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金鑾殿飄著細雪,姜珩的算盤珠子在丹墀上滾出清脆的響聲,驚得御案前的銅鶴香爐差點翻倒。
他趴在地上作撿珠狀,袖口卻露出半幅染著雪頂紅的帕子,帕角繡著的赤焰紋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姜愛卿這是何意?”皇帝看著滿地亂滾的算盤珠,語氣里帶著不耐。
姜珩顫巍巍站起,手中握著顆刻著“周顯”二字的珠子:“陛下,老臣昨夜夢見有人私造龍紋令牌,醒來發現算盤珠上竟自己長出了字——”
他忽然湊近御案,壓低聲音,“您瞧這珠子的紋路,和盧相送給周顯的玉佩,可是同出一爐啊。”
殿中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音。盧相的官靴在青磚上碾出刺耳的聲響:“陛下,這不過是姜家的妖言惑眾!”
“妖言?”姜承煜的算盤突然在殿中響起,他捧著半人高的賬冊,鏡片上蒙著層白霧,“臣昨日核查永盛銀號流水,發現盧相任內每逢‘補庫銀’到賬,必有三成轉入周顯侄子的戶頭——”
賬冊嘩啦翻開,“天圣九年那次,二十萬兩補庫銀,最終竟有七萬兩進了煙花柳巷!”
周顯的臉色瞬間鐵青,尖細的嗓音劃破殿中寂靜:“姜承煜,你敢查東廠的賬?”
“查不得嗎?”姜挽月忽然出列,手中托著個漆盤,里面躺著三支玉簪,“蘇懷柔蘇姑娘昨日在我府中暈倒,這玉簪里掉出的雪頂紅粉末——”
她指尖輕點簪頭,“遇熱便顯出血字‘盧相私造龍紋令牌’,巧合的是,周公公送給蘇姑娘的帕子,也繡著同樣的赤焰紋呢。”
殿外突然傳來鸚鵡的啼叫,姜硯之抱著鳥籠闖進來,衣擺上還沾著賭坊的骰子碎屑:“陛下,小臣在城西聽見件怪事!”
他掀開籠蓋,白羽鸚鵡振翅飛出,脖子上的銀鈴響個不停,“鸚鵡說‘盧相爺,令牌藏,東廠庫房第三箱’——”忽然卡殼,“咳,本來還說‘周公公,分贓忙,煙花巷里數錢響’的!”
滿殿文武忍俊不禁,周顯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謝明薇適時帶著三位貴女跪下,手中捧著染血的帕子:“臣妾等昨日在姜府,親眼看見蘇姑娘的玉簪滲出血字,在場的婆子們都能作證。”
“夠了!”盧相突然拔劍,卻因用力過猛差點摔倒,“陛下,這一切都是姜家的陰謀!”
姜珩忽然輕笑,拐杖在地面畫出龍紋:“盧相著急了?昨夜您派去藥廬的殺手,可是連蕭硯的毒花盆栽都搬回來了——”
他忽然咳嗽,“老臣記性不好,卻記得二十年前洪澤湖的漕船,也是這樣突然消失的呢。”
皇帝的目光掃過盧相煞白的臉,忽然冷笑:“盧相,朕命你三日內交出龍紋令牌,否則——”
他指了指姜承煜的賬冊,“就著這七萬兩煙花銀,好好給朕講講,東廠的銀子都花在了何處。”
退朝的鐘聲響起時,姜硯之的鸚鵡正站在殿角的銅鶴上,清脆地唱著:“盧相慌,周顯忙,金鑾殿里翻舊賬——”惹得值守的侍衛們紛紛側目。
暗室里,姜家眾人圍坐,謝明薇往銅爐里添了塊雪頂紅香餅:“蘇懷柔今早派人來借玉簪,被我送了支刻著‘坦白從寬’的。”
她忽然輕笑,“估計此刻,盧相的書房里,正上演‘父女互咬’的好戲呢。”
姜承煜的算盤珠子敲出輕快的節奏:“父親,永盛銀號的賬,我多算了三成損耗——”
他推了推眼鏡,“足夠讓周顯的東廠,半年發不出月例。”
“妙啊。”
姜珩忽然從袖中取出個小瓶,里面裝著蕭硯送來的“醉心散”,“把這藥撒在盧相的官服里,讓他夜夜夢見自己被算盤珠子追著跑。”
姜挽月摸著袖口的雪頂紅刺繡,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馬蹄聲——是蕭硯的暗衛送來了新密信。
展開一看,花心處畫著半開的毒花,藏著行小字:“私兵鎧甲已換赤焰紋,明日卯時三刻,西市見。”
子夜的姜府飄起細雪,鸚鵡在檐角打了個噴嚏,忽然清晰地唱道:“姜家算,盧相慘,雪頂紅花開滿殿——”惹得守夜的小廝們偷笑不已。
姜挽月望著暗室中跳動的燭火,知道這滿門權臣的“發瘋”,從來都是算盡人心的謀算,而盧相的末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