

眼鏡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被階梯邊緣的一個閃光物體吸引了——一塊半埋在黏液中的金屬牌。他彎腰撿起，擦去上面的黏液，心臟猛地一縮。

那是一塊軍隊的識別牌，上面清晰地刻著：楊衛國，血型A，編號*******。

“老楊的...”眼鏡的聲音哽住了。他的戰友真的來過這里，二十年前。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狗牌旁邊的石壁上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匕首匆忙刻下的：「不要相信活人」。

震動再次傳來，比上次更強烈。三人顧不上多想，加快速度向下前進。Sheedy手腕上的印記越來越燙，紅光幾乎照亮了整個通道。

“快到了...”Sheedy喘著氣說，“我能感覺到...陳教授就在前面...”

通道突然終止，階梯通向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三人站在入口處，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洞穴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水池，水面漆黑如墨，卻詭異地反射不出任何倒影。池邊排列著七具石棺，每具棺蓋上都刻著與上方石柱相同的符號。更令人不安的是，水池另一側的石壁上，鑲嵌著無數個青銅匣子——與陳教授攜帶的那個一模一樣，只是大小略有不同。

“這是...倉庫？”小賤賤小聲問。

Sheedy搖搖頭：“是陳列室。每一個匣子代表一次...成功的儀式。”

眼鏡數了數，墻上至少有三十個青銅匣子。如果每個匣子代表六十年一次的儀式，那么這意味著長生殿的存在至少有...

“一千八百年...”Sheedy喃喃道，仿佛讀懂了眼鏡的想法，“但可能更久。有些匣子的樣式明顯更古老。”

小賤賤的銅錢吊墜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指向水池方向：“那邊有什么東西...”

三人小心地繞過石棺，向水池靠近。隨著距離縮短，眼鏡注意到水池邊緣的石臺上刻著一圈文字，而水面下隱約可見幾個模糊的...形體。

“水里有東西。”眼鏡警告道，手已經按在了匕首上。

Sheedy蹲下來研究石臺上的文字：“'肉身可替，靈魂永駐'...這是儀式的核心。長生不老的原理。”他抬起頭，臉色慘白，“不是延長壽命...是替換。”

“替換？”小賤賤沒聽懂，“替換什么？”

Sheedy剛要解釋，突然一陣水花聲從池中傳來。三人猛地后退，只見陳教授的頭從黑水中冒了出來，臉上帶著不自然的、近乎狂喜的表情。

“太美妙了！”他的聲音變得奇怪，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我終于明白了...明白了全部！”

眼鏡警惕地盯著他：“明白什么？你下來干什么？”

陳教授——如果這還能稱為陳教授的話——緩緩從水中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身上的衣服完好無損，但皮膚上布滿了細小的、像是裂縫般的紋路，從那些紋路中滲出藍色的黏液。

“明白真相啊，秦隊長。”陳教授笑著說，嘴角咧開的幅度遠超人類極限，“長生不是給予，而是奪取。不是延續，而是...替代。”

Sheedy突然擋在眼鏡前面，舉起發紅的手腕：“你不是陳教授。你是'它'。”

陳教授——或者說占據陳教授身體的東西——歪了歪頭，這個動作詭異得不像人類：“聰明的孩子...和你爺爺一樣聰明。可惜，聰明人總是死得早。”

小賤賤突然大喊：“水底下！看水底下！”

眼鏡低頭看去，黑水此刻變得稍微透明了一些，能隱約看到水下躺著七具...身體。那些身體穿著現代服裝，其中一具的臉正對著水面，赫然是年輕了二十歲的陳教授！

“每六十年，'祂'需要一個新容器。”Sheedy快速解釋，眼睛始終盯著眼前的“陳教授”，“舊的被丟棄，新的被占據。但二十年前，我爺爺阻止了儀式，所以'祂'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新容器...直到現在。”

“陳教授”咯咯笑了起來，聲音像是金屬摩擦：“謝遠山確實差點毀了一切。但他沒想到，他的孫子會親自把'鑰匙'送回來。”他舉起手中的青銅匣子，現在那匣子已經完全變形，像是一朵金屬花般綻放開來，中心懸浮著一顆漆黑的、眼球狀的寶石。

“那就是'祂'的眼睛...”Sheedy低聲說，“匣子只是個容器。”

“陳教授”向三人逼近：“你們應該感到榮幸。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祂'的一部分。特別是你...你的血脈很特殊，'祂'已經等了兩千年...”

眼鏡猛地拔出匕首：“退后！”

“陳教授”大笑起來，那笑聲讓洞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玩具！你們帶著玩具來對抗神？”

就在這時，小賤賤突然大喊：“Sheedy！銅錢！用銅錢！”

他把那對銅錢猛地擲向“陳教授”。令人驚訝的是，銅錢在空中分開，一枚擊中青銅匣子，一枚正中“陳教授”的額頭。

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響徹洞穴。“陳教授”的身體像是被無形力量擊中一般向后飛去，重重撞在石壁上。青銅匣子脫手飛出，那顆黑色“眼球”滾落在地，開始像活物一般蠕動。

“現在！”Sheedy抓住眼鏡和小賤賤的手，“跑！去石棺那邊！”

三人沖向最近的一具石棺。Sheedy用流血的手腕在棺蓋上畫了一個符號，棺蓋竟然無聲滑開，露出下面的...通道。

“進去！快！”Sheedy說道。

這時，一陣驚悚的非自然聲音傳來，既深邃又可怕，像來自地獄一般。

三人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顆黑色眼球漂浮起來，轉向他們的方向，瞳孔中閃爍著某種可怕的詭異光芒。

然后，他們跳入石棺中的通道。

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