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我們來殺一盤。”周別墅家,嚴守良和周曉禾擺上了棋盤。
周曉禾滿懷心事,此時精力無法集中,直到一聲“將軍,”將她從棋局中拉起,曉禾這才發現,自己的“帥”早已被逼入絕境。
棋盤上,她的“帥”已被嚴守良的黑“車”和黑“炮”圍困在九宮格內,無路可逃。
“我認輸。”她輕聲說,手指從棋子上移開。
“丫頭,今天這棋下得心不在焉啊。”老人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了然。
他抬手時,曉禾清楚地看見他手腕上留置針留下的淤青,那是今早剛做完化療的痕跡。
她的指尖抵著一枚紅子,微微發顫,“嚴伯伯,”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您今天叫我來,應該不止是為了下棋吧?”
她的手機在口袋里不停震動,不用看也知道,是母親的電話。
今早若不是李毅恒擋在門前,她根本走不出那個充滿火藥味的家。
此刻,曉禾仿佛能聽到母親暴怒的質問,“你還要和嚴家糾纏到什么時候!”
如今,住家醫生的事還沒消化完,今日新聞又爆出自己和嚴茂合作的消息。想想都知道自己父母會是什么反應。“哎,自己怎么這么難啊。”
棋盤對面的老人突然悶哼一聲,化療后的冷汗順著他溝壑縱橫的額頭滑落。
曉禾知道,面前的老人已時日無多,但他仍堅持為嚴家操勞打算,讓曉禾心里心疼不已。
“嚴伯伯,您到底想告訴我什么?”她的聲音發緊。
“丫頭,”嚴守良盯著曉禾,這個女孩看似溫婉善良、但是骨子里卻藏著一股子倔強,和今日將了自己一軍的兒子如出一轍。
“你和耀國很像。”嚴守良的目光正落在她身后,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耀國小時候下棋,明知要輸,也非要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曉禾這才發現,身后墻上掛著嚴耀國少年時的照片,男孩執棋的手勢與她如出一轍。
“你父親是個好商人,但太過理想主義。”嚴守良終于開口,每個字都斟酌后開口,“商業競爭從來不是非黑即白。”
周曉禾感覺一股熱血涌上頭頂,“所以您認為,當年張建章聯合嚴茂做空我父親的公司,導致我父親公司幾近破產,這也是'正常的商業競爭'?誣陷又算什么?”
嚴守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當年是我是同意注資給張建章,聯合他奪取臨海項目標的。但是嚴茂從未做過誣陷之事。你父親是生意人,他應該明白這是正常的商業往來,你的執著,會毀了嚴家。”
曉禾清晰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執著?”她緩緩起身,影子在墻上與少年嚴耀國的照片重疊,“嚴伯伯,我調查當年之事有錯嗎?難道我連調查的權利也沒有了?”
“調查?你以為這二十年來,就沒人查過嗎?耀國和你一樣固執。三年前他就開始查這件事,結果呢?”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他疲憊的閉上眼,若他們真要調查真相,那就等于是打開潘多拉魔盒,有多少人會牽連其中!
周曉禾心頭一震,她從未聽嚴耀國提起過這事。
“他查到了什么?”她急切地問。
“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艱難地從棋桌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推到她面前。
曉禾伸手的瞬間,嚴守良卻死死按住文件:“你若執意想要真相,這個信封里就是證據。但是,你一旦打開,你必須遠離嚴家,中斷智深與天語對接合作。”他眼底閃過一絲狠厲。
周曉禾的手懸在信封上方,原來這盤棋,賭的從來就不是真相,而是看她有沒有勇氣放棄天語。
“您這是要逼我放棄一切?”她的聲音顫抖,“六年心血...智深系統是我的全部,您要我親手毀掉它?”
嚴守良咳嗽起來,曉禾下意識站起身去撫他后背,卻被他擋開。
“你以為我在乎那些兒女情長?”老人用袖口擦去嘴角血跡,聲音嘶啞,“三年前,耀國調查資金往來賬,發生了一場車禍,如果不是安全帶和氣囊...”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后怕。
“張建章做的?”周曉禾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不止他。你們根本不知道面對的是什么...丫頭,我也是當父母的人,我要的是兒女平安!”
嚴守良盯著曉禾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心里,“等你想好了,告訴我你的選擇......別忘了你欠我一個約定。”
門被猛地推開,嚴耀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后嚴母死死拽著他的手臂:“耀國!別沖動!”
嚴守良緩緩直起腰,嘴角勾起一個早有預料的冷笑。
他冷冷地扔下一句:“記住你的身份。”便離開了書房。
嚴耀國看看曉禾,上前抓起她的手腕,“走。我送你回家。”他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黑色轎車在街道上疾馳,“我父親說了什么?”嚴耀國聲音低沉地問道。
周曉禾望著車窗外疾馳而過的城市輪廓,輕聲反問:“你在擔心什么呢?”
嚴耀國沒有說話。
“謝謝您,嚴總。”她終于開口,“您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她聲音漸漸低下來,似是低語一般:“做到這個程度...”
后面的話消散在引擎聲中。
嚴耀國側目看去,這個平日里倔強得近乎固執的小姑娘,此刻縮著身子,充滿了心事。
當車緩緩停在周家別墅的鐵藝大門時,兩道熟悉的身影早已站此處等候多時。
周父嚴肅的面容在看見女兒的那一刻瞬間松動,母親則一臉焦急地盼望著。
車停穩的剎那,母親已經沖到車門邊。
車門打開的瞬間,莊靜明顯怔住了。
她沒想到嚴耀國會也在車里,而且和女兒并排坐在后座。
“哦,原來是嚴總,”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目光在女兒和嚴耀國之間快速游移,“真是...太感謝您了。”
說完,將曉禾一把拉出車外。
嚴耀國起身下車,“您好,周總,周夫人。只是順路,正好送曉禾回來。”
周遠至緩步上前,握住嚴耀國的手時故意加重了力道,青筋在手背上突起:“犬女不懂事,給嚴總添麻煩了。”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說話語氣帶了不客氣,“以后就不必勞煩嚴總了。”
“爸!”曉禾突然掙脫母親的手,聲音里帶著少有的急切。
她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卻被父親一個凌厲的眼神制止,那目光中蘊含的警告意味,讓她的聲音生生哽在喉間。
嚴耀國站在原地沒動,淡淡地說道:“是我們叨擾曉禾了。”
莊靜緩步上前,在距離嚴耀國半步之遙處停下:“嚴總,寒舍簡陋,就不請您進去坐了。”
她微微傾身,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嚴總是有家室的人,今后還是與我們曉禾保持距離為好。”
說完,她后退半步,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嚴耀國的身形微微一僵,“您多慮了”,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隨即,轉身上車。
后視鏡里,嚴耀國看著周曉禾被父母緊緊擁住的身影,不知為何,胸口莫名發悶,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從指縫間溜走。
而曉禾站在原地,看著那輛黑色轎車漸行漸遠。
身后,父親壓抑的怒意和母親的克制已經讓曉禾心里忐忑,她知道,真正的暴風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