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的秋狝獵場設在驪山腳下,蒼松掩映間可見金黃的銀杏林如火焰般燃燒。
姜挽月身著騎裝,腰間懸著祖父特意準備的“避毒荷包”——說是荷包,實則暗藏十二根淬毒銀針,針尾系著與蕭硯藥廬同款的雪頂紅穗子。
“姜家姑娘好箭術!”隨著一聲驚呼,她射出的羽箭擦著三皇子蕭臨的發冠,釘入十步外的胡楊樹,箭尾流蘇在秋風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這一箭看似失誤,實則精準避開了蕭臨鬢邊的“赤焰紋”玉佩——那是盧相一黨暗通款曲的標記。
她下馬致歉時,眼角余光瞥見西北方的蘆葦蕩里,哥哥姜硯之正鬼鬼祟祟地解著麻繩。
不出半盞茶時間,一只瘸腿狐貍突然竄出,引著數只獵犬向西南角的觀景臺狂奔——那里,盧家長子盧明灝正舉著弩弓,對準假山上的“獵物”。
“七皇子的馬,怎么往這邊來了?”有人驚呼。
姜挽月抬頭,只見蕭硯身著月白羽衣,懶懶地倚在馬上,手中握著的卻不是尋常馬鞭,而是柄刻著毒花暗紋的竹節鞭。
他的坐騎突然長嘶,前蹄揚起,竟直直向她沖來!
“小心!”她本能地就地翻滾,羽箭已搭在弦上。
卻見蕭硯在馬背上輕笑,竹節鞭甩出個漂亮的花結,竟將她的羽箭卷住:“姜姑娘這箭,是想射馬,還是射人?”
馬蹄在距她三寸處猛然頓住,姜挽月看著他袖口露出的雪頂紅刺繡,忽然明白這是場預謀的試探。
她故意露出驚慌之色,聲音帶顫:“七皇子恕罪,民女剛才被狐貍驚了神……”
蕭硯翻身下馬,竹節鞭輕點她鼻尖:“狐貍?”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城西賭坊的鸚鵡,可是連‘登州水匪’都學會了——姜家的假賬本,該換個地方藏了。”
這話如驚雷在耳邊炸開。
姜挽月瞬間冷靜,發現他袖中藏著半片染血的信箋,正是昨夜被水匪截獲的盧相密信。
她忽然輕笑,指尖劃過他竹節鞭上的毒花:“七皇子若想看賬本,大可去姜府做客,何必驚動獵犬?”
遠處傳來鼓角聲,圍獵即將開始。
蕭硯忽然退后半步,恢復病弱模樣,咳嗽兩聲:“聽聞姜家的賬房先生,能把算盤珠子藏進胭脂盒——”他指了指她腰間的荷包,“不知里面,是否還藏著登州港的海圖?”
姜挽月心中一凜,這才想起母親今早特意在荷包里塞了張偽造的海圖,真正的密信早藏在發簪的空心處。
她忽然壓低聲音:“七皇子若真想合作,明日申時三刻,城西當鋪見——”指了指他坐騎的轡頭,“帶著您那匹換了西域鞍韉的汗血寶馬。”
蕭硯眼中閃過贊許,竹節鞭忽然甩出,擊落她發間的銀杏葉:“姜姑娘可知,這驪山的獵場,有三處泉眼通著盧家暗莊?”
他轉身翻身上馬,聲音隨風飄來,“尤其是‘甘露泉’的水,混著雪頂紅的毒粉,此刻怕是已讓盧家的井水泛紫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姜挽月忽然想起前世天牢里,父親臨終前用血寫下的“盧”字。
原來早在她潛入藥廬時,蕭硯便已通過毒花標記,將姜家與盧相的恩怨盡收眼底。
圍獵號角響起時,西南角的觀景臺傳來盧明灝的咒罵聲——他的弩箭射偏,竟將假山上的“獵物”換成了只綁著盧家標記的死雞。
姜挽月知道,這是哥哥姜硯之的杰作,那只瘸腿狐貍,此刻怕是正蹲在盧家暗莊的屋頂,尾巴上還系著半片寫著“鹽引已動”的信箋。
暮色初合時,她在獵場邊緣遇見母親謝明薇。
謝明薇看著她發間的雪頂紅穗子,忽然輕笑:“七皇子的毒花,倒是比盧相的算盤鋒利得多。”
她遞過個錦盒,里面躺著十二顆鴿血紅的藥丸,“把這個帶給蕭硯——就說,姜家的‘假死藥’,比他的迷香多三分甜味。”
夜風掠過獵場,帶來遠處的馬蹄聲。姜挽月摸著錦盒上的雪頂紅暗紋,忽然明白,這場圍獵從來不是皇家的消遣,而是姜家與蕭硯布下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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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是狐貍、是羽箭、是染毒的井水,而棋盤中央,正緩緩浮出盧相集團的致命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