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初時分，姜府后巷的更夫剛敲過梆子，十八道黑影便翻墻而入，直奔西跨院的暗室。

領頭的黑衣人戴著赤焰紋面罩，正是盧相的心腹——東廠千戶王順。

他貼著墻根移動，忽然聽見暗室傳來震天的呼嚕聲，透過窗紙，可見姜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竹榻上，手中的算盤滑落在地。

“老匹夫睡得倒是安穩。”

王順冷笑，示意手下撬門。木門剛開條縫，數十顆算盤珠突然飛濺而出，每顆珠子都浸過雪頂紅毒粉，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紫光。

最前面的黑衣人頓時慘叫倒地，咽喉迅速紅腫。

“不好！有毒！”王順閃退半步，卻見姜珩忽然坐起，手中握著半串算盤珠：“哎喲，是誰吵了老夫的覺？”

他揉著眼睛，拐杖敲向地面，暗室地板突然翻起，露出下面的陷坑，坑里鋪滿帶刺的雪頂紅枝干，“這些珠子，可是老夫用來數盧相罪行的，碰不得喲。”

與此同時，東跨院的花廳里，謝明薇的“雪頂紅品鑒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蘇懷柔剛接過刻著“火”字的玉簪，忽然覺得頭皮發麻，簪頭滲出的粉末順著鬢角滑落，在月光下竟顯出血字：“盧相私造龍紋令牌”。

“懷柔妹妹可是頭暈？”謝明薇遞過一盞香茶，“這茶里加了雪頂紅花瓣，最能解心頭之毒。”

她忽然驚呼，“呀，妹妹的帕子怎么臟了？”搶過蘇懷柔的帕子，上面赫然印著赤焰紋——正是盧相私兵的標記。

蘇懷柔臉色煞白，剛要辯解，廳外突然傳來喧嘩聲：“不好了！有賊闖府！”

謝明薇趁機扶住她，指尖在她后頸按了按：“妹妹莫怕，定是哪個不開眼的小賊，誤闖了姜府的‘毒花園’。”

西跨院的暗巷里，姜硯之正抱著個酒壇晃悠，忽然撞見王順的暗衛：“喲，這不是東廠的狗嗎？”

他打了個酒嗝，“小爺剛從賭坊回來，贏了半箱子金葉子，分你兩片？”

暗衛剛要發作，遠處突然傳來鸚鵡的尖叫：“盧相偷令牌，私兵藏庫房——”正是那只從盧明軒處順來的白羽鸚鵡，此刻正站在墻頭，脖子上的銀鈴響個不停。

暗衛們臉色大變，紛紛向庫房方向跑去。

姜硯之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輕笑，從袖中掏出個紙包，里面是蕭硯給的“啞蟬散”：“笨鳥，再唱兩句‘東廠狗，鼻子臭’，保管他們找不著北。”

當鋪內，姜挽月看著蕭硯遞來的龍紋令牌拓片，拓片邊緣用雪頂紅汁液畫著警示紋：“盧相的私兵鎧甲，內襯繡的就是這紋路。”

她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犬吠，知道是盧相的人來了。

“從密道走。”蕭硯推開暗格，露出地道，“地道直通姜府暗室，你祖父留了本假賬在案宗里，專門等著盧相來拿。”

他忽然塞給她個瓷瓶，“瓶里是‘醉心散’，撒在鎧甲上，能讓穿甲的人夢見自己被毒花包圍。”

姜挽月接過瓷瓶，指尖劃過他袖口的雪頂紅刺繡：“七皇子就不怕我把拓片泄露？”

蕭硯輕笑，竹節鞭甩出個花結：“你不會——”他忽然湊近，聲音低沉，“因為你袖口的雪頂紅，和我藥廬的毒花，從來都是同根而生。”

子夜時分，姜府的暗室里，王順看著從陷坑撈出的“案宗”，氣得渾身發抖——所謂的舊案宗，不過是本《孟子》批注，里面夾著張畫滿烏龜的紙，烏龜背上寫著“盧相是賊”。

“大人，東跨院發現赤焰紋帕子，還有雪頂紅毒粉！”手下呈上證物。

王順看著帕子上的赤焰紋，忽然想起蘇懷柔剛參加完姜府的茶宴，心中警鈴大作：“快！去盧相府，看看小姐的玉簪！”

夜風掠過姜府的飛檐，姜挽月從密道回到暗室，看見祖父正對著算盤發呆：“祖父，假賬可還好用？”

姜珩忽然輕笑，算盤珠子在掌心轉動：“好用得很——盧相怕是要以為，老夫把他的罪行，都刻在算盤珠上了。”

他忽然咳嗽著捶胸，“不過最妙的，還是你母親的玉簪——”指了指案頭的《群芳譜》，“雪頂紅遇汗顯形，夠盧相和周顯狗咬狗一整夜了。”

暗室的燭火忽然明亮，謝明薇端著茶盤進來，茶盞里飄著幾朵雪頂紅花瓣：“懷柔母女剛出府就被東廠盯上，蘇懷柔的玉簪已被搜出，此刻怕是在盧相的書房哭呢。”

她忽然輕笑，“硯之在賭坊放的‘龍紋令牌’消息，也該傳到周顯耳朵里了。”

姜挽月摸著袖口的雪頂紅，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鸚鵡的啼叫，這次竟清晰地唱著：“盧相偷，姜家算，夜黑風高抄老窩——”

她忍不住輕笑，知道這滿門權臣的“發瘋”，從來不是無的放矢，而是算盡人心的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