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聽墨蘭一句句剖析往日經歷，心里也是百味雜陳。

她從沒想過，這個令人厭惡的的四姐姐，居然有這么艱難的一面。

墨蘭繼續勸說：如蘭，我說話比較直，家里姐妹四個，哪個最討喜是眾說紛紜，哪個最討嫌卻眾口一詞！你好歹是嫡女，也該替母親和大姐姐爭口氣，而不是自暴自棄！

“等你嫁人后，就會知道做閨女時的那些雞毛蒜皮，完全不值一提！但自己的人生大事，可一定要慎重！文言敬到底是不是真君子，你不能光聽他嘴上說！”

“再退一步，如今大姐姐嫁了伯爵府，二哥哥又前程無限，四姐夫成了朝廷新貴，在官家面前都說得上話，四姐姐在京城也有些人脈?！?/p>

“盛家眼看就要起勢，你就算嫁給父親同僚的兒子，那也算是下嫁，不一定非要找窮人！”

“四姐姐的意思是，要我試探文言敬的人品？”如蘭一臉猶豫之色，“這……這不太好吧？”

猶豫代表著心動，墨蘭當即趁熱打鐵：有什么不好的？就算文炎敬考中進士，父親和大娘子就會同意你下嫁嗎?

如蘭搖搖頭，她早就知道母親不會輕易同意，但現在經過墨蘭的分析，她認為盛紘也不會同意。

“所以你要去試一試文言敬的人品，還得讓大娘子親眼見證。若文炎敬真對你一片情深，不圖富貴。那大娘子對這有情郎，也沒什么好反對的，說不定還能反過來勸父親松口，你們也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如蘭聽了連連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第一次真心實意叫了墨蘭一聲“四姐姐”。

從如蘭房間出來后，墨蘭對在外旁聽的王若弗道：母親，試一試吧，到時不管五妹妹是死心還是放心，都是件好事！

王若弗對墨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當初她發現墨蘭和梁晗茍合，滿腦子都是落井下石，讓林噙霜母女萬劫不復。

可墨蘭發現了如蘭的丑事，卻真心實意地給如蘭出主意，林噙霜也幫她瞞著盛紘，真是以德報怨！

林噙霜先前喝了茶就回去了，想來也是為了避免大娘子尷尬。

在送墨蘭出葳蕤軒的時候，王若弗緊緊握著墨蘭的手：墨蘭，我在家閑得慌，你以后得空多來看看我！你小娘要是有空，也多來葳蕤軒喝喝茶！

墨蘭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知道大娘子已經被拉了過來。

她回去同林噙霜告別，但林噙霜又留墨蘭坐了一會兒。

林噙霜茗了一口冰鎮的梅子茶，笑吟吟地說：王若弗欠我這么大人情，以后可別想再抖什么正室威風！就是長柏那里，有這個人情在，以后也得多提攜楓兒！

墨蘭看法卻有不同：三哥若爭氣，不用二哥出力，永昌侯府和六郎那里就有梯子；若不爭氣，也不能強求二哥提攜，打鐵還需自身硬，總得讓他自己站起來才好！

林小娘聽了這話，頓時臉色一沉，冷哼道：你一門心思替長柏考慮，真拿自己當親妹妹了？錯了！他從小就不喜歡你！

“那時你們三姊妹都不過四五歲，長柏大你們幾歲，你們要他抱，他常抱如蘭和明蘭，抱過你一次沒有？后來你漸漸長大，但長柏看你的眼神，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他藏得再深，我也看得出！”

“當初你父親和我說，你嫁給文言敬，長柏以后也會出力提攜，我聽了肚里好笑，要是如蘭、明蘭嫁給文家，長柏還能有些指望，你嫁給文家，長柏是一定不會幫！只不過你現在混好了，他不得不給你好臉罷了！”

墨蘭知道小娘說的都是真的，但她并不介意，反而勸慰道：只要大家目的相同，互相利用又有何妨？我幫如蘭一半是為了阿娘，一半也是看好二哥的前途，從沒指望兄妹之情，阿娘不用擔心！

林小娘是個聰明人，聽墨蘭這么一說也放心了。

她親熱的攬住明蘭的肩膀：墨兒，你一定要記住，世人只論成敗，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混好了就是對的！我當年要是聽那老虔婆的鬼話，今天就得在破屋里啃泥巴！

墨蘭已經從那些老人口中，知道了小娘和祖母的恩怨，以她的角度來看：小娘肯定沒做錯，但祖母也不是什么壞人。

一個高高在上，享盡富貴的侯府小姐，完全不清楚家破人亡，走投無路的犯官之女，到底過得什么悲慘日子？

何況彼此非親非故，對這種硬蹭上來的交情，盛老太太也確實沒必要費心費力。

既然雙方都沒錯，那就只能以結局論高下，誰后悔誰輸。

林小娘一個快餓死的孤女，落魄到連生母都無法安葬，本來的命運可能是進娼樓、當餓殍、為奴婢。

就算僥幸嫁給了一個農戶，以她的容貌才情，早晚也會惹出麻煩。

但她靠著攀附盛紘，只用一代人時間，就讓女兒重回當年的階層，自己也享受了幾十年榮華富貴。

哪怕現在立刻死了，林噙霜都覺得自己是贏家，重來一次還會這么選，壓根不后悔！

盛老太太看到林小娘今天的日子，會覺得林小娘輸了么？會覺得是林小娘辜負了自己的安排，非要做人妾室，日子過得無比凄慘么？

如果林小娘當初聽自己的安排，命運會更好嗎？

再退一步，隨著墨蘭日漸得勢，說不定以后盛家女眷，都有用得著她的那天。

到時林噙霜出來翻舊賬，老太太會后悔當年得罪過林嗎？不但人情沒了，還搞出一個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