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耀國看著仙女般的曉禾一步步向他走來,燈光下潔白的禮服周身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忽然覺得胸口發緊,這種陌生的悸動讓他喉頭發干。
可想到她剛才被張佑安糾纏的情形,心頭那股無名火就化成了帶刺的話語。“打扮成這樣就不要亂跑。”
曉禾望著面前兩次在危急時刻出現的男人,原本還恐懼的情緒見到他之后化為了心安。可這句帶刺的話聽進耳朵里,讓她的感激之情化為烏有,他在諷刺自己招蜂引蝶?!
“要你管!”脫口而出,她嘟起嘴別過臉去,耳垂上的珍珠墜子跟著晃出細碎的光。
嚴耀國看著她氣鼓鼓的側臉,突然覺得好笑:“這會子有力氣了?剛才對著張佑安的時候怎么不見你這本事?”
“你怎么會和他們父子在一起?”曉禾突然轉頭,發絲掃過他西裝前襟,“難道又是商談商業拆借?”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小片陰影,卻遮不住眼底的狡黠。
嚴耀國怔了半秒,突然低笑出聲,反應過來她在諷刺自己。
這丫頭到是牙尖嘴利,“周醫生,”他故意湊近半步,“你覺得我們堵在衛生間門口討論這個合適?”
曉禾噗嗤笑出聲來,臉頰上若隱若現的梨渦隨著漾開。
月光將草坪上的露珠照得晶瑩剔透,兩人影子在鵝卵石小徑上時近時遠。
嚴耀國瞥見她發梢沾著的奶油,潔癖發作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第三次瞥見那撮頑固的奶油時,終于忍無可忍,潔癖戰勝了理智。
他從西裝內袋抽出熨燙平整的絲帕:“別動。”
曉禾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你輕點!”她抗議道,卻被帕子上傳來的氣息堵了回去。清冽的古龍水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像是冬日里一縷溫暖的陽光,莫名讓人安心。
嚴耀國放輕了力道,絲綢帕子拂過她的發絲,視線不經意間落在蜜桃色的唇嘴唇上。
“今天...”他聲音不自覺地柔下來,“是你生日?”
曉禾聽見自己心跳震耳欲聾。
“26周歲生日。”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帕子上,突然想起自己16歲那年與他相遇的情景,她不僅感嘆,時間過得真快,“整整十年了,嚴總還記得那夜您救的女孩嗎?”
嚴耀國的手突然僵在半空,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十年前那個夜晚,他的車座上正放著私家偵探剛送來的證據,妻子在英國購置的別墅,竟是她與情人的秘密愛巢,而那個情人隱藏的很好,至今查不到信息。而更諷刺的是,醫院的不孕檢查報告,每一行診斷都像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這個正主又算什么?一個名義上的丈夫?他感到一個男人的自尊被無情的踩踏。
他把情緒宣泄在疾馳的車上,差點撞上拐角處的女孩。一個騎自行的男子正在騷擾她。那時的她也是穿著一身潔白的禮服,在夜色中美得像一個精靈。
少女抬眼的瞬間他怔住了,那雙含淚的眼睛純凈得像從未被世俗污染過的泉水。
他救下曉禾,本打算將她安全送回家,可是女孩卻不敢回去,她怕自己這般回去,讓賓客看到,會給父母丟臉。
無奈的他只能讓這個陌生女孩上了車,為了避嫌他一直站在車外,兩人隔著車窗聊著天。
不知是積壓太久還是什么原因,他竟對這個素不相識的少女,講起了一個“朋友”被妻子欺騙的故事。
“您那位朋友一定很痛苦吧。”少女的聲音輕得像羽毛,她說:“無論是誰,都會遭遇很多萬不得已。人活在這個世上,不能只享受幸福,還要來歷練痛苦。但是人生就像四季,不會只停留在冬天,所以萬事看淡,走過一段黑暗,下一段就該是光明了。”
他想不到一個年級輕輕的女孩會說出如此的人生感悟,也許他此刻正在歷練痛苦吧。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時,少女指著天際對他說道:“您看,天亮了。”他冰封的心竟真的感受到一絲暖意。
今夜,嚴耀國看著面前的女孩,突然明白命運早已在十年前就埋下伏筆。
遠處傳來一陣急迫的喊聲:“周曉禾”,呼喊聲驟然劃破了這一刻的靜謐。
“周曉禾!”母親的呼喚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
兩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匆匆趕來的家人團團圍住。
莊靜一把將女兒拉到身后,絲綢披肩在動作間滑落在地。
曉禾能感覺到母親的手在微微發抖,那年她消失了一夜,母親也是這般神態,曉禾心里愧疚萬分。
“耀國?”李敬看著眼前的嚴耀國,瞳孔猛地收縮。
周遠至緩緩抬起眼簾,鷹隼般的目光直刺向嚴耀國,這個向來儒雅的商人此刻看起來像一頭護崽的獅子。
“我們剛才在走廊遇見的...”曉禾慌忙說道,“我覺得悶,就出來透透氣...”她的解釋在父親越來越沉的臉色中逐漸消音。
嚴耀國看著女孩急于畏畏縮縮的樣子,喉結動了動,最終只是向眾人微微頷首:“李阿姨。”
“曉禾!”莊靜攥緊女兒的手腕,聲音里帶著后怕,“你怎么能隨便跟陌生人出來走動。”
“我們認識。”嚴耀國被莊靜的話氣得一滯,當他是登徒子嗎?他突然截住莊靜的話,聲音平靜得可怕,“她是我家的住家醫生。”
這句話像顆炸彈般轟然炸響。
曉禾倒抽一口冷氣,與李敬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她清楚地看見母親莊靜那張瞬間慘白的臉色,而父親周遠至的拳頭已狠狠地攥了起來。
“媽,不是這樣的,”曉禾剛想解釋,卻被莊靜一把拽到身后。
母親向來優雅的嗓音變得尖銳刻薄:“嚴總,我們周家再落魄,也不至于要女兒去你們嚴家討飯吃!”凌厲的眼神仿佛要在嚴耀國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曉禾縮著脖子不敢抬頭,她心里暗暗哀嘆:何止是現在在討飯,以后她的實驗室還要繼續討嚴家的飯吃。
嚴耀國此刻才明白狀況,這位周大小姐在自家當住家醫生的事,恐怕周家全然不知情。
他原以為是周家刻意布下的美人計,現在看來,倒是他錯怪了這個偷偷打工的千金。
李敬剛要開口解圍,莊靜一個眼刀掃來:“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那語氣讓她不禁后退半步。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際,一聲帶著英倫腔的“HappyBirthday,Hevelyn”打破了僵局。
眾人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只見李毅恒捧著一大束厄瓜多爾玫瑰緩步而來。他淺灰色西裝上別著與曉禾禮服同色的蜜桃玫瑰胸針,在月光下每一步踏得從容不迫的步子緩緩走過來。
“我的公主。”他溫柔地將花束放入曉禾的臂彎,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這個動作讓玫瑰的香氣與古龍水的氣息同時漫開,恰到好處地隔開了嚴耀國方才留下的煙草味。
直到李毅恒那個家伙將曉禾抱在懷里,她才反應過來,他遠在英國的毅恒哥居然不打招呼回來了!
曉禾突然反應過來,原來他為了給自己慶祝生日,這八年來,李毅恒一直陪著她,從未缺席。曉禾激動的一把抱住李毅恒,喊:“Honey,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