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金鑾殿氣壓低沉,盧相的官靴碾碎殿角的雪頂紅花瓣,手中捧著的羊皮紙在晨光中泛著森冷的光:
“啟稟陛下,臣截獲姜家與韃靼勾結的密信!”
他抖開紙張,赤焰紋邊框里的墨字觸目驚心,“請陛下明察姜家通敵之罪!”
滿殿皆驚,姜挽月看著盧相指尖的紫斑—
—那是昨夜觸碰染有雪頂紅毒粉的信紙所致,忽然輕笑,從袖中取出半片雪頂紅花瓣:“相爺這封信,墨水里可是摻了雪頂紅?”
她將花瓣按在信紙上,墨字遇毒瞬間泛紫,“此毒粉乃盧相府秘制,怎會出現在‘姜家密信’上?”
盧相的瞳孔驟縮,想起昨夜驗信時掌心的刺痛。
姜承煜的算盤突然在殿中響起,他捧著戶部舊賬,鏡片反光映出信紙上的赤焰紋:“陛下,臣核查天圣十年的造紙記錄,”賬冊翻開,“這種撒金宣紙,當年只有盧相府的西廂房能造——”
他忽然冷笑,“而信末的‘姜珩’印鑒,比家父的真跡,多刻了三道算盤珠紋。”
“妖言惑眾!”盧相的拳頭砸在青磚上,驚得銅鶴香爐里的香灰四濺。
姜珩忽然拄著拐杖踉蹌上前,腰間的算盤“嘩啦”散架,珠子滾向盧相的腳邊:“老臣記性不好,”
他撿起顆刻著“天圣十年”的珠子,“卻記得盧相去年臘月,曾讓小妾的繡娘,仿刻老臣的印鑒——”
珠子在信紙上滾動,竟將“通敵”二字蹭掉半角,露出底下的“鹽引”殘筆。
殿外忽然傳來鸚鵡的尖叫,姜硯之抱著鳥籠闖入,衣擺上沾著盧相府的槐葉:“陛下!這笨鳥剛才在盧相府的飛檐上,看見有人用赤焰紋印泥偽造密信!”鸚鵡振翅,銀鈴聲中清晰地唱道:“盧相壞,墨汁賴,雪頂紅粉信里埋——”
尾音突然拔高,“信紙上的印泥,比他小妾的胭脂還香!”
滿殿文武皆驚,姜挽月適時呈上蕭硯連夜趕制的《墨譜》,指尖劃過“雪頂紅墨”的條目:“此墨遇鹽即化,”她指向盧相的腰帶,“相爺腰間的鹽引玉佩,剛才蹭到信紙,墨字便暈開了——”
信紙上的“韃靼”二字,果然在玉佩觸碰處洇成紫斑。
“盧相還有何話說?”皇帝的目光如刀,掃過盧相青白的臉。
盧相忽然看見姜挽月袖口的雪頂紅刺繡,與信紙上的毒粉分毫不差,忽然想起三日前丟失的印泥盒——盒底刻著的赤焰紋,正是他昨夜用來偽造密信的。
他忽然意識到,從信紙的紙張到墨水的毒粉,從印鑒的破綻到鸚鵡的證詞,全在姜家的算盤中。
“陛下,這、這是姜家的圈套!”
“圈套?”
姜挽月忽然輕笑,取出片染血的鸚鵡羽毛,“這羽毛來自盧相府的‘報喜鳥’,羽根刻著‘偽造密信,嫁禍姜家’——”
她忽然指向盧相的親衛,“諸位大人的袖口,可是還沾著撒金宣紙的碎屑?”
皇帝的目光落在親衛們的袖口,果然見星星點點的金粉,與盧相手中的信紙材質相同。
姜承煜趁機展開賬冊,上面貼著張當票:“陛下,盧相昨日當掉的赤金鐲子,恰是購買撒金宣紙的費用。”
退朝的鐘聲響起時,盧相的彈劾本已被皇帝甩在丹墀下,而姜家呈上的《墨譜》,卻被皇帝鄭重地收入御案。
姜挽月看著盧相踉蹌退下的身影,知道這場書信風波,不過是姜家利用盧相的貪墨習性織就的又一張網——用他慣用的毒粉與印泥,反過來勒緊他的脖頸。
暗室里,姜家眾人圍坐,謝明薇往銅爐里添了塊赤焰紋香餅:“挽月今日在殿上,可是算準了盧相會用撒金宣紙?”
姜挽月摸著袖口的雪頂紅,想起蕭硯昨夜送來的羽毛:“七皇子說,盧相的小妾最愛撒金宣紙抄佛經——”
她忽然輕笑,“所以讓硯之的鸚鵡,提前三日在盧相府的飛檐上‘學舌’。”
姜硯之晃著空鳥籠,得意地挑眉:“那笨鳥今天居然沒卡殼,怕是知道這是救命戲,特意攢了勁兒!”
姜承煜推了推眼鏡,忽然指向賬冊最后一頁:“父親,永盛銀號的賬,我多附了頁盧相購買印泥的記錄——”
他忽然冷笑,“夠御史們把‘偽造密信’的罪名,原封不動地扣回盧相頭上了。”
子夜的姜府飄著細雪,鸚鵡在檐角打了個哆嗦,忽然清晰地唱道:“書信假,姜家查,盧相算錯自家賬——”惹得守夜的小廝們紛紛驚嘆。
姜挽月站在暗室門前,看著家人圍坐的身影,知道這滿門權臣的“瘋行朝野”,從來不是莽撞行事,而是算盡人心、步步為營的縝密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