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初時分,姜府西跨院的暗室里飄著淡淡硫磺味——那是謝明薇新制的“醒神香”,專門克制雪頂紅的迷幻氣息。
姜珩的算盤珠子在梨花木桌上堆成小山,每顆珠子都刻著盧相黨羽的名字,最頂端的一顆,赫然刻著“周顯”二字。
“盧相在早朝吃了癟,必定會讓周顯的東廠暗樁加大監視。”
姜珩敲了敲刻著“周顯”的珠子,“硯之,你那只笨鳥,最近可學會新段子了?”
姜硯之正往鸚鵡爪子上系銀鈴,聞言立刻來了精神:“爺爺放心,我教它唱‘盧相爺,臉比城墻厚,早朝被打趴,回家啃饅頭’——”
忽然撓頭,“不過它總把‘啃饅頭’唱成‘啃馬桶’,倒是更貼切。”
謝明薇輕啜香茶,指尖撫過案頭的《群芳譜》:“明日我要在府中開‘雪頂紅品鑒會’,邀蘇懷柔母女來賞花。”
她忽然輕笑,“新得的花種,花瓣遇熱會顯出血字——就寫‘盧相私造龍紋令牌’如何?”
姜承煜的算盤突然響起,鏡片后的眼睛瞇成細縫:“父親,盧相的補庫銀流水,我在吳明禮的賬冊里發現了破綻——”
他推過一張紙,上面用蠅頭小楷記著,“每筆‘補庫銀’到賬后,必有三成轉入‘城西永盛銀號’,而該銀號的東家,正是周顯的侄子。”
“龍紋令牌、永盛銀號、周顯侄子……”
姜挽月摸著袖口的雪頂紅刺繡,忽然想起蕭硯昨夜的密信,“七皇子說,盧相的私兵鎧甲,內襯繡著赤焰紋,與周顯送給蘇懷柔的帕子相同。”
姜珩忽然將算盤珠子全部掃落,蒼老的眼中閃過精光:“盧相這是要學太祖爺的‘清君側’——先坐實我們勾結水匪,再以‘清剿逆黨’為名,調動私兵。”
他忽然咳嗽著捶胸,“可惜啊,老臣這把老骨頭,怕是等不到他調兵的那天了。”
暗室里的燭火忽然明滅不定,姜硯之的鸚鵡突然展翅,銀鈴聲中夾雜著模糊的“私兵、鎧甲”。
謝明薇忽然放下茶盞,從妝奩底層取出十二支玉簪,簪頭分別刻著“風、火、雷、電”等字:“明日品鑒會,讓蘇懷柔母女每人選一支——”
她指尖劃過刻著“火”字的簪頭,“刻‘火’的簪芯藏著雪頂紅粉末,遇汗即化,夠東廠的人查半個月。”
“母親這招‘贈簪嫁禍’,比盧相的借刀殺人還妙。”
姜挽月輕笑,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三聲蟬鳴——蕭硯的暗衛到了。
她接過小廝遞來的油紙包,里面躺著片染血的雪頂紅花瓣,花心用朱砂寫著:“盧相今夜欲闖藥廬,查‘假死藥’配方。”
姜硯之立刻跳起來,折扇拍得啪啪響:“我去賭坊放消息!就說七皇子的藥廬藏著能讓人假死的‘還魂丹’,盧相買通殺手去搶——”
忽然壓低聲音,“再順道把‘永盛銀號’的位置告訴賭客,讓他們去‘借錢’。”
戌初時分,姜挽月站在百草堂后巷,看著蕭硯窗臺上的雪頂紅花瓣朝西——這是“危險”的信號。
她剛叩響木門,便被一股拉力拽進暗巷,蕭硯的青衫上染著淡淡藥香:“盧相的人還有兩刻鐘到。”
“所以你讓我走暗巷?”
姜挽月看著他袖口的毒花刺繡,忽然輕笑,“七皇子怕我被連累?”
蕭硯忽然遞過個瓷瓶,瓶身刻著半開的雪頂紅:“里面是‘醉心散’的解藥,給你哥哥的鸚鵡備著——”
他忽然湊近,聲音低沉,“盧相今夜會對姜府下手,目標是你祖父的御史臺舊案宗。”
巷口傳來馬蹄聲,蕭硯忽然松開手,竹節鞭甩出個花結:“記住,無論聽見什么動靜,都別回府——”
他轉身隱入陰影,“明日卯時,帶鸚鵡去城西當鋪,那里有你要的‘龍紋令牌’拓片。”
夜風掠過巷口的槐樹,姜挽月握緊瓷瓶,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犬吠聲。
她知道,這不過是盧相反撲的開始,而姜家的暗室里,算盤珠子早已算好了每一步——
從雪頂紅的毒粉到鸚鵡的學舌,從玉簪的刻紋到當鋪的拓片,都是這盤大棋中不可或缺的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