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33歲的李毅恒，正在暗中打量著面前的嚴耀國，他端坐在沙發上，西裝筆挺，腰背挺直，眉宇間仍帶著當年在部隊時的銳利。

這個本該在十點正式會面的男人，此刻卻提前出現在他面前。

他們李家和嚴家的淵源，說來話長。

兩家人因李敬的關系走得近，李敬是他親姑姑。當年父親在京川任職時，嚴家牽線，將姑姑介紹給了時任商業銀行行長的徐明啟。

后來父親有意撮合女兒和嚴耀國，他記得當時父母在飯桌上隱晦的提及時，姐姐低頭扒飯，耳尖泛紅?？上А敖蔁o意”，這樁婚事最終不了了之。

那時的嚴耀國正在部隊服役，23歲，一身戎裝，沉默寡言卻氣場逼人。“江郎無意”是父親事后給出的體面說法，實際上，是李家的財力匹配不上嚴家。

哼，不過他們嚴家的眼光不咋地，娶了倫敦名媛圈聲名狼藉的孔大小姐，私生活混亂得一團渣。

想到孔卓，李毅恒牙根一咬，就是她拆散了姐姐的第二任男友，當時姐姐準備步入婚姻，卻被這個渣女臨門一腳拆散。她自己轉身又嫁給了姐姐的第一個心儀之人—嚴耀國。

他至今記得姐姐痛苦的神情，拜她所賜，姐姐對婚姻心灰意冷，而他本人也對所謂的愛情沒有興致。

李毅恒始終覺得耀國像一堵密不透風的墻，難以靠近。

反倒是嚴家的小兒子耀軍，和他從小廝混在一起。摸魚抓蝦、翻墻逃學、替彼此挨打，那是真正在泥窩里滾出來的交情。

可這一切，都在父親調職的那年戛然而止。

他們全家搬離京川，他和耀軍甚至沒來得及好好道別。后來，他再也沒聽到過他們哥倆的消息。

直到七年前，李敬突然來電：“我閨蜜的女兒在倫敦，你去看看?！?/p>

他在唐人街油膩的后廚找到曉禾時，幾乎認不出這個蜷縮在洗碗池邊的女孩，照片上曾經眾星捧月的千金，如今手指泡得發白，肩膀瘦得硌人。

這些年，他看著她逐步成長為頂尖工程師，親自見證了她在這些年的不易。他們不是親人，卻比親人更親。

當曉禾提出要做汽車智能AI時，他一眼就看出她眼底閃過的算計——張建章正在轉型科技領域，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最初，他們的研究方向是醫療智能系統。

可當張建章與嚴貿集團深度捆綁后，曉禾毫不猶豫地將重心轉向汽車感應研發。

她在研究順科集團的智能感應技術時，精準地找到了漏洞：

張建章團隊采用的傳統計算機視覺方案，對生物特征誤判率高達71.2%，在夜間低照度場景下錯誤率比曉禾研發的「視網膜仿生算法」高出18個百分點，易出現0.3-1.2秒的決策延遲......

針對他們的技術弱點，曉禾提出將生物學與感應系統融合的顛覆性方案。

他沒多問，只是默默追加了投資。

這里面，是否摻雜著對當年之事的報復？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可此刻，嚴家兄弟的突然造訪，讓一切變得微妙起來。

“兩位怎么找到我這陋室的？”李毅恒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與試探，目光卻在兄弟二人之間來回游移。

嚴耀軍，這個近二十年未見的老友，身上還帶著那股子吊兒郎當的味道，“我在曼徹斯特籌備時裝展”，他笑得爽朗，“正好我哥來倫敦辦事，聽李敬阿姨提起，你也在倫敦，打聽到你的消息，就順道來拜訪了?！?/p>

太順理成章了。

“我姑？”他唇角微揚，笑意卻未達眼底，“她老人家倒是記掛著我?！?/p>

耀軍語氣熟稔，仿佛他們昨日才見過，“說你在做科技，具體沒細說。我們也是費了些功夫才打聽到這兒?！?/p>

費了些功夫。

李毅恒的目光掃過始終沉默的嚴耀國。

男人端坐在沙發里，這個曾經差點成為他姐夫的男人，肩章換成了名表，但那股軍人特有的壓迫感絲毫未減。

礙于父親的身份，李毅恒的投資人身份從未公開。

智深科技的法人一直是JeanMoreau，他那位索邦大學畢業的法國男友。整個華人商圈知道真相的不超過三人，連公司內部都以為他只是個技術顧問。

嚴耀國此刻也在觀察著李毅恒，這個當年13歲的毛頭小伙子，如今已成長為科技新貴，而他們研發的汽車智能感應系統與嚴家的天語息息相關。

這是巧合還是？

護工發來的加密信息里，清楚地記錄著周曉禾與某李姓男子的密切往來。

視頻通話中反復出現的“智深科技”、“感應系統”等字眼，Honey短信追蹤IP，一點點的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形。

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相撞，二十年前的少年情誼與如今的商業博弈，在這一刻撞出火花。

空氣突然凝固。

嚴耀國想象不出這兩個年輕人，到底有什么樣的目的，處心積慮的接近天語和嚴家。

“Ethan，”嚴耀國突然開口，“我今天來，是要和智深科技談智能全維AI系統的合作。”這句話像一把利刃，直直刺向李毅恒的要害。

嚴耀國緩緩抬眼，正捕捉到李毅恒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雖然很快恢復了鎮定，但已經足夠。

嚴耀國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

他在心里默念：這場博弈的裁判權，永遠都掌握在強者的手中。

李毅恒短暫的震驚之后，恢復了冷靜。

“看來嚴總對我們的市場做了足夠的調查”，李毅恒把咖啡杯放在桌上，他懶散的靠在沙發背上，瞇著眼睛看向嚴耀國，卻在心底咬牙切齒：曉禾那個傻丫頭，反偵察能力不行啊。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嚴耀國從容不迫地舉杯子，“你們對天語的了解令人驚嘆?！彼桃馔ｎD，讓水晶杯折射的光斑掠過對方瞳孔，“確實堪稱全球獨步。”

“嚴總不覺得，天語和Hevern的結合渾然天生，堪稱完美嗎！”李毅恒打開身后的全息投影器，指尖輕點，Hevern智能全維AI系統的界面流淌在面前。

“Hevern？”嚴耀國緩緩重復這個陌生的名字，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有意思。”

李毅恒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銳利如刀：“不知嚴總今天是以故人身份敘舊，還是以商人身份來談生意？”

嚴耀國看著面前的年輕人，淡淡地說道：“不管那種身份，不都應該坦誠布公嗎！”

嚴耀軍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氛圍，感到有些疑惑，特別是哥哥嘴里反復念叨Hevern的時候，他心里閃過一絲疑惑。

他突然抬眸，問道“你們說的Hevern，這個名字有趣，這個系統名稱有什么特別的用意嗎？”

他的話音剛落，就被哥哥掃過來的眼神嚇得一愣。

李毅恒慵懶地沖著嚴耀軍說道：“怎么？你小子對命名學也有研究了？”他故意將尾音上揚，卻在余光中瞥見嚴耀國緊抿的嘴唇。

智能家居恰好報時：“距視頻會議還有1小時整。”

停頓不久，傳來提示“來自親愛的Hevelyn的短信息：Honey，視頻會議取消，速回信息?！辈鑾咨系氖謾C鎖屏照片突地亮起，曉禾那張明媚的笑臉清晰可見。

嚴耀軍一愣，從沙發上蹦起來，指著曉禾的照片半天說不話來。

李毅恒暗罵：傻妮子研發的智能傻子！

“有意思?！眹酪珖蝗凰闪怂深I帶，這個動作讓李毅恒后背繃緊。

“我記得智深科技的股東名單里...”他慢條斯理地點開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劃出一道冷光，“似乎沒有這位Hevelyn女士？”

嚴耀國直直盯著李毅恒，冷冷地說道：“Ethan，你不打算邀請Hevelyn女士一起談談嗎？”

智能管家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檢測到心率異常！檢測......！”電子音戛然而止，整個系統陷入死寂，只剩下設備斷電時電容器發出的微弱嘶鳴和一閃而過的“WelcomeHevelyn智能管家”的殘影。

SansonTechnologiesLimited總部37層的會議室里，JeanMoreau第三次看向腕表，落地窗上，將他焦躁的倒影映在玻璃上。

就在他解鎖手機時，會議室大門突然洞開，Jean的瞳孔猛地收縮。

原定的計劃是曉禾和毅恒在幕后策劃，暗中通過實時視頻傳送給倆人。見面會由他主持，結果臨門一腳突然改變計劃，讓Jean不知所措，難道出了什么變故？

李毅恒看了一眼Jean，看到他正用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會議桌，節奏與墻上跳動的秒針漸漸重合。

當眾人坐定，談判正是開始！

還沒等李毅恒開口，嚴耀國直接開口，“請周曉禾女士面談”—否則合作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