鎧甲護手在暴雨中泛著冷鐵光澤,小豬豬的指尖觸到胸甲玫瑰紋章時,石墻上的苔蘚突然滲出鐵銹色汁液。二十歲的阿海半跪在血色沼澤邊緣,狼瞳映著遠處人類城鎮的燈火,掌心緊攥著從教會花園偷來的玫瑰扦插——那是他第三次因觸犯“狼人不得接近人類聚落“的族規而被長老會懲戒。
“又去冒險了?“記憶里的小豬豬舉著油燈走來,發尾滴落的雨水在裙擺暈開深色水痕。畫面中的阿海沒有回頭,狼尾卻在她靠近時僵硬地繃直:“你上次在市集被衛兵劃傷的疤痕...還沒消?!八崎_浸透的衣襟,后腰三道新月形傷疤在月光下泛著猙獰的光——那是偷玫瑰時被教會騎士的銀劍所傷。
現實中的阿海猛地轉身,靴跟碾碎了腳邊石化的玫瑰刺——那是百年前戰爭留下的遺跡。他喉結滾動,耳尖在雨幕中泛著冷紅,比記憶中少年的輪廓多出了棱角分明的冷峻。鎧甲面罩“咔嗒“一聲裂開,露出石像埃琳娜半闔的眼,眼睫上凝結的不是露珠,而是干涸的血晶。
“埃琳娜...在守護什么?“小豬豬的指尖撫過石像頸間的玫瑰銀鏈,石墻突然化作流動的暗河。十八歲的埃琳娜跪在祭壇前,人類戀人的手按在她后頸,那里正浮現出與鎧甲相同的玫瑰紋章:“成為守林人吧,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暗敿y章完全成型時,戀人眼中倒映的卻是堆積如山的魔法典籍,和那句未說出口的“永生實驗“。
“守護...從不是單方面的枷鎖?!靶∝i豬喃喃自語,忽然被阿海覆著皮革護手的手掌包住指尖。他的體溫透過浸油的鹿皮傳來,帶著鐵銹與沒藥的氣息——那是他為她調配了三年的創傷藥膏味道。鎧甲裂縫中溢出的不再是光斑,而是碎片化的記憶投影:三年前她在人類城鎮被誣陷為“巫女“時,他躲在鐘樓陰影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克制住狼化的沖動;去年冬夜,他背著高燒的她穿越暴風雪,狼毛披風下藏著暖了整夜的玫瑰石;還有上個月,他在長老會接受鞭刑時,始終緊盯著她送的玫瑰吊墜,一聲不吭。
“四年前你在邊境被流民襲擊...“阿海望著投影中自己為她縫合傷口的畫面,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皮革,“我抱著你穿過三個晝夜的雪原,忽然明白——光靠族規里的'守護本能'遠遠不夠?!八忾_護臂,小臂內側蜿蜒著玫瑰藤蔓刺青,每片葉子都藏著細小的符文——那是他偷學人類魔法時,用自己的血繪制的治愈陣。
小豬豬忽然想起,上個月阿海與狼人獵手對峙時,明明可以撕裂對方咽喉,卻選擇用劍刃鈍面擊打穴位。記憶投影凝聚成埃琳娜的虛影,她將一枚嵌著玫瑰枯瓣的鐵戒放在小豬豬掌心:“真正的守護,是學會在利爪與溫柔間找到平衡?!?/p>
暴雨漫進遺跡,阿勝的影子在石墻上搖晃,狼尾無意識地掃過她的小腿。她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老繭,那是長期握持改良過的鈍劍所致:“其實...你每次偷玫瑰,我都知道?!八蚴p里鉆出的墨紅玫瑰,花瓣邊緣泛著金屬般的冷光,卻在她觸碰時柔軟地蜷曲——正如他每次面對她時,總會收起所有鋒芒。
鎧甲內側的刻痕在幽暗中發亮,不是古精靈文,而是人類書記員的工整花體:“小豬豬的勇氣是最鋒利的劍“。當阿海發現她在注視刻痕,喉結滾動著別過臉,雨水順著狼耳尖滴落:“去年你獨自穿越迷霧森林時...我在樹影里跟著,看你用數學公式拆解魔法陣,忽然覺得...或許該換我向你學習?!?/p>
小豬豬忽然湊近他發涼的耳尖,雨聲掩蓋了她加速的心跳:“所以你才偷偷研讀人類的算術書?“她嗅到他發間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那是他為了能與她討論星象圖,特意用人類香膏掩蓋的狼族體味。
遺跡外的玫瑰迷宮傳來成年植株斷裂的脆響,第一朵墨色玫瑰在暴雨中綻放,花莖上的尖刺泛著冷冽的銀光,卻在靠近彼此的瞬間自動偏轉角度。阿海忽然從斗篷內袋掏出皮質手札,里面夾著壓干的黑玫瑰標本,每片標本下都寫著小字:“她今天用幾何定理破解了傳送陣““她皺眉時,眉心會出現小漩渦“。
“其實...“他迎著她的目光,狼瞳里倒映著她被雨水打濕的睫毛,喉間泛起苦澀與溫柔交織的滋味,“從你十七歲那年,在月光下算出玫瑰花期公式時,我就知道...自己守護的從來不是需要被保護的弱者,而是能與我并肩的光?!八蛩l間晃動的玫瑰銀飾,那是他用三個月獵殺的冰熊皮毛,向人類匠人換來的成年禮物——也是他第一次正視,藏在“守護“背后的、平等的傾慕。
暴雨沖刷著鎧甲上的血銹,埃琳娜的虛影在消散前,將手輕輕放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石墻上的玫瑰紋路亮起暗紅光澤,像是無數個他們共同度過的、帶著傷卻依然堅定的年歲,正從時光深處緩緩浮現——那些被藏起的傷口,被磨鈍的利爪,被改寫的族規,最終都化作了彼此眸中,比玫瑰更堅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