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哭過一陣后，情緒宣泄了很多。

老太太什么話也沒說，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其實老太太也明白，從現實情況來看，如蘭和明蘭要想過得好，墨蘭就必須過得差，這事沒法兩全。

如蘭之所以屢屢發脾氣，除了文家婆母不做人，也和墨蘭有很大關系。

一切痛苦和幸福，都是對比出來的。

墨蘭在梁家日子越舒坦，如蘭就越懷疑：嫁給文言敬，到底值不值？

做姑娘時能去的很多宴會，嫁人后反倒沒資格去了，如果沒有低嫁文家，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

唯有墨蘭過得狼狽不堪，如蘭才會慶幸選了敬哥哥：老天給的福分，你墨丫頭居然瞎了眼不要，現在腸子都悔青了吧？活該！

明蘭夫妻現在難受，也和墨蘭脫不開關系。

要不是她幫小秦氏和寧遠侯解了后顧之憂，他們對顧廷燁的反擊，絕不會現在這樣兇狠凌厲。

何況墨蘭還砸了明蘭和顧二對盛家的天大人情，讓盛紘父子對明蘭毫無虧欠愧疚，讓大娘子母女對明蘭始終耿耿于懷。

連顧二對盛家的威懾力，也因此下降了一大截。

雖然對墨蘭很多不滿，老太太到底是個清醒之人：墨蘭和明蘭關系再不好，但血緣上是姐妹，墨蘭暗助小秦氏和小秦氏為難明蘭，是兩碼不相干的事。

等明蘭哭夠了，她才慢慢勸道：“你和如蘭不能光看賊吃肉，不看賊挨打啊！”

“梁家是個爛泥塘，梁六房里一堆妾婢，墨蘭為了賢惠之名，只能視而不見，你和如蘭的后院干干凈凈，這難道不是福氣？”

接著又加重語氣：“明兒，你也得學學四姐姐的聰明勁兒！你們家那個庶長子，如果放到墨蘭手上，哪有什么難處？”

明蘭抬頭看向祖母，剛剛哭腫的雙眼已經發了紅。

“長子只能嫡出，這個庶長子不能認，認了后患無窮！”老太太目光森然，“顧家那幾房現在不都有求于你？你也用墨蘭的手段，把這孩子過繼出去，以后他還是顧家的少爺，但沒法和你的孩子爭了！”

明蘭默然不語，她和顧廷燁都沒想過，要把昌哥兒過繼出去，否則豈不是變相承認，曼娘在顧家的身份？

記到其他小娘名下，可以抹去曼娘這個生母的存在。

但如果過繼到其他幾房，生母就得有來龍去脈，曼娘就成了顧家人。

老太太見明蘭不接話，只好換個話題：“這次你是想回娘家躲兩天？”

明蘭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說：“……就是想想，我也知道，這樣不妥。”

“算你還不傻！”盛老太太沒好氣的白了明蘭一眼，她拉著明蘭的手問道，“被顧家那些妯娌哭心軟了，又不好意思開口，對不對？”

明蘭搖搖頭，低聲道：“那些人雖哭天抹淚的喊可憐，但遠沒有到末路。廷燁心里想要是什么，他們清楚的很，無非是公道二字，可他們偏偏只字不提?！?/p>

“他們舍不得榮華富貴，又不想承認當年對白夫人和廷燁的虧欠，只是想仗著廷燁的勢力，繼續在侯府安享尊榮，所以哭哭啼啼耍無賴，就是想讓廷燁心軟，抬抬手放他們過去?！?/p>

老太太哂笑：“你覺得顧二能對侯府網開一面嗎？”

“廷燁是個性情中人，恩怨必報！”明蘭將頭靠在老太太肩上，“只要侯府欠他的沒打算還，哪怕把喉嚨哭破，眼睛哭瞎，他都不會心軟！”

老太太點了點頭，慈愛的撫著明蘭的秀發：“明兒，你是個聰明的，很多話不用我說，你心里都明白，回去吧，好好過日子?！?/p>

明蘭揚起明媚的面龐，摟著老太太的脖子，重重的應了一聲：“嗯。”

都督府吃晚飯的時候，顧廷燁對明蘭笑道：“我還當你留在娘家了?！?/p>

明蘭平靜地道：“祖母說了，我和你是一根繩上拴的螞蚱，夫妻要榮辱與共，沒有躲清凈的道理?！?/p>

顧廷燁眉毛微挑，舉杯往前一送，朗聲笑道：“老人家高見！”

一仰而盡后，顧廷燁放下酒杯，又提起長楓的親事：“我聽岳父說了，你三哥這親事倒不錯，女方容貌雖然……雖然……但柳家百年世家，這位柳大人外方內圓，能在大理寺平安至今，算是個人物?！?/p>

明蘭苦笑道：“父親滿意還不夠，四姐姐那邊不肯點頭，我看這門親事成不了。”

顧廷燁頓時皺起眉頭，嘴角也露出不屑之色：“怎么？她還真拿自己當回事，連娘家親哥哥的婚事都要插手？”

“恐怕如此！”明蘭給顧廷燁又倒了杯酒，“四姐姐不答應，父親也不會強求，畢竟四姐姐手里人脈多，又不是非柳家不可?！?/p>

“柳家百年世家，盛墨蘭無非認識幾個人，也配和他們作對？”顧廷燁更氣了。

明蘭一臉無奈：“可我聽林噙霜的口氣，壓根就沒把柳家當回事，我瞧四姐姐也不會怕，再說兩家連八字都沒一撇，不想高攀也談不上得罪?！?/p>

顧廷燁重重放下酒杯，咬著牙道：“要不是你四姐姐搗亂，咱們那位太夫人，絕不敢這么興風作浪！”

明蘭忙問端的，原來小秦氏已經向眾人透了口風，顧廷煒已經被救了出來。

這下顧廷燁對顧家人的價值，一下子下降許多。

小秦氏前期不漏口風，是為了磨一磨顧家人。

等他們在顧廷燁那里碰夠了釘子，到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處境，才告訴他們廷煒已經救出，侯府不是非要求顧廷燁不可的。

眾人在顧廷燁那里灰頭土臉，如今發現他也不過如此，瞬間就有了報復之心，想著和他斗一斗。

其實太夫人和顧廷燁都明白，廷煒只是被四房和五房連累，本身沒有牽扯逆王案，所以梁晗賣張臉，就能把人撈出來。

但四房和五房的那些男丁，已經卷進其中，罪名說大不大，卻也說小不小。

真要上綱上線，想把他們救出來，要花很大的成本。

梁晗是沖著墨蘭和寧遠侯的面子，才去把顧三撈出來。

至于四房和五房，需要花費的人情很大很不劃算，而且寧遠侯也不想他出面。

可在顧家人眼里，既然能撈出顧廷煒，撈出其他堂兄弟就有盼頭。

無非是眾人保證廷煒襲爵，讓小秦氏出面去求梁家。

顧廷燁現在怕的不是顧家人求助，而是怕他們干脆和自己一拍兩散，認定梁晗會把人救出，直接斷了求顧廷燁的念頭。

到時奄奄一息的大哥，只能把爵位傳給三弟，自己和顧家徹底沒了關聯，多年受的委屈和母親的公道，都要付諸東流。

明蘭聽他這么一分析，想了想道：“我對四姐姐有些了解，她向來無利不起早，四姐夫又不吃齋念佛，怎么可能幫四房和五房這個忙？他們又還不起！”

顧廷燁點了點頭：“咱們知道梁晗不可能幫，但四房和五房不知道啊，太夫人又比南曲班子的戲子還能演，肯定會騙他們說梁晗能幫，大哥哥身子骨又不成樣子了，拖不起了……”

顧廷燁是一定要襲爵的，而且要眾人求著他襲爵，才算報了多年的委屈怨恨。

一旦顧家人徹底和他翻臉，遂了太夫人的心意，他如何能甘心？

“看來不能再吊著了，要速戰速決！”顧廷燁上次想讓盛家人求明蘭替嫁，最后鬧個雞飛蛋打，這次改變了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