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金鑾殿飄著冷霧，盧相的官靴剛踏上丹墀，便見姜承煜抱著半人高的賬冊跪下，算盤珠子在晨霧中泛著冷光：“陛下，臣已查清水運鹽引的虧空——”

他推了推眼鏡，賬冊上的赤焰紋在燭火下顯出血字，“盧相任內，每石海鹽的官價漲了八次，私價卻翻了二十倍！”

“血口噴人！”

盧相的玉帶扣撞在青磚上，發出刺耳的響聲，“鹽價上漲乃天災所致！”

姜珩忽然拄著拐杖踉蹌上前，腰間的算盤“嘩啦”散架，珠子滾向盧相的腳邊：“老臣記性不好，”

他撿起顆刻著“天圣九年”的珠子，“卻記得那年秋汛，盧相的商船比官船早三日抵達——”

珠子在盧相的靴底滾動，竟沾著海鹽的白霜，“私運的鹽，都存在他小妾的莊子里吧？”

殿外忽然傳來鸚鵡的撲棱聲，姜硯之抱著鳥籠闖入，衣擺上沾著海鹽碎屑：“陛下！這笨鳥今早蹲在盧相府的鹽囤上，聽見他們說——”

鸚鵡振翅，銀鈴聲中清晰地唱道：“盧相貪，鹽價翻，私囤海鹽二十萬——”尾音突然含糊，“咳，吃多了鹽巴嗓子??！”

滿殿皆驚，姜挽月適時呈上蕭硯的《毒理手札》，指尖劃過“雪頂紅遇鹽顯形”的條目：“陛下，盧相手中的‘通敵密信’，墨水里摻的雪頂紅毒粉，恰與他私囤的海鹽反應——”

她指向盧相的掌心，“三日前他驗信時，掌心的紫斑，正是毒粉遇鹽的印記?！?/p>

盧相的后背撞上蟠龍柱，忽然想起昨夜清點鹽囤時，指尖的刺痛——那些海鹽表面，竟都泛著與密信相同的紫暈。

姜承煜的算盤突然在殿中響起，他翻開賬冊，露出夾著的鹽引殘頁：“陛下，永盛銀號的流水顯示，盧相每月從私鹽中獲利三萬兩，”

他忽然冷笑，“這些銀子，都記在了他七房小妾的胭脂賬上?！?/p>

“相爺的小妾們，怕是連胭脂都要用海鹽調吧？”

姜挽月忽然輕笑，取出個琉璃瓶，里面裝著從盧相府地窖搜出的海鹽，“此鹽遇雪頂紅顯紫，正是蕭硯藥廬的‘辨私鹽粉’——”

她倒出粉末，在御案上畫出赤焰紋，“與盧相私兵鎧甲的紋路，分毫不差。”

皇帝的目光落在琉璃瓶上，忽然看見瓶底刻著的“天圣七年”——正是先皇后暴斃的年份。

他忽然冷笑：“盧卿，你私囤海鹽、操縱鹽價，還敢偽造密信嫁禍姜家？”

“陛下明鑒！這都是姜家的陰謀……”

盧相的聲音越來越弱，看著姜硯之的鸚鵡正啄食他靴底的鹽粒，忽然發現鳥爪上沾著的紫粉，正是自己私囤海鹽的標記。

謝明薇忽然跪下，手中舉著浸過醋的素帕：“陛下，臣妾昨日在盧相府的胭脂鋪，發現了這個——”

素帕展開，上面用海鹽畫著赤焰紋，“胭脂鋪的賬本里，夾著邊疆馬商的收條，正是盧相用私鹽換戰馬的鐵證?！?/p>

退朝的鐘聲響起時，盧相的官服已被冷汗浸透，而姜家呈上的鹽引賬冊、毒理手札、鸚鵡證詞，正被皇帝逐一翻看。

姜挽月看著殿角的蕭硯，他袖口的雪頂紅刺繡在冷霧中泛著微光，知道這場真相漸顯的朝堂戲，不過是姜家算盤中的關鍵一子—

—用盧相的貪墨證據做棋，用雪頂紅的毒粉做引，將他的罪行，徹底攤開在帝王的目光下。

暗室里，姜家眾人圍坐，謝明薇往銅爐里添了塊赤焰紋香餅：“承煜今日在殿上，可是算準了盧相會踩算盤珠子？”

姜承煜推了推眼鏡，算盤在掌心敲出鹽囤的形狀：“自然，每顆珠子都沾著蕭硯的‘辨私鹽粉’，夠盧相的靴底，把罪行帶到丹墀的每塊青磚上?！?/p>

姜硯之晃著空鳥籠，得意地挑眉：“那笨鳥吃了我拌鹽的蜜餞，居然沒啞嗓！”

鸚鵡忽然振翅，銀鈴聲中含糊地唱道：“鹽價漲，真相顯，盧相囤鹽成山——”惹得眾人輕笑。

姜珩忽然將算盤珠子擺成“貪”字，每顆都刻著盧相的罪證：“明薇，你讓挽月撒在鹽囤的毒粉，可是摻了‘追魂香’？”

謝明薇輕啜香茶，指尖劃過《群芳譜》上的雪頂紅圖譜：“摻了，夠那些海鹽在三個月內，慢慢變成讓蟲子發瘋的毒鹽——”

她忽然輕笑，“硯之在胭脂鋪順的賬本，我已讓挽月用雪頂紅汁液改寫，明日盧相看了，怕是要氣得撞墻?！?/p>

子夜的姜府飄著細雪，鸚鵡在檐角打了個哆嗦，忽然清晰地唱道：“真相明，盧相驚，姜家算盡天下貪——”惹得守夜的小廝們紛紛驚嘆。

姜挽月站在暗室門前，看著家人圍坐的身影，知道這滿門權臣的“瘋行朝野”，從來不是橫沖直撞，

而是算準了每一粒鹽、每一滴墨、每一個人心的縝密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