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還沒去找主君,盛紘卻先到了葳蕤軒,談起給墨蘭送妾一事,夫妻兩個大吵大鬧,互相斗氣。
“你這個蠢婦,怎么就蠢成這樣!”盛紘被大娘子氣得發抖。
一個是親閨女,一個別家女兒,找個仕途得意的姑爺容易么?以后兒子的仕途,家族的興盛,還不知要人幫多少。
如果康家自己闖禍自己兜著,那也罷了,偏康姨媽打的還是盛家的名號。
讓外甥女給女兒做妾,虧這個大娘子想得出來?這事如果傳出去,他這清流形象,立刻就要名聲掃地!
最要命的是,他和康家連襟關系平平,若那康兆兒真得了寵,也只是便宜了康家,于盛家非但沒半點好處,反而削減了盛家的資源。
大娘子卻咬死了是為盛家著想,安排個“自己人”在梁家。
一來可以敲打墨蘭,別以為就她一人有能耐進侯府,盛家也可以把其他人送進來;
二來也是給墨蘭存人情,有個自家姐妹在后院互相照應,豈不是天大的助力?
很多時候,真不怪盛紘偏寵林小娘,林小娘雖然自私自利,貪慕虛榮,但腦子聰明,和她說話不用費勁。
而大娘子則是蠢萌蠢萌,和她交流溝通,就如在爛泥潭里走路,腿上帶泥,拔不出也挪不動。
大娘子識字不多,每日只是埋頭于賬本,對紅袖添香一竅不通。
新婚時還好,但等日子長了,夫妻相處日久,盛紘不免有些郁悶。
他自詡風流儒雅,所以當他對著月亮長嘆‘海上生明月’時,就算不指望妻子立刻對出‘天涯共此時’來,也希望她能明白,丈夫是在思念遠方親人。
而不是牛頭不對馬嘴的說:“海上明月?我沒見過啊”!
能說會寫的林小娘,靠著文化共鳴,成功撬走了盛老爹,不但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開啟了盛家后宅幾十年的斗爭。
林噙霜是個聰明人,知道“色衰而愛弛”的道理,更清楚以盛紘的涼薄本性,真到了年老色衰那天,他會怎么對自己。
所以大力扶持的長楓落榜后,她只能冒險送墨蘭上位,實現身份轉型。
好在墨蘭是爭氣的,不但在永昌府站穩腳跟,還能反哺林棲閣。
雖然高門大戶依舊瞧不起她,但小門小戶卻開始巴結她,現在上盛家聯絡感情的小戶,見過盛紘夫妻后,還會讓女眷專門拜見她這個姨娘。
另一邊的永昌侯府內,墨蘭正和康兆兒茶敘。
“兆兒,你是我表妹,若想留在梁家,我自然不攔著,也不會讓你吃虧,只是以后想抬小娘不容易,你要想清楚了!”
墨蘭側腕端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這是第一條路!”
康兆兒呆住了,屋內其他人也呆住了:難道墨蘭真就這么好說話?為了個賢惠虛名,一點不在乎丈夫納妾?
“若你不愿這般,那還有一條路。”墨蘭秀眉微顰,輕聲細語道。
“我在京城有些人脈,盛家在宥陽也有些臉面,你要信得過我,我可以托人在京城,給你找個婆家!”
“或者讓盛家把你送到宥陽,讓大伯母她們給你說門親事,有盛家在那罩著,宥陽也沒多少人敢欺負你,可無論京城還是宥陽,都不會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你也要想清楚了!”
眾人比剛才還驚訝,康兆兒也呆呆地看著墨蘭,一臉的不敢置信。
“怎么?這兩條都不滿意?那也別急,你容我想想辦法,看還有沒有第三條路!”墨蘭一臉關懷之色。
“不……不是,我很滿意,只是……表姐,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康兆兒愣了會神,終于反應過來。
墨蘭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悲憫之色:“因為你運氣好,總讓我想到那個人,我不是對你好,只是想幫幫當年的她!”
康兆兒不知墨蘭口中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但想到墨蘭剛見面就送金鐲子,明知康姨媽派自己過來居心不良,竟還這么替自己打算。
她再也按捺不住,伏在案上哭道:“表姐……表姐,我對不起你……太太,太太叫我來害你!”
她抽抽噎噎哭個不停,一邊哭一邊從懷中掏出把剪刀,丟到茶幾上。
眾人見了這兇器,都被嚇了一跳,正要上前拿問,卻被墨蘭喝退。
墨蘭神色不變,淡淡地說:“姨媽不許你叫她母親?也是,她確實不配做你的母親!她叫你用剪刀扎我?”
康兆兒搖了搖頭,低聲道:“太太不是要扎你,她吩咐我說,若表姐留下我,我便尋機扎傷自己,然后她會上門來給我做主,狠狠震懾表姐一番,有了這番忌憚,以后我在梁家的日子就能好過些。”
墨蘭想了想,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問道:“姨媽把我想得也太賢惠,萬一我不留呢?”
康兆兒咬著嘴唇,神情凄楚地說:“那也吩咐過了,太太說若表姐不肯收,就讓我就跪著不起來,表姐忌憚名聲受損,不是納了我,就是將我關起來。”
“叫我依舊尋機扎傷自己,太太還會上門來討公道,只說是表姐逼迫我至此。那時,您不接納我都不成了。”
屋里眾人聽了,俱是氣憤不已,墨蘭起身到兆兒跟前,輕輕拍著她肩頭安慰,柔聲問道:“姨媽的為人,你該比我更清楚,你真信她那些鬼話?”
康兆兒低低垂著頭,身子忽劇烈顫抖起來,腦海中浮現出生母卑微討好的面孔。
她哀哀的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墨蘭,抽抽噎噎道:“不信,也得信!我小娘的命,在她那兒呢!”
康姨媽性格霸道跋扈,既無王若弗的心慈手軟,又沒有盛老太太那種長輩壓制,連基本的體面規矩也不用顧忌。
因此家里那些庶出的兒女,往往過得連得寵的仆人也不如。
墨蘭不禁想起盛家,雖然盛紘滿腦子只有利益,王若弗也脾氣暴躁,但相比康家那對豺狼夫妻,盛家夫妻簡直就是活菩薩啊!
康兆兒要是生在盛家,最多就是被姐妹打壓下,但絕無性命之憂,更不可能被仆人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