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寒風簌簌。
是夜,熊熊大火彌漫了整個沈府。
“阿池,快逃,快逃啊!”祁氏掰開沈映池緊緊拉住她的手,為她背上包袱,把她往門外推。
“阿娘,你和我一起走吧,我害怕。”十一歲的沈映池止不住聲音發起顫。
“阿池乖,別怕。娘親不會有事的,你去城西的落山街,一直往前走,左拐,那里有人接應你。”祁氏的聲音依舊溫柔,但細聽仍有控制不住的顫音。
“就是這里,老爺,望雪閣著火了!”
“快,快帶人滅火!”
四周聲音嘈雜,仍有不斷的腳步聲傳來。
祁氏眼見馬上就有人趕過來,再也不顧沈映池的不舍,直直把沈映池推出后門。
沈映池最后回頭看了祁氏一眼,終于從祁氏準備的暗道中逃走。
月下,女子的面容溫柔而美麗,嘴角噙著一抹笑。
“阿爹,阿娘,兄長。半雪來陪你了。”
沈映池跑得很急,以至于自己的鞋子掉了都沒有注意到。
她跑到小巷中,放緩腳步,腳掌早已磨出鮮血,她利落地撕下裙擺,把雙腳包起來。
落山街,落山街,娘親提前幾日就帶她去過一次,為的就是今日能夠成功讓她逃脫。
她的心情沉重,一想到娘親會不會有事,她的心如刀絞,控制不住的就要哭起來。
“阿池,你要堅強。娘親一定會找到你的。”
一步一晃一步一個腳印,終于到了祁氏所說的地點。
“沈家小姐來不來啊?”
“聽說沈家的祁夫人曾經可是京城第一美人,那她的女兒一定也長得不賴。”
“對對對。賣到花樓里一定能賺個好價錢!”
猥瑣的男聲傳入沈映池耳中。
沈映池退后幾步,控制不住就要發生嗚咽。
她努力使自己平復心情,這不是娘親所安排的人,娘親說會有一個老嬤嬤來接她。
娘親的人被調包了!
她努力放輕腳步,慢慢退后,直至巷口。
她再也不顧了,撒起腿就往外跑。
跑啊跑,跑累了也不停。終于,找到了一個破廟,廟里供奉著一座佛像。
“神佛在上,佑我母親平安。”
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拜了拜佛像,最后終于昏倒在地。
翌日,天剛蒙蒙亮。張知讓拄起自己的老拐杖,準備到學堂講書,在途中看見了這座破廟。
這破廟常年不修,朱紅色的大門早已掉漆,黑色的瓦片半落不落,院里堆積起了落葉,秋風一吹滿地都是。
張知讓想了想,抬腳緩步走進破廟。
“哼,不就是一個寺廟嗎?說過什么最近這邊鬧鬼。我看也沒什么嚇人的。”
說著,他瞥見了滿身是血的女孩。
“啊!真鬧鬼了,救命啊。救命啊。”
他慌忙跑出寺廟,最后一刻才想起自己的拐杖忘拿了。
他大著膽子重新踏入廟里,這時思緒逐漸清明。
他得弄清楚這件事。上次就因為這件事讓自己的名聲盡毀,顯得自己非常膽小。
說什么這次也不應該再害怕了。
看這個血人,似乎是個姑娘,單薄的很。
帶回去瞧瞧吧。
“唉。這姑娘本是沒救了。”
“但誰讓本神醫技藝高超,妙手回春。”
“念在你我舊情上,這次我不要銀兩了。”
張知讓頓時警惕非常,“那你要什么?”
“嘿嘿,我看你上次的那本醫書妙經不錯,不如……”
什么?那可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
“阿娘,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阿池。”
聽見床上細弱的童聲。
他到底狠不下心見死不救,大手一揮道,“不是這本書嘛,瞧你沒出息的樣,你要就給你了。”
“得勒。魯神醫包治百病!”說著,為沈映池扎上最后一針,開了藥方,細細叮囑張知讓。
沈映池漸漸好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這是一個小屋,不寬敞,反倒十分擁擠。四周擺滿了書卷,看得出來原本是書房,是專門為她騰出來的。
“你醒啦,我的乖乖哦。你家在何處啊?怎么回事是血呀?受傷了嗎?誰傷你呀!”
面對源源不斷的問題,沈映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思緒漸漸回籠,想到發生的事情,她的眸子流露不出的恨意。
聰明如她,她也弄清楚了那日所事。
外祖家出大事了,父親為求官途通暢,果斷舍棄他們母女。
而母親,為保全她,不得不在大火中赴死。
而母親為她準備接應她的人,早已被偷偷調換了。
張知讓敲了敲她的腦袋,沒好氣道,“小小年紀怨氣這么大。才問你的話,你還沒答呢,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沒有家人了。”她冷道,對,她已經沒有家人了。她的母親死了,而她的父親根本沒有把她當做親人。
“你姓甚名甚?我幫你找找。”
但是沈映池不愿說出,她好不容易有個落腳的地方,雖不愿連累他人,但至少希望能夠養好傷再離開。
當她思考時,張知讓無意間瞥見了他脖子上的玉佩。
“哎喲,你這玉佩,可是齊州玉啊。這可不便宜啊。”
沈映池低眸,看著自己的玉佩,這是娘親最后留給她的,讓她好好保管。
張知讓控制不住的想,這姑娘一定是個大戶人家的姑娘,要不怎么不可肯說姓名呢?一定是有辱芳名。
既然是大戶人家,那么他救了他們的姑娘。至少也能撈不少好處。
白銀千兩,黃金百兩,在為自己謀個一官半職。
突然,他對這個女孩的身份產生了巨大的好奇。
她把玉佩解下來,放在掌心,只讓他湊過來看卻不愿交于他手中。
待他湊近來看,一下震得不輕,這個不是恩公的玉佩嗎?這個小姑娘定是恩公的后代!
就在不久前,張知讓去城東探望老母親,半路遇到劫匪,這時恩公縱馬出現,救下了他,知他是探望母親,孝心可敬,于是贈他錢兩,愿他母親康復。
想他張知讓一輩子,何曾被人這般瞧起過。他頓時老淚縱橫,想問恩公姓名,哪知恩公不愿告訴他,但他無意間瞟到了恩公的玉佩,那是成色極好的玉佩,和眼前這姑娘的玉一模一樣。
她定是恩公的親人!張知讓不疑有他。
可是這姑娘說她的家人不在了,他又是一陣悲痛。
沈映池見他一會喜一會悲,面露古怪之色。
張知讓站起身,心想,恩公救我一命,我還恩公親人一命,只愿恩公黃泉路上安寧。
“姑娘放心,既然你家人不在,我定護你周全。”張知讓鄭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