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金苑等我,”嚴耀國說完,掛斷電話。
他返回包廂,眾人已微醺。
孔卓坐在嚴耀國的位子上和侯紹杰聊的火熱。
這個女人最擅長交際,她的甜言蜜語全是毫無底線地換取更多利益。
有時候,他真想掐著她的脖子,逼她撕破那張完美的面具,看看她到底會不會像正常人一樣尖叫、痛哭、求饒。
想到她對弟弟所做的事情,他恨不得掐死他。
“毒婦。”這是嚴耀國能想到最解恨的咒罵。
宴席散盡。
孔父臨上車前,忽然轉身,渾濁的目光釘在嚴耀國臉上。
他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壓。
“耀國啊,咱們是一家人。”
這句話像塊石頭,重重砸在兩人之間。
“今晚我舍下這張老臉,特意約了侯秘,就是為了給你鋪路。”
老人聲音低沉,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辦企業不能只靠自己單打獨斗,你再考慮一下。”
夜風卷著酒氣,嚴耀國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點頭,嘴角繃成一條冷硬的線。
嚴耀國目送岳父的車離去,轉身從孔卓身邊徑直擦過。
孔卓在背后惡狠狠地說道:“跟情人甜言蜜語,估計那個家都不記得什么樣了吧?”
嚴耀國一頓,“記住我說的話,別找死。”
“呵。”孔卓鼻腔里溢出一聲冷笑,轉身走向燈火通明的莊園。
今晚那里有她精心為侯秘準備的“驚喜”,就等著好戲開場。
兩道身影在暮色中背道而馳,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
“嚴董,去哪兒?”小陳透過后視鏡瞥了眼不遠處若隱若現的車影,“后面有尾巴跟著。”
“鉑金苑。”
小陳會意,猛地將油門踩到底。
車身如離弦之箭般竄出,在紅燈亮起的最后一秒呼嘯而過,后方傳來刺耳的急剎聲,在寂靜的深夜額外格外刺耳。
溪湖莊園的主廳燈火通明,水晶吊燈在深色實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孔卓推門而入時,張佑安正與侯家兄弟低聲交談,茶幾上散落的文件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她的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響讓談話聲戛然而止。
“時候不早了,侯秘該休息了。”孔卓唇角揚起完美的弧度,不由分說地挽住侯紹杰的手臂。
她能感覺到掌下的肌肉瞬間繃緊,但這位向來不茍言笑的秘書長終究沒有掙脫,任由她牽引著走向樓梯。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里,清純少女正在整理床榻......
而樓下的會客廳,侯坤與張佑安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等孔卓歸來,莊園厚重的窗簾將三人的密談與外界徹底隔絕,只余壁爐里的火焰不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
今夜星光閃閃,看遍了人世間的百態。
此時,鉑金苑客廳里沒有開燈,曉禾蜷縮在沙發一角,赤裸的雙腳在夜色中泛著微光。
云姐今晚不在,小陳匆匆把她送來后,又趕著去接嚴耀國了。
她獨自一人守在這棟別墅里,第一次感受到等待的煎熬和莫名的害怕。
當門外車子駛入的聲音刺破寂靜時,曉禾慌得彈了起來。
她光著腳奔向門口,冰涼的大理石地面透過腳底傳來刺骨的寒意。
門開的瞬間,她整個人撞進嚴耀國的懷里。
男人猝不及防,后背重重抵在門板上,卻下意識收緊雙臂,將女孩牢牢鎖在懷中。
他的心一陣悸動,低頭瞬間,才察覺到,懷中的女孩正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單薄襯衣被冷汗浸透,貼在他胸前的臉頰冰涼得可怕。
他喉結滾動,生生壓下翻涌的情緒,一把將人打橫抱起。
“出什么事了?”他聲音沙啞得厲害,抱著她走向沙發的步伐又急又重。
曉禾掙扎著欲起身,但嚴耀國手臂繃緊,將她更密實地按進懷里。
嚴耀國俯身貼近她冰涼的臉頰上,灼熱的呼吸噴混著淡淡的酒香:“別怕,我在這兒。”低沉的嗓音里藏著壓抑的顫意。
曉禾將臉更深地埋進他的胸膛,嚴耀國身上的氣息像一劑安神藥,讓她緊繃的神經漸漸松弛。
她不自覺地往他懷里蹭了蹭,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襯衫前襟。“就讓我這樣待一會兒...好不好?”
嚴耀國心頭微震。
他只覺得胸口仿佛有一簇火苗在心底悄然燃起,這種被全心依賴的感覺既陌生又令人心悸。
他不由自主地收緊雙臂,溫熱的唇瓣輕輕擦過她冰涼的耳尖,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別怕,告訴我怎么了?”
空氣中彌漫著紅酒的醇香,與她發間淡淡的玫瑰氣息交織在一起,在兩人咫尺的距離間氤氳成一片曖昧的迷霧。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良久,曉禾悶悶的聲音從他胸前傳來:“你知道...長空電子嗎?”
嚴耀國的身體瞬間僵直,方才還流連在她耳際的唇瓣猛然撤離。
他雙手鉗住曉禾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扳過來。眼神銳利地問道:“怎么突然問起長空電子?”
曉禾趁機掙脫他的懷抱,仰頭直視著他驟然冷峻的雙眼,輕聲道:“看來...你果然知道真相。”
她看見他瞳孔深處一閃而過的慌亂,心頭涌起一陣酸楚。
她暗自埋怨:為什么不告訴她?為什么要替張建章掩埋那些骯臟的秘密?
曉禾眼中的埋怨落入嚴耀國的眼中,他抬手撫上曉禾的臉頰。
“曉禾...”他第一次這樣喚她的名字,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柔軟,“這件事沒告訴你,是因為...”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你是女孩子,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保護你。”
那聲“曉禾”像一滴溫水落入心湖,在她心尖上濺起細碎的漣漪。
曉禾突然抓住他欲撤離的手掌,十指緊緊相扣:“所以,你打算繼續替張建章隱瞞真相?”
她清晰感受到嚴耀國的手指瞬間僵硬。
指尖傳來的顫抖讓她更加用力地攥緊,倔強地仰起臉,讓月光照盡自己眼中的執拗:“張建章一直在暗中害我,他兒子張佑安對我...”
話語突然哽在喉頭,胸口劇烈起伏著,像是有團火在灼燒,“難道你要我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嗎?”
“你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我,”她的聲音開始發抖,“你當初和李毅恒兩個人設計我,如今我們已經...”
那句“我愛你”在舌尖打轉,卻終究沒能說出口。
嚴耀國眸色驟然轉深。
他看見她眼底搖曳的淚光,也看見了那眼底燃燒的不甘。
他猛地封住了曉禾囁嚅的唇瓣。
“唔...”曉禾渾身一顫,瞳孔驟然擴大,纖長的睫毛如風中蝶翼般劇烈顫動。
嚴耀國溫熱的手掌隨即覆上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她聽見他沙啞的嗓音里帶著溫柔:“閉眼。”
彼此紊亂的呼吸交織。
漫長的親吻終于結束時,曉禾泛紅的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微微紅腫的唇瓣在月光下泛著水光。
嚴耀國拇指輕柔地撫過她濕潤的眼角,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憐惜。
心底某個空缺的角落突然被填滿,暖意如春水般漫溢開來。
嚴耀國思索良久,才恍然——原來這就是幸福的模樣。從今往后,他終于擁有了一個將整顆心都捧給他的姑娘,純粹而熱烈,從今往后只為他一人閃耀。
嚴耀國抱起嬌羞的曉禾向主臥走去。
懷中的女孩突然劇烈掙扎起來,臉頰燒得通紅:“不行...現在還不行...”
低沉的笑聲從他胸腔傳來,震得曉禾耳根發燙:“小傻瓜,想什么呢?”
他故意湊近她通紅的耳垂,“這么著急?”
曉禾羞得把整張臉都埋進他的頸窩,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突起的喉結上。
嚴耀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聲音里帶著未散的笑意:“放心,只是讓你好好休息,總不至于在客廳呆一晚上吧。”
主臥里,月光透過紗簾在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兩人和衣躺在寬大的床上,嚴耀國將曉禾攬在懷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她的長發。
“長空電子陳志鵬...十年前那場車禍,表面看是意外,”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指尖的動作卻依然溫柔,“但死亡時間太過蹊蹺,就在他申請專利的關鍵節點。”
曉禾在他懷里微微一動,仰起臉時,看見他深邃的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那天凌晨五點,”嚴耀國繼續道,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陳志鵬接到一個電話就匆忙出門,只對妻子說了句'機房報警'。”
他的手指突然收緊,“但后來調查發現,那天長空電子的機房根本沒有報警記錄。”
月光在墻上投下搖曳的樹影,仿佛十年前那個寒冷的清晨重現。
嚴耀國的聲音越來越冷:“肇事的是個疲勞駕駛的貨車司機,但那人...”他頓了頓,“在結案三個月后,就舉家移民加拿大了。”
曉禾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所以張建章...”
“沒有直接證據。”嚴耀國打斷她,眼神銳利如刀,“但陳志鵬死后,張建章轉型做了智能科技,三年前,我才得知,這個算法和張氏集團的幾乎完全一樣。”
“那長空的機房?”曉禾不死心地追問,想從這里找到突破口。
嚴耀國輕嘆一聲,用手指刮了她的鼻子:“小傻瓜,你以為張建章會留下這么明顯的把柄嗎?”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一場'意外'的大火,把機房燒得干干凈凈。官方調查結果說是電路老化。”
曉禾皺著眉頭,“那為什么長空電子的家屬現在才想起來追究張建章?”
嚴耀國沉默地看著她,月光在他深邃的輪廓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陰影。
曉禾突然恍然大悟,瞳孔微微放大:“是你?”
“三年前,”嚴耀國的聲音帶著冰冷的質感,“我在調查張建章時,發現他轉型科技公司的時間,與長空電子消失的時間完美吻合。”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曉禾的肩膀,“就在我剛查到線索時,遇到長...”
曉禾心頭猛地一顫,突然想起嚴守良曾經無意間提起的事:“你是在那時候發生的車禍?”她的聲音不自覺地發抖。
嚴耀國明顯一怔。
“是嚴伯伯告訴我的,”曉禾解釋道,手指不自覺地絞緊了被角,“他給了我一個信封,說里面有當年的證據。”
提起父親,嚴耀國的眼神瞬間暗了下來,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曉禾的指尖輕輕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觸碰那道猙獰的傷疤。
溫熱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順著他的脊背緩緩滑落。
“一定...很疼吧...”她的聲音哽咽,帶著深深的心疼。
嚴耀國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隨即感受到她柔軟的身軀從背后緊緊貼上來,雙臂環抱著他的腰,像是要替他擋住所有傷痛。
“對不起...”她帶著哭腔的呢喃透過單薄的睡衣傳來,濕潤的觸感在他后背暈開。
嚴耀國轉身將她摟入懷中,大手輕撫著她的發絲。
月光下,他看見她哭紅的雙眼和微微發抖的唇瓣,心頭驀地一軟。
他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水,聲音溫柔得不像話,“都過去了。曉禾,我不希望你卷進來,所有的真相,我都會一點點挖出來,你要相信我。”
指尖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深邃的眼眸,“但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父親給你的那個信封,”他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下巴,“為什么沒有打開?”
曉禾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嚴伯伯給了我選擇...”
她的指尖微微收緊,像是下定了決心:“我想和你在一起。”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嚴耀國心中最深處的那道鎖。
他凝視著眼前這個為他放棄真相的女孩,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來被人全心全意地選擇,是這種滋味。
睡意漸漸襲來,嚴耀國摟緊懷里的女孩正欲入睡,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他輕輕捏了捏曉禾的臉頰:“等等,你怎么突然想起問長空電子的事?”
曉禾已經半夢半醒,含糊地嘟囔著:“我要建實驗室...城北舊塔那片地...被侯坤截胡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肯定和張建章有關系...”
“你說什么?“嚴耀國瞬間清醒,撐起身子,“城北哪里?”
但懷里的女孩已經沉沉睡去,只留下最后幾個模糊的音節:“舊塔...侯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