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號碼顯示是孔卓，嚴耀國瞇起了眼睛。

這是他們夫妻間心照不宣的規矩，除非需要在公眾場合維持恩愛假象，否則絕不輕易聯系對方。

而他二人上一次的通話，還是因為父親生病被逼無奈的聯系。

十年了，他一刻也沒忘記私人偵探傳給他的那些照片。

孔卓那輛價值千萬的賓利慕尚停在切爾西區的私人車庫，車窗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

而最令他如鯁在喉的，是隨后從副駕邁出的張佑安，正在整理著西裝褲的拉鏈。

嚴耀國突然笑了。

他知道，能讓孔卓打破默契主動聯系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那個藏在暗處的情人終于按捺不住了。

他想起那人卑劣的行徑，不由厭惡地搖了搖頭。

孔卓身邊有那么多的地下情人，卻偏偏與那個品行低劣的人糾纏不清，甚至維持了長達數年的不正當關系。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臭味相投，蛇鼠一窩吧。

結婚時父親贈予她15%的集團股份，那份裝在燙金文件袋里的“新婚禮物”，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而此時，遠在英國的孔卓，正斜倚在意大利定制的天鵝絨大床上，指尖夾著的手機屏幕上還顯示著“通話結束”的字樣。

窗外陰沉的天空將室內照得晦暗不明，只有床頭一盞蒂芙尼臺燈投下幽藍的光。

“周二下午兩點半，我和爹地媽咪回國。”她方才對著電話說這句話時，聲音冰冷地毫無感情。

而電話那頭僅僅傳來一聲短促的“嗯”，就掛斷了電話。

孔卓指尖的薄荷煙明明滅滅，煙霧繚繞間，她眼前浮現了嚴耀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心里一陣厭煩。

兩天前張佑安那通電話還回響在耳邊：“嚴耀國最近和周家那位小公主走得很近...就是你們老爺子聘請的住家醫生..”

“住家醫生，”她突然低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臥室里顯得格外刺耳。

那日在嚴家的餐桌上，他對那個小醫生百般維護，眼神里藏著從未有過的溫柔。想不到啊，素了這么多年的木頭也會為了女人動情。

多諷刺，如今他們兄弟二人，竟要為同一個女人掀起風波。她瞇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呵呵，真想看看，這場戲，最后會演成什么樣子。

真絲睡袍滑落時帶起一陣暗香。

從浴室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身上還掛著未擦干的水珠，這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男模，每一寸肌膚都緊實而蓬勃，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的荷爾蒙氣息。

而孔卓眼里卻直直地盯著對面墻上的屏幕，那里正無聲地播放視頻—關于順科在開曼群島離岸資金的新聞報道。

孔卓眼里結著厚厚的冰霜。

當初，張佑安聯合她在開曼群島開設賬戶時，她并非毫無猶豫。

可當那筆資金以夫妻共同名義轉入瑞銀的那一刻，她心里竟涌起一股感到報復的快意。

嚴耀國自從十年前找人調查自己，自此沒有碰過自己一指頭，他寧愿在公司套房睡，在家里的客房睡，也不肯踏入主臥半步。

他竟敢如此決絕，那她就讓他嘗嘗，被枕邊人親手捅刀的滋味。

事后，張佑安額外轉給她2個億，美其名曰“辛苦費”。她盯著銀行通知短信，冷笑出聲。

與其說是辛苦費，不如說是張家榜上嚴家這個大樹的“要命錢”。

2億到賬通知亮起的瞬間，照片上嚴老爺子的背影在瑞銀保險庫前格外清晰。

這是張佑安和她親手布的局，是張家能攀附嚴家的唯一籌碼，也是她手中最致命的底牌。

她當然知道那個老狐貍早已知曉一切。

可那又怎樣？

15%的股權是她的嫁妝，瑞銀的密鑰是她的籌碼。

這場博弈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輸家。

現在的她，早就不在乎了。

她無聲地勾起嘴角，任憑男孩將她推入更灼熱的漩渦。

可當喘息平復后，熟悉的空虛感又如潮水漫上來。

嚴耀軍和李毅恒兩人從酒吧離開后，沒敢回家，在酒店住了一夜，酒醒后就蹲守在耀國家門前。

嚴耀軍的亮橙色跑車已經熄火，停在哥哥的別墅前整整6個小時了。

副駕駛上的李毅恒又一次按下重撥鍵，聽筒里依舊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哥到底把人帶到哪里了？”嚴耀軍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刺耳的鳴叫，別墅里始終寂靜無人。

無奈之下，他二人又開車來到曉禾的獨棟別墅前，李毅恒正第三次摁響門鈴。

保姆王媽小跑出來，“小姐從昨晚出門就沒回來..”她焦急地搓著圍裙邊，“我正要給老爺夫人打電話...”

“別打！”李毅恒一把按住保姆顫抖的手，要是讓明江那邊知道了，老爺子非把他打瘸了不可。

“這是……曉禾的房子？”嚴耀軍怔在原地，目光一寸寸掠過眼前氣派的別墅。

上次她帶曉禾來盤山腰時，還曾指著這片別墅區贊嘆風水絕佳。而曉禾只是安靜地微笑，隨聲附和，卻連半個字都沒提起自己就住在這里。

嚴耀軍胸口驀地泛起一陣酸澀，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嚴耀軍想給哥哥打電話，但想起電話那頭哥哥冰冷的語氣，他就忍不住渾身戰栗。

他知道自己闖了禍，寧愿哥哥像小時候那樣揍自己一頓，也好過現在這樣拒人千里的沉默。

“去公司守著。”他突然發動引擎。

“操，你慢點開！”李毅恒安全帶還沒扣好，跑車已經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一路上，嚴耀軍想起兒時的畫面：父親總是手把手教哥哥看財務報表，而自己卻在花園里捉螞蚱。

哥哥當年擅自報名報考軍校，那時父親對哥哥大發雷霆。因為哥哥是家中長子，更是父親選定的接班人選。

繼承人這個身份，像一道無形的枷鎖，將哥哥永遠禁錮在嚴貿大廈的頂層辦公室里。

此時，董事總經理辦公室內，嚴耀國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腳下的城市。

財務總監手持平板站在他身后，向他匯報工作情況。

“嚴總，順科今早發來的律師函...”李總監喉結滾動，“他們咬定我們單方面終止智能駕駛合作構成違約，索賠金額...”他頓了頓，“3.2億。”

指尖劃過平板時，一條實時推送跳了出來：#嚴貿汽車感應系統停用#話題閱讀量已達2.3億。配圖是京川某4S店前拉著橫幅的維權車主。

“今早開盤直接跌停。”他調出今日股市行情，遞給嚴耀國，那根斷崖式的綠線在他眼底跳動，“市值蒸發..”

“哐——”

嚴耀國的指尖在鋼化玻璃上輕輕一叩。

“讓他們告。”他的聲音比窗外的冰雨還冷，“把三年前順科財務造假的證據準備好，再把順科在智能駕駛測試數據上造假的原始記錄調出來。”

他轉過頭，對著財務總監安排：“聯系《財經時報》的李主編，那篇關于順科董事長在開曼群島的離岸資金進行報道，明天必須見報。”

“這，董事長那邊。”嚴耀國瞇起眼，盯著面前的財務總監，財務總監的后半句話硬生生卡在喉嚨里，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那我去準備。”李總監額頭冒出冷汗，倉皇轉身離開。

“通知技術部，”嚴耀國拿起辦公桌的電話，“通知長空電子陳志鵬家屬，后天上午召開記者會，要他們準備好系統漏洞的現場演示視頻。”

他稍微一頓，“讓法務部準備好反訴材料，必須做到萬無一失。這一次，我要順科永遠翻不了身。”

手機屏幕亮起，在實木辦公桌上震動出細微的聲響。

他劃開鎖屏，司機發來的消息簡潔明了：【嚴少爺和李公子在B2停車場已守候2小時，需要處理？】

嚴耀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在屏幕上輕點：【讓他們繼續等】。

發完消息，他抬腕看了眼百達翡麗，時針已經指向六點二十分。

窗外暮色漸沉，華燈初上的城市在他腳下鋪展開來。

想到家里等著的那個人，他冷峻的眉眼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周曉禾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讓他胸口泛起一陣暖意。

他迅速處理完最后幾份文件，又仔細復盤了今天的所有決策。

確認無誤后，他按下內線電話：“把車開到西側安全通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當曉禾的瑪莎拉蒂甩開追蹤的車輛，駛入主干道時，嚴耀國降下車窗，讓夜風拂過緊繃的神經。“讓你準備的東西送到家了嗎？”他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已經送到鉑金苑了，”司機透過后視鏡恭敬地回答，“云姐親自接收的。”

“李敬主任下午過去了，給周小姐換了藥，”司機補充道，他從后視鏡看了一眼嚴耀國，“她和周小姐提議，打算帶她回李家去。”

嚴耀國一愣。

“哦，云姐攔住了，周小姐沒表態。”

嚴耀國嗯了一聲，沒再說話，手指點開手機屏幕，相冊里存著偷拍的曉禾睡顏，像一劑良藥，能瞬間撫平他所有的戾氣。

瑪莎拉蒂在夜色中疾馳，鉑金苑的輪廓已隱約可見。

就在別墅區大門口處，手機突然震動。

董事長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動，刺得他心頭狂跳。

他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家，咬牙說道：“調頭。”

輪胎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后視鏡里，那棟亮著暖燈的別墅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