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村莊安靜得像一幅畫。二十多間磚瓦房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坳里,村中央是一口古井,旁邊立著棵歪脖子老槐樹。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反而襯得夜色更加靜謐。
“看起來...挺正常?”小賤賤蹲在村口的石碑旁,聲音里滿是懷疑。
眼鏡沒吭聲。特種兵的直覺讓他渾身緊繃——太安靜了。晚上九點多,正是農村吃飯嘮嗑的時候,可整個村子沒有一盞亮著的燈,沒有一絲炊煙,甚至連蟲鳴都沒有。
Sheedy手腕上的印記微微發熱:“不正常。村里有'祂'的味道。”
“你是指那個藍色果凍怪?”小賤賤緊張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銅錢吊墜,“在村里?”
“不一定是本體...可能是被污染的人或東西。”Sheedy皺眉,“印記反應不太強,說明'祂'的直接影響力還比較弱。”
眼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向村口第一戶人家。窗戶后面,一張蒼白的臉正貼著玻璃往外看。即使在月光下,也能看出那人的眼睛異常渾濁,像是蒙了一層白膜。
“瞎子?”小賤賤小聲問。
“不。”Sheedy突然抓住眼鏡的手臂,印記明顯變燙了,“他們在'看'我們...用'祂'給的眼睛。”
仿佛印證他的話,那張臉突然扯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后消失在窗后。緊接著,整個村子的窗戶后面陸續出現了人影——全都面朝村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三個不速之客。
小賤賤倒吸一口涼氣:“我靠...這比藍色果凍還瘆人...”
眼鏡緩慢后退:“撤。找別的路。”
三人剛退到樹林邊緣,村口突然亮起一盞燈。一個穿著褪色中山裝的老人拄著拐杖走出來,聲音沙啞卻友善:“外鄉人?這么晚了,要住宿嗎?”
老人看上去六十多歲,面容慈祥,眼睛也正常。但眼鏡注意到他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傷口很舊,但切面異常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瞬間切斷的。
Sheedy的印記突然刺痛了一下。他強忍疼痛,勉強笑道:“謝謝老伯,我們迷路了。”
“哎呀,這深山老林的,晚上可危險。”老人熱情地招手,“我是村長,村里有招待所,干凈著呢。來吧來吧。”
小賤賤湊到眼鏡耳邊:“要不要信他?”
眼鏡微微搖頭,嘴上卻說:“那就麻煩村長了。”
老人——村長——轉身帶路,步履蹣跚。眼鏡趁機觀察村莊細節:每家門前都掛著同樣的符咒,窗戶上貼著紅色剪紙,乍看是普通民俗,但細看會發現那些圖案全都是變形的眼睛。
招待所是村尾的一座小院,三間平房圍著個天井。村長點亮油燈,昏黃的燈光下,房間確實整潔,被褥看起來也干凈。
“廁所在外頭,廚房有熱水。”村長笑瞇瞇地說,“對了,晚上別出門。山里野獸多,最近還鬧狼。”
眼鏡點頭:“謝謝提醒。老伯,村里有電話嗎?我們想聯系下朋友。”
“哎呦,不巧,前天下雨線路斷了。”村長搖頭嘆氣,“明天鄉里來人修。你們安心睡吧。”
村長走后,三人聚在最里間的炕上,壓低聲音討論。
“絕對有問題。”眼鏡從窗簾縫隙觀察外面,“村長走路時右腿比左腿僵硬,像是假肢。而且他刻意不提村民的異常。”
Sheedy揉著手腕:“他在說謊...村里根本沒有電話線。我看到電線桿都是斷的,至少壞了好幾年。”
小賤賤掏出銅錢,借著月光仔細觀察:“你們看!銅錢上多了幾個字!”
確實,原本只有“續命”二字的銅錢邊緣,現在浮現出一圈細小的銘文。Sheedy接過銅錢,瞇眼辨認:“'陰陽判官錢...辨真偽...封邪祟...每用必損...'”他猛地抬頭,“這是法器!而且是專門對付'祂'的那種!”
“每用必損是什么意思?”小賤賤緊張地問。
“意思是每次使用都會消耗持有者的...某些東西。”Sheedy嚴肅地說,“可能是壽命,可能是健康。”
眼鏡突然舉手示意安靜。院子里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停在他們的窗下。三人屏息等了片刻,腳步聲又漸漸遠去。
“在監視我們。”眼鏡冷笑,“村長沒看起來那么老糊涂。”
Sheedy突然捂住手腕,印記開始發燙:“不對...不只是村長...整個村子都...”
他的話被一陣奇怪的聲響打斷。像是很多人同時起床的動靜,但整齊得可怕——沒有交談,沒有燈亮,只有衣物摩擦和腳步的窸窣聲。
眼鏡小心地掀開窗簾一角,瞳孔驟縮——月光下,村民們排著隊,安靜地向村中央的古井走去。他們動作僵硬卻協調,像是被同一根線操縱的木偶。最恐怖的是,每個人的眼睛都閉著,顯然是在夢游。
“午夜儀式...”Sheedy痛苦地揉著太陽穴,“'祂'在吸收他們的精氣...我看到片段...每晚都這樣...”
小賤賤臉色發白:“那我們怎么辦?趁現在跑?”
眼鏡搖頭:“先觀察。了解敵人才能對付敵人。”
三人悄悄溜出招待所,借著陰影掩護靠近古井。村民們已經圍成圓圈,開始一種詭異的舞蹈——動作扭曲不似人類,卻帶著詭異的協調感。古井邊,村長脫掉上衣,露出瘦骨嶙峋的上身。他的皮膚上布滿了藍色的紋路,像是血管里流著熒光墨水。
“他在轉化...”Sheedy低聲解釋,“比其他人程度深...已經是'祂'的祭司了。”
舞蹈越來越快,村民們的嘴巴機械地開合,卻沒有聲音發出。突然,兩個壯漢抬出個麻袋,從里面倒出一只還在掙扎的野豬。村長用骨刀割開野豬的喉嚨,將血倒入井中。
井水立刻沸騰起來,一股藍色的霧氣升騰而起,分成數十縷,鉆入每個村民的鼻孔。村民們同時仰頭,露出陶醉的表情。
“他們在...分享祭品的力量。”Sheedy的印記紅得發亮,“野豬只是開胃菜...主菜是...”
他的話沒說完,又有兩個壯漢拖出個更大的麻袋。這次倒出來的,是個昏迷不醒的年輕男子——穿著現代服裝,明顯是迷路的游客或驢友。
“我操!”小賤賤差點喊出聲,被眼鏡一把捂住嘴。
村長舉起骨刀,對準年輕人的心臟。千鈞一發之際,小賤賤的銅錢突然從口袋里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金光,精準地擊中村長的手腕。骨刀當啷落地,村長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嘯。
整個儀式現場瞬間大亂。村民們像斷了線的木偶一樣癱倒在地,而村長——或者說村長身體里的東西——則轉向三人藏身的方向,藍色的紋路開始在全身體表蔓延。
“跑!”眼鏡低吼,三人轉身就往村外沖。
身后傳來村長扭曲的聲音:“你們...逃不掉...祂已經醒了...”
穿過村莊時,眼鏡注意到有戶人家的門虛掩著,窗臺上擺著個熟悉的東西——一個軍用飯盒。他猛地剎住腳步:“等等!”
他沖進那戶人家,在飯盒旁發現了更令人震驚的東西——老楊的軍牌,和半張被燒過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老楊和另一個軍人,背景是長生殿入口。照片底部寫著日期:1999.5.18。
“老楊來過這里...二十年前。”眼鏡迅速收起軍牌和照片,“而且不久前還有人動過這些東西。”
Sheedy在門口催促:“眼鏡!那東西追來了!”
三人繼續狂奔,沖出村莊,鉆進茂密的山林。身后,整個村子的狗突然同時狂吠起來,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像是某種號角的聲音。
“他們在召集...更多被控制的村子。”Sheedy邊跑邊說,印記的疼痛讓他說話斷斷續續,“我們必須...回到長生殿...只有那里有...對抗'祂'的東西...”
小賤賤氣喘吁吁:“你瘋了嗎?好不容易逃出來!”
“他沒瘋。”眼鏡展示剛找到的照片,“看這個人——“他指著照片上老楊旁邊的軍人,“認識嗎?”
小賤賤瞇眼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陳教授?!”
“不,是陳教授的弟弟,陳志遠。”眼鏡冷笑,“老楊提過他。真正的陳教授二十年前就死在長生殿了。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的'陳教授',是冒牌貨。”
Sheedy突然停下,痛苦地抱住頭:“等等...印記在給我看新的東西...長生殿里有個房間...放著能對抗'祂'的法器...爺爺留下的...”
身后村莊的方向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和犬吠,越來越近。
眼鏡迅速做出決定:“先甩開追兵,然后回長生殿。Sheedy,帶路。”
Sheedy點頭,手腕上的印記指向東南方——正是他們逃出來的方向。小賤賤的銅錢吊墜也開始發熱,指針不偏不倚地指向同一方位。
“倒霉催的...”小賤賤哀嘆,“我就知道這200萬不好賺...”
三人鉆進密林深處,月光被茂密的樹冠過濾成零星的光斑。身后,追捕者的聲音時遠時近,但始終沒有放棄。
最令人不安的是,林間的霧氣開始泛著淡淡的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