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光白得刺眼。

俞瑾眨了眨酸澀的雙眼，強忍住又一個哈欠。這是她連續工作的第三十六個小時，原本應該下班休息了，但急診突然送來的特殊病人讓所有神經外科醫生都繃緊了神經。

“病人血壓不穩，顱壓持續升高！“

“準備甘露醇，劑量150ml。“

俞瑾的聲音冷靜而清晰，與她疲憊的狀態形成鮮明對比。她微微低頭，讓護士替她擦去額頭的汗珠，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俞醫生，您知道這位是誰吧？“年輕的住院醫師小聲問道，眼睛卻一直盯著監護儀。

“在我眼里，所有病人都是一樣的。“俞瑾回答得干脆利落，但心里清楚這句話并不完全真實。

手術臺上的男人是程馳，亞洲首位F1正式車手，體育新聞的常客，廣告商的寵兒。就在幾個小時前，他還在賽道上飛馳，而現在卻因為一場事故昏迷不醒，被緊急送醫。

醫院外已經聚集了大批媒體和粉絲，院長親自打來電話要求全力救治。這些壓力對俞瑾而言都是多余的噪音，她唯一關心的，是眼前這個頭顱被打開的男人腦中的那片出血區域。

“顯微鏡。“俞瑾伸出手，器械護士立刻將設備遞到她手中。

透過高倍放大的鏡頭，那片受損的腦組織清晰可見。俞瑾輕輕吸了一口氣——損傷位置比她預想的還要棘手，靠近控制精細動作的運動神經區。稍有不慎，即使救回性命，也可能終結一個賽車手的職業生涯。

手術室里安靜得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俞瑾那雙穩如磐石的手在毫米級的精度下操作。汗水順著她的背部滑下，但她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

六小時后，當俞瑾終于走出手術室，走廊上的閃光燈立刻亮成一片。她下意識地抬手擋住眼睛。

“手術很成功，但病人需要密切觀察。“她對著話筒簡短地說道，然后迅速穿過記者群，留下住院醫師應付后續提問。

三天后，VIP病房區。

俞瑾推開1302室的房門時，正好聽到一聲怒吼。

“我說了我沒事！這些該死的管子可以拔掉了！“

病床上的男人正試圖坐起來，卻被護士按住了肩膀。看到俞瑾進來，護士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俞醫生，程先生堅持要出院。“

程馳轉過頭，銳利的目光掃向俞瑾。即使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這個男人依然有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他的黑發因為手術被剃掉了一部分，但無損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的魅力。此刻，那雙深褐色的眼睛里燃燒著憤怒和焦躁。

“程先生，我是你的主治醫生俞瑾。“她走到床邊，拿起床尾的病例板，“如果你想毀掉自己的職業生涯，現在出院確實是最快捷的方式。“

程馳瞇起眼睛：“你知道我是誰？“

“F1車手程馳，28歲，上周日在新加坡站排位賽中發生事故，車輛以210公里時速撞擊護欄。“俞瑾頭也不抬地念出數據，“你有輕微腦震蕩和腦部挫傷，手術很成功，但需要至少三個月的康復治療才能考慮重返賽場。“

“三個月？“程馳猛地捶了一下床墊，“下個賽季就要開始了！“

俞瑾終于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如果你不好好康復，可能永遠沒有下個賽季了。“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程馳的胸口劇烈起伏，最終咬牙切齒地說：“我要換醫生。“

“可以。“俞瑾平靜地點頭，“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檢查你的瞳孔反應。請配合。“

她俯身靠近，手中的筆形電筒照亮程馳的雙眼。在這么近的距離下，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某種高級古龍水的氣息，看到他瞳孔收縮時睫毛投下的陰影。即使是在憤怒中，這個男人的五官依然完美得令人心驚。

“反應正常。“俞瑾直起身，“我會讓護士給你止痛藥。“

“我不需要——“

“不是請求，是醫囑。“俞瑾打斷他，在病歷上快速記錄，“疼痛會導致血壓升高，不利于腦部恢復。如果你想盡快康復，就按我說的做。“

她轉身離開時，能感覺到程馳的目光如刀子般釘在她的背上。俞瑾習以為常——頂尖運動員往往是最難應付的病人，他們習慣了掌控一切，對失去控制權的恐懼比常人更甚。

但無論如何，她都會堅持自己的醫療原則。即使對方是赫赫有名的F1車手程馳，在她眼里，首先是一個需要她全力以赴救治的病人。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