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被老太太一頓批評,嚇得手足無措,連聲辯白:“兒媳,兒媳也是好意,怕墨蘭在梁家受欺負,這……這才和姐姐一起……”
“狡辯!你那姐姐向來狼心狗肺,沒半分正室模樣,攏不住丈夫,管不好兒女,就會拿妾室庶出撒氣,除了求告娘家兄妹,還有什么本事?這些年到處闖禍,累了盛家和王家多少?”盛老太太對康姨媽罵的極不客氣。
大娘子忍不住替姐姐辯了兩句:“這……這也是為墨蘭好,她現在有了身子,康家塞個女兒過去,也是好意幫她……”
她見老太太臉色越來越難看,自己聲音也不由自主地越來越輕,最后完全住了嘴。
“你呀,不知所謂!墨蘭責問你們那番話,要是被人傳了出去,都要笑你們兩個老姐妹,一把年紀跑去丟人現眼!那康兆兒是墨蘭表妹,和盛家沾親帶故,如今送給盛家女兒當妾,你讓外面怎么說盛家?真是胡作非為!”盛老太太重重擊案。
王若弗被罵得滿臉通紅,卻又無可辯駁,不敢回嘴。
老太太緩了口氣,指著王大娘子道:“你去尋你那黑心腸的姐姐,跟她把話說清,不論她有什么打算,這事咱們不樂意,她若還要盛家這門親戚的,就趕緊打消念頭!”
王若弗心中極不愿意:“這……這不妥罷?母親,納妾本是常事,墨蘭又是出了名的賢惠,就算姐姐做錯了,事已至此,干脆將錯就錯吧!華兒被袁家塞了那么多妾室,我也沒見母親說什么,怎么換了墨蘭,母親就這么著急上火?”
“好啊!你在這兒等著我呢!”饒是老太太素來淡定,也差點被氣個仰倒,“罷了,既然你嫌我這老婆子偏心,那這事我不管了,你去和主君說吧!”
“兒媳遵命!”大娘子非但沒意識到危機,反而覺得老太太被自己問住,難得將了她一軍,心中十分痛快!
墨居軒內,墨蘭看著瑟瑟站著的康兆兒,柔聲道:“表妹,咱們坐著說話!”,又轉頭吩咐云栽:“給表姑娘上茶!”
康兆兒不明所以,抬頭看著墨蘭,臉上又是淚水又是冷汗,一片驚懼之色。
墨蘭看著依舊站著的康兆兒,微微一笑:“剛才姨媽先走,把母親和你留下來了,你是沒瞧見母親的臉色,她心驚膽戰。”
“唯恐我來一句‘人是母親帶來的,請母親帶回去吧’,到時她帶你回盛家固然不方便,送你回康家也是麻煩,鬧不好兩邊都會推來推去!”
康兆兒面上,頓時浮現出屈辱悲憤的神情,嘴唇都快咬出血來。
“知道我為什么把你留下來嗎?”墨蘭臉上還是帶著笑。
康兆兒一臉麻木地說:“知道,表姐心地善良,是個賢惠的。”
“善良賢惠?哈哈哈!這話讓明蘭和如蘭聽到了,怕是要來撕你的嘴!”墨蘭仿佛聽到了一個大笑話。
笑了一陣后,她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我幫你,是因為女孩兒臉皮博,比男子更受不得激,何況來搗亂的是姨媽,不該拿你撒氣!”
“二十多年前,有個小姑娘家道敗落,為了活下去四處投親,可遇到的每個親朋故舊,都把她當臟東西,都嫌她晦氣,怕惹麻煩!”
“有一次她找到一家故舊,那人嘴上說收留,卻安排了一頂小轎,把她送到了別家,送的那家不肯收,又讓小轎回去,她就在那頂小轎上,被兩家來回嫌棄了十多次,最后還是轎夫看不下去,給了她幾文錢,勸她換個人家。”
“我不知道她在轎上,被兩家來回拒絕時,到底有多難堪多絕望?只知道這事她永遠忘不了,看到母親和姨媽都想甩開你,我想起了那個小轎中的姑娘,我不是幫你,我只是幫她!”
墨蘭聲音柔婉哀戚,康兆兒聽的淚水漣漣,輕輕啜泣。
“我和你一樣,都是小娘養的,只是我運氣好一點罷了”,墨蘭滿面憐惜的看著兆兒。
她伸出兩根玉指,輕輕敲擊著茶幾,柔聲道:“我知道庶女的艱難,這樣吧,我給你兩條路!”
盛紘還沒和大娘子開始掰扯,就先挨了林小娘一頓數落。
在盛紘看來,林小娘最近脾氣長了不少,架子也大了不少。
過去三天不去林棲閣,她就會央人去請;離院門隔著好遠,就能見到她在門口迎接自己。
如今自己十天半月不去,她也懶得理會;院門等候更是老黃歷,哪怕自己進了蘭房,她也只是點頭示意,全無驚喜期盼之色。
“我是愛你的!”二十年前,林噙霜如是對盛紘說。
現在想想,林噙霜的本意應該是“我是愛你的,也愛你的錢,愛你的榮華富貴,更愛你的錦繡前程!”。
在林噙霜看來,愛盛紘自然包括愛盛紘的錢;可在盛紘看來,錢是錢,人是人,絕不能混為一談。
別說只愛錢不愛人,哪怕既愛錢又愛人,也是騙他感情的賤人!
不過墨蘭羽翼已成,梁家也蒸蒸日上,長楓馬上也要參加恩科,過去的爛賬自然沒必要追究。
當糊涂且糊涂,何必為了虛幻的愛情,去得罪現實的助力?
“紘郎,我和墨兒到底哪里對不起你,哪對不起大娘子,要這么給我下畔子?還跑到梁家丟人現眼,你給我說說呢!”林噙霜來書房又哭又鬧。
她說是給主君請罪,但態度咄咄逼人,絲毫沒有尊卑之禮,擺明了就是問罪。
盛紘拍了桌子,皺眉喝道:“你這是做什么?有話不能好好說!”
“你還問我做什么?大娘子和康姨媽給墨兒上眼藥,你敢說不知道?”
“我早叫你離康家的遠點,你就是不聽!我可告訴你,墨兒要是去幫華蘭、長柏、如蘭,哪怕是明蘭,我都沒話說,那康姨媽算什么東西,也配去沾光?”林小娘似邀功似聲討,把整個盛家和自己綁一起。
“好了好了,康兆兒那事,我也是剛知道,墨蘭是我最疼的女兒,我能不護著她嗎?梁家那口肉湯,咱們也才聞到味兒,我能讓康家下筷子嗎?”盛紘也很氣惱。
康家給女兒送妾倒在其次,最可恨的是,他們居然想吃現成的,做夢!
“你也別光嘴上逞英雄,我可聽人說了,你見了康家就嚇得要死,恨不能當場跪下,你要是這么不爭氣,我這當娘的自會給墨兒想辦法,用不著你假惺惺!”
“越說越離譜,我什么時候被康家嚇得要死,還恨不能跪下?這些蠢話誰傳得,我先給他發賣了!康家早就家道中落,與我盛家比更是每況愈下,我能把他放眼里?”
林噙霜哼了一聲:大娘子帶的頭,你是一句也不提啊!
盛紘聽了這話,臉色十分難看:那是個愚不可及的蠢婦,你和她計較什么?你只管放心,我一定給你和墨兒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