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霧氣在林間蔓延,像有生命般纏繞著每一棵樹干。眼鏡三人在密林中奪路狂奔,身后村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還有...多遠?”小賤賤氣喘吁吁地問,銅錢吊墜在他胸前瘋狂擺動。
Sheedy左手緊握右腕,印記的紅光透過指縫滲出:“不遠了...但印記在警告我...有什么東西在前面等著...”
眼鏡突然剎住腳步,舉起拳頭示意停止。前方樹林盡頭,月光照亮了一處斷崖——正是他們之前逃出長生殿的地方。但現在,崖壁上那個石縫出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光滑的巖壁,仿佛從未存在過任何通道。
“見鬼...”小賤賤絕望地拍打巖壁,“入口呢?”
Sheedy踉蹌著上前,將流血的手腕按在巖壁上。印記接觸到石頭的瞬間,整面巖壁浮現出無數發光的紅色紋路,組成一個巨大的眼睛圖案。
“需要...血...”Sheedy咬牙在手掌劃出一道傷口,鮮血滴在“瞳孔”位置。
巖壁發出低沉的轟鳴,石塊如液體般流動,重新露出那條狹窄的石縫。但與此同時,身后的樹林里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追兵已經到了。
“進去!快!”眼鏡推著兩人鉆入石縫,自己則守在入口,拔出匕首。
第一個村民沖出樹林——是那個缺了截小指的村長。此刻他全身皮膚下都泛著藍光,眼睛完全變成了乳白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鯊魚般的尖牙。
“你們...逃不掉...”村長的聲音像是好幾個人同時說話,“祂已經...醒了...”
更多村民從樹林里涌出,動作協調得可怕,像是一群被同一個意識控制的傀儡。
眼鏡后退一步,正要鉆入石縫,突然發現巖壁開始重新閉合?!癝heedy!停下!”
“不是我!”Sheedy在石縫里大喊,“是'祂'在控制石頭!快進來!”
眼鏡一個側滾翻沖進石縫,幾乎是擦著閉合的巖壁滑了進去。下一秒,外面傳來一連串沉悶的撞擊聲——村民們沒能及時停下。
“暫時甩掉了...”小賤賤癱坐在地,“但他們肯定會找到其他入口...”
三人所在的位置是一條向下傾斜的狹窄隧道,與之前逃生的路線相反。Sheedy的印記提供著唯一的光源,紅光映照出墻壁上古老的鑿痕。
“這條路通向哪里?”眼鏡檢查著老楊的軍牌和照片,試圖確定方位。
“長生殿的...下層。”Sheedy因印記的疼痛而說話斷斷續續,“爺爺的記憶...顯示那里有個密室...放著對抗'祂'的法器...”
小賤賤掏出銅錢,兩枚錢幣自動分開,懸浮在空中指向隧道深處:“至少這次指南針功能還能用。”
三人小心地沿著隧道前進??諝庠絹碓匠睗瘢瑤е枪墒煜さ慕饘傩任丁K淼乐饾u變寬,最終通入一個圓形的石室——正是他們之前發現七具現代人尸體的地方,只是這次是從另一個方向進入。
石室中央的黑水池依然平靜如鏡,但池邊的七具尸體不見了。更詭異的是,墻壁上那些青銅匣子也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幾個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銹蝕,像是被什么東西“消化”過。
“祂在...回收力量?!盨heedy的印記突然劇烈閃爍,“那些匣子每個都裝著'祂'的一部分...現在祂要取回全部...”
眼鏡走向水池另一側的石壁,那里有一道幾乎與巖石融為一體的暗門:“這里。老楊的照片上有這個門的標記。”
門上刻著七個凹槽,形狀各異。Sheedy辨認出其中一個與他爺爺的玉牌形狀完全吻合,另一個則像是軍用識別牌。
“需要信物...”Sheedy恍然大悟,“七個探險隊員的信物才能打開!”
小賤賤哀嚎:“那我們不完蛋了?上哪找七個人的——”
眼鏡已經掏出老楊的軍牌,按進一個凹槽。軍牌完美契合,發出咔噠一聲。
“一個。”眼鏡轉向Sheedy,“你的玉牌?!?/p>
Sheedy搖頭:“玉牌留在上面石柱那里了...”
“用血試試。”小賤賤提議,“既然你是守門人后裔...”
Sheedy將流血的手腕按在玉牌形狀的凹槽上。令人驚訝的是,血液沒有流下來,而是被石頭吸收了進去。幾秒鐘后,第二個咔噠聲響起。
“兩個。”眼鏡轉向小賤賤,“你的銅錢。”
小賤賤猶豫了:“不是說這玩意兒用了會減壽嗎...”
“現在不用,可能連壽都沒得減?!毖坨R冷靜地指出。
小賤賤咬咬牙,將兩枚銅錢分別按進兩個相鄰的凹槽。銅錢一就位,立刻開始旋轉,發出嗡嗡的共鳴聲。
“四個?!盨heedy數著,“還差三個...”
眼鏡突然想到什么,從口袋里掏出陳教授掉落的筆記本,撕下那張探險隊名單,折成特定形狀后塞進一個凹槽。紙片竟然像金屬一樣固定住了。
“五個...等等,這也能算?”小賤賤瞪大眼睛。
“名單上有七個人的簽名,蘊含著他們的'信息'...”Sheedy解釋,“守門人的機關認的是'象征',不是實物?!?/p>
還差兩個凹槽。三人面面相覷。
“我們只有這些了?!毖坨R皺眉,“除非...”
他突然走向水池,用匕首挑起水面漂浮的一縷藍色黏液,迅速甩到第六個凹槽上。黏液接觸到石頭的瞬間凝固成形,變成一個微型的青銅匣子模樣。
“聰明!”Sheedy驚嘆,“'祂'的力量也被機關認可!”
第六個咔噠聲響起。只剩最后一個凹槽——形狀像是一面小鏡子。
小賤賤突然拍了下腦袋:“等等!那個假陳教授!他跳進洞里之前,是不是從水池里撈了什么東西?”
眼鏡回憶了一下:“像是...一顆黑色眼球狀的寶石?!?/p>
“那就是第七件信物...'祂'的眼睛?!盨heedy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沒有它,我們打不開...”
石室突然震動起來,頂部的碎石簌簌落下。遠處傳來巖石崩裂的聲音——村民們找到了其他入口,正在強行突破。
“完了完了...”小賤賤來回踱步,“前有打不開的門,后有吃人的村民,中間還泡著一池子溶解液...”
Sheedy突然跪倒在地,印記的紅光暴漲。他痛苦地抱住頭,鼻血直流:“爺爺...在給我看...另一個方法...”
眼鏡和小賤賤趕緊扶住他。Sheedy的瞳孔完全擴張,黑得像是無底深淵:“血...守門人的血...可以...替代一個信物...”
“那還差一個?。 毙≠v賤急道。
Sheedy顫抖的手指指向水池:“那里...有第七件信物...被'祂'藏起來了...”
眼鏡二話不說脫掉外套,準備下水。小賤賤一把拉住他:“你瘋了?那水能溶解人!”
“不一定。”眼鏡指著水池邊緣,“看,水位下降了。池底可能已經露出來了。”
確實,原本滿滿的黑水現在只剩一半,露出池壁上一圈圈螺旋狀的凹槽。更奇怪的是,池底隱約可見幾個凸起的物體。
“我去?!盨heedy掙扎著站起來,“我的印記可能能保護我...”
“不行?!毖坨R堅決地按住他,“你是唯一能操作那些法器的人。我來?!?/p>
不等兩人反對,眼鏡已經沿著池壁小心地下滑。他的靴子剛一接觸水面,鞋尖就冒出一縷青煙——水確實有腐蝕性,但不如之前強烈。
“還撐得??!”眼鏡咬牙繼續向下,盡量踩在池壁凸起處減少接觸面積。
池底中央躺著三個物體:一把青銅匕首,一面裂開的銅鏡,和一顆黑色的、眼球狀的寶石。
“找到了!”眼鏡伸手去抓寶石,卻在觸碰的瞬間慘叫一聲——寶石燙得像燒紅的炭。他強忍疼痛,用外套裹住寶石,同時用匕首挑起銅鏡。
就在這時,入口處傳來巖石崩塌的巨響。村民們突破了障礙,雜亂的腳步聲迅速接近。
“眼鏡!快上來!”小賤賤大喊。
眼鏡剛爬了兩步,突然整個池子劇烈震動。黑水像是被煮沸般翻滾,一個模糊的藍色人形從水中緩緩升起。
“凡人...膽敢...”那東西發出多重疊加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
小賤賤反應極快,抓起地上的碎石砸向藍色人形:“吃你爺爺一記飛石!”
趁那東西注意力被分散,眼鏡拼命往上爬。就在藍色人形即將抓住他的瞬間,Sheedy猛地將流血的手腕伸向那東西:“退下!以守門人之名!”
藍色人形像是被燙到一般縮回手。眼鏡趁機翻出池子,三人跌跌撞撞地沖向暗門。
Sheedy將寶石按進最后一個凹槽。七件信物同時發光,暗門緩緩滑開,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
“進去!”眼鏡推著兩人進門,自己殿后。藍色人形已經恢復,正以驚人的速度追來。
小賤賤突然扯下銅錢吊墜,用力擲向藍色人形:“去你媽的!”
銅錢在空中分開,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暫時阻擋了追兵。
三人沖進暗門,門在身后自動關閉,將藍色人形和村民隔絕在外。黑暗中只剩下Sheedy印記的微光和三人急促的喘息聲。
“這是...哪里?”小賤賤的聲音在顫抖。
眼鏡打開手電筒——居然還有電——光束照出一條向上的螺旋階梯,與之前見過的如出一轍。
“長生殿的核心。”Sheedy虛弱地說,“存放法器的密室...就在上面...”
三人拖著疲憊的身軀攀登。階梯似乎沒有盡頭,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鏡的腳被黑水灼傷,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但他一聲不吭。
終于,階梯終止于一扇小門前。門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
密室比想象中小得多,只有十平米左右。七邊形的房間里,七個壁龕環繞著中央的石臺。但其中六個壁龕已經空了,里面的東西或被毀壞或被取走。只有第七個壁龕里還放著一個青銅鈴鐺。
“操...來晚了...”小賤賤絕望地踢了下墻壁。
Sheedy卻徑直走向鈴鐺:“不...這是爺爺故意留下的。其他六件法器要么被'祂'毀了,要么被爺爺帶出去分散藏匿...只有這件,必須留在長生殿才能保持效力?!?/p>
眼鏡拿起鈴鐺仔細檢查。鈴鐺表面刻滿了細密的符文,內部沒有舌錘,底部刻著“以血喚魂”四個字。
“怎么用?”眼鏡問。
Sheedy接過鈴鐺,猶豫了一下:“需要...守門人的血和靈魂共振。理論上,我能激活它...但...”
“但什么?”小賤賤追問。
“但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直到'祂'被重新封印...或者我死?!盨heedy平靜地說。
密室陷入沉默。遠處,隱約傳來巖石被撞擊的聲音——追兵沒有放棄。
眼鏡突然拿出老楊的照片和陳教授的筆記本:“Sheedy,在我們決定之前...你需要看看這個。”
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探險隊,七個人站在長生殿入口。筆記本則記錄了陳教授——真正的陳教授——的發現:
「5月19日。我們犯了個可怕的錯誤。長生殿不是宮殿,而是一座監獄。'祂'不是神,而是囚犯...我們祖先的職責是看守'祂',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后人忘記了這一使命,甚至開始崇拜'祂'...」
「5月20日。謝遠山發現了重新封印'祂'的方法,需要七件法器和七位守門人后裔的血。但我們只有四個人還活著...陳遠已經被'祂'取代了...」
「5月21日。決定分散逃離。我帶走了青銅劍和書卷,楊衛國帶走匕首和軍牌,謝遠山拿走玉牌和銅錢...最后一件必須留在殿內...如果我們失敗了,至少為后來者留下線索...」
筆記到此中斷。后面幾頁被撕掉了。
“所以...我們手上的東西...”小賤賤慢慢理清思路,“銅錢、軍牌、玉牌...都是二十年前他們故意帶出來的?”
眼鏡點頭:“老楊可能回來過,想再次嘗試封印'祂'...但失敗了?!?/p>
Sheedy突然劇烈顫抖起來,印記的紅光忽明忽暗:“不止如此...爺爺的記憶...他在給我看...守門人血脈的秘密...”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斷斷續續地解釋:守門人不是隨便選出的,而是七個古老家族的后裔,每個家族對應一件法器。但隨著時間流逝,大部分血脈都稀釋或斷絕了。謝家是僅存的完整守門人血脈,這也是為什么“祂”如此渴望得到Sheedy。
“所以...只有你能使用那個鈴鐺?”小賤賤問。
Sheedy點頭:“而且...需要犧牲。真正的守門人封印術,都是以生命為代價的?!?/p>
石室再次震動,這次更加強烈。墻上的灰塵簌簌落下,遠處傳來石門破裂的聲音。
“沒時間了。”眼鏡果斷地說,“計劃?”
Sheedy握緊鈴鐺:“你們帶著銅錢和軍牌出去...找到其他四件法器...然后...”
“然后看著你去送死?”小賤賤打斷他,“少來這套英雄主義!”
眼鏡卻出乎意料地冷靜:“不,他說得對。分散'祂'的注意力才有勝算。”他從腰間解下匕首遞給Sheedy,“老楊的匕首,應該也是法器之一。現在你有兩件了。”
小賤賤張大嘴:“眼鏡!你認真的?”
“Sheedy有最好的機會封印'祂',而我們有責任確保如果他失敗,還有人能繼續戰斗?!毖坨R的聲音異常堅定。
外面的撞擊聲越來越近,夾雜著金屬摩擦般的嘶吼。
小賤賤看看眼鏡,又看看Sheedy,突然扯下銅錢吊墜塞給Sheedy:“拿著!反正已經損了十年壽,不差這點!”
Sheedy想拒絕,但小賤賤出奇地強硬:“少廢話!老子雖然愛錢,但更愛命!你要是掛了,我們誰都活不成!”
眼鏡已經檢查好裝備:“后門在哪?”
Sheedy指向墻角一塊看似實心的石壁:“用軍牌敲三下...會通向外面的山谷?!?/p>
“保重。”眼鏡簡短地說,隨即轉向小賤賤,“走吧?!?/p>
小賤賤最后看了Sheedy一眼:“別死啊,Sheedy。不然我做鬼都天天纏著你斗嘴?!?/p>
Sheedy勉強笑了笑:“放心,你沒那么容易擺脫我。”
就在眼鏡和小賤賤鉆入密道的瞬間,密室的主門轟然崩塌。藍色的人形和數十個被控制的村民涌入房間,而Sheedy站在中央,左手持鈴,右手握匕首,腕上的印記紅得像燃燒的炭。
“以守門人之名...”他輕聲說,隨即用力搖響了無舌的青銅鈴。
一陣無聲的沖擊波席卷整個房間。墻上的符文一個接一個亮起,而Sheedy的印記則爆發出一道刺目的紅光,與鈴鐺的震動產生共鳴。
在密道閉合前的最后一刻,眼鏡回頭看到了一幕永生難忘的景象:Sheedy被紅藍交織的光芒包圍,而那個藍色人形發出不似人類的尖嘯,開始像蠟一樣融化......恍惚中,那顆閃著詭異光芒的黑色眼球似乎又漂浮在空中,“直視”著他們。
然后,石門關閉,切斷了所有視線。
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