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聽到這里，也不禁怔住了：“這倒是個麻煩……”

林小娘繼續(xù)道：“眼看閨女歲數(shù)要過了，柳家的就著急了嘛，這才來尋盛家說親。”

“旁人不知底細，但我墨兒是汴京的包打聽，什么事瞞得過她？柳家明明有求于人，還擺個低嫁的臭架子！”

老太太聽到這里，明白了前因后果，她心里是十分贊同這婚事的。

本來長楓只是個庶子，又一直沒中進士，盛家也不是世家大族，求娶柳家嫡女屬于高攀。

這次是柳家自己求上門來，將來成親也不用受岳家眼色。

如果墨蘭沒得勢，她早就拍板決定了。

但如今話語權(quán)不夠，只能和林噙霜商量著來：“林姨娘，我看這親事不錯，柳家三丫頭的人品，那是沒說的，端是持家良婦，若合適……”

大娘子十分緊張，生怕這門親事成了，又讓林噙霜得意一回，卻也不好阻攔。

但林小娘神色卻不激動，只是淡淡地說：“謝老祖宗愛護，我問過墨兒這親事如何，墨兒不置可否，我看還是要等等再說……”

墨蘭的確不同意，但不是為了長楓，而是為了林小娘。

她做閨女的時候，也見過這柳家三姑娘，卻是個人品、相貌，皆酷似乃父柳大人的。

人品酷似，主要體現(xiàn)在對嫡庶之見的執(zhí)著；

相貌酷似，就是字面意思：如果不是留著發(fā)髻，總以為是個刻板的男人。

柳家眼看蔣家這門親事不靠譜，盛家卻蒸蒸日上，正處于將起未起的當(dāng)口，下嫁之名能落個平嫁之實。

先不說長楓喜不喜歡柳三姑娘的容貌，單說她進門以后，肯定不會認林小娘這個婆母。

嫁個庶子已經(jīng)很委屈了，還能把妾室當(dāng)個正經(jīng)長輩？

到時林小娘在盛家的地位就很尷尬，墨蘭為林小娘考慮，沒法答應(yīng)這門親事。

墨蘭有時會難過地想：如果換過來，小娘依舊會為自己考慮，但那個冷酷無情的哥哥長楓，一定不會替她考慮。

盛紘反倒非常熱情，如果長楓攀上柳家的，以后仕途也有個依靠。

而且還能給柳家一個人情：盛家出面求親，柳家故作為難，蔣家主動取消婚約。

這下柳蔣兩家面子都保住了，盛家無非是面子上吃虧，卻換來實打?qū)嵉睦妗?/p>

但他和林噙霜商量后，林噙霜始終不肯點頭同意，如果換了過去，連知會都無需知會一聲，現(xiàn)在林不同意，他也沒法做主。

大娘子見老太太同意，本來十分著急，見林噙霜不肯才放下心來。

她真不想長楓攀上柳家，只恨找不到反對理由，難得林噙霜自己上道，真是天助我也！

盛老太太見狀，也不再提這事，心中卻忍不住道：“你兒子是我看大的，我想給他找個好岳家，你不同意正好，我還懶得管呢！”

長楓婚事跳過后，話題又回到了明蘭身上，明蘭怕祖母擔(dān)心，只是說些山野趣事，什么逮野兔子，筐野麻雀，泡溫泉……

大娘子聽了，忙問道：“你那有溫泉？都說水溫山暖，最能調(diào)神理氣，泡溫泉還能治病痛，你大姐姐身子不好……”

明蘭很上道，立刻笑著道：“母親說的是，我早就想著這個了，我已吩咐了好好拾掇莊子，回頭待大姐姐身子利落了，我就請大姐姐去溫泉莊子里歇兩天。”

隨后又補充道：“還有祖母和母親，咱們一道去，可惜五姐姐懷著身孕，不好泡溫泉的……”

林噙霜見明蘭不提自己，直接搶斷道：“你可別請我和墨兒，墨兒忙得很，沒空去，我是個懶散的，不想去！”

盛老太太嗔怪地看了明蘭一眼，又對林噙霜笑道：“你都是長輩了，怎么也鬧小孩子脾氣？明蘭還沒說完，你就吃上干醋了？”

明蘭見狀也只好笑道：“林姨娘和四姐姐，我是一定要請的，姨娘不想走動，我派人用轎子抬著，保管舒舒服服！”

誰知大娘子聽了，又想起姐姐來，忙對明蘭道：“咱家在京里就那么幾個親戚，你就是嫁人了，也不能忘了康姨媽，也讓她沾沾你的光……”

話還沒說完，只聽砰的一聲，盛老太太重重的把茶碗頓在茶幾上。

她面如寒霜地訓(xùn)道：“嫁出去的閨女，是人家的人了，華蘭身子不好，須得調(diào)理也就算了，墨蘭她們是親姐妹，我也不說什么。”

“這其他七姑八姨，也一窩蜂的往顧家莊子上跑，算怎么回事？盛家還要臉面不要了？！”

大娘子當(dāng)著小輩被數(shù)落，臉色難看極了，她低聲嘟囔著：“不就一點小事嘛，明丫頭如今風(fēng)光了，還不興幫扶著些娘家呀？”

老太太冷笑了幾聲，慢悠悠道：“明兒成親才多少日子，前前后后都家里送了多少厚禮？那些貂皮雪參，吃穿戴用，我忍著不說，你就當(dāng)是路旁撿的，恨不能多要些才好？”

大娘子她聽出老太太的怒意，不高興地說：“她這富貴還是如兒送的，要是怕受不住，當(dāng)初可以不要！”

老太太哼了一聲：“明兒是個懶散自在的，原想找個本分人家，如蘭是她自己不爭氣，我也不說明蘭有恩于她，但她也不欠如蘭吧？”

“那顧家池深水渾一團糟，明兒才多大？又沒個貼心長輩看顧，處處不知底細！”

“她天天小心翼翼，不定哪天出了差錯，自己還顧不過來呢！這腳跟都還沒站穩(wěn)，就有人惦記著沾光了？”

大娘子被懟了一通，氣得臉色發(fā)青，又找不到什么話說，一時間恨恨不已。

明蘭眼眶發(fā)熱，努力不讓眼淚冒出來，她知道祖母是在給她立門檻，免得大娘子以后再來提要求。

又說了一陣子話后，眾人紛紛告退，廳堂里只剩下祖孫二人。

老太太斂去笑容，直拉著明蘭往里屋去了。

“說吧，顧府出什么事了？”老太太神色肅穆的盯著明蘭，“你是我?guī)Т蟮模睦锵胧裁次疫€不清楚，和我說真話！”

明蘭知道瞞不過祖母，索性從頭到尾把這事說開了。

“顧家三郎還在獄中，那太夫人這么得罪顧二，難道就不擔(dān)心兒子？”老太太很是疑惑。

明蘭無奈道：“廷燁也覺得奇怪，就派人去打聽，原來老三早被四姐夫接走了，太夫人沒了后顧之憂，自然……其實要不是有四姐姐他們撐著，太夫人絕不會有恃無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太太提高了語調(diào)，“我問你，如果墨蘭在梁家過得艱難，你會管嗎？”

明蘭低頭思忖了一會后，抬頭看著老太太說道：“不會管，大家都自顧不暇，我和四姐姐又沒什么姐妹情，哪里管得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照啊！她日子難過你不會管，你日子難過她憑什么管？太夫人和你不對付，關(guān)墨蘭什么事，你們說來是親姐妹，哪有半點姐妹情？”

明蘭面有赧色，無言可答。

“明兒，你四姐姐不是好人，但一堆人圍著她轉(zhuǎn)，因為她通人情世故，能給別人帶來利益。”

老太太指點道：“墨蘭和你沒感情，但對你有價值，你要好好想想，該怎么用利益打動她？”

“我與她從小就不對付。”明蘭在祖母面前不想說假話。

她想起往事，緩緩道：“她不喜歡我，總覺得是我搶了她在祖母面前的位置，搶了她二哥哥對妹妹的關(guān)懷；我也不喜歡她，她……心地不好。”

明蘭神色漸漸激動：“從小到大，四姐姐算計過我不知多少次？在父親跟前說我壞話，在大娘子那里挑撥離間……”

“當(dāng)初我嫁給廷燁，我甚至想過，只要我過的比四姐姐好，她每瞧見我一回，就會難受的要命，就會徹夜反復(fù)睡不著覺。”

“她眼看著我風(fēng)光錦繡，看著五姐姐幸福美滿，會比殺了她還難受，又嫉妒又后悔，天天折磨的她輾轉(zhuǎn)難眠。”

明蘭流著淚道：“可現(xiàn)在！她過得什么日子，五姐姐過得什么日子，我又過得什么日子？！”

“如果四姐姐現(xiàn)在過得狼狽不堪，五姐姐一定可以兩情相悅，而不是天天發(fā)脾氣！”

ps：今天興趣來了，臨時加更，其實明蘭對墨蘭一直有隱恨，但一直沒有合理的發(fā)泄機會。

她裝得太辛苦了，如今嫁了人，應(yīng)該有個合理的發(fā)泄機會，所以給明蘭安排這場戲，算是發(fā)雞腿吧！

而如蘭在文家就是不痛快，本質(zhì)上也和墨蘭過得好有關(guān)，幸福感是比價出來的，人情從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