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林時安隨趙平踏入邊營。

她沒有走正門，而是從西南角的小道繞入。那一帶本為雜物堆放之地，無甚戒嚴，卻靠近糧倉與兵械所。她曾做過幾年兵部主事，知軍營布防規制，自然也知道哪里的守備最松懈。

趙平低聲道：“小姐，這樣闖入……若是被抓……”

“抓得了便抓。”林時安冷聲，“我倒想看看，他們敢如何審我。”

她身上藏有一塊前中樞令牌，雖然早年離職，但那塊牌子未曾上交，代表的是當年某位大人物的影子。在如今這動蕩前夜，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繞過兩排兵舍后，前方便是糧倉所在。林時安趁著守夜軍士打盹之時潛入。柴門虛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霉味，卻不見米香。她眉心微蹙，走到角落，撩開一塊破簾——只見堆得整整齊齊的，不是糧袋，而是麻袋石塊。

“用石塊冒充軍糧？”趙平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想逼兵變？”

“不。”林時安沉聲，“這是……有人故意扣糧不發，逼兵心浮動，藉此行刺殺、調兵之計。”

忽聽一陣輕響，門外有人。

她飛速貼墻藏身，一道高瘦人影走了進來，左手提燈，右手拎著長木杖。那人掃視一圈，低低道：“又來查了……看來‘她’的消息是真的。”

“她？”

林時安心中一凜。

那人自言自語了幾句便轉身離開，林時安緊隨其后，悄然在雪地里留下一道淡淡的腳印。

她知道，這一夜，她不是唯一的探子。

?

次日清晨，軍營忽傳一則消息——后備糧車遭劫，押運兵丁全數失蹤。

趙嵩下令全城戒嚴，不準任何人出入。

林時安坐在驛館聽聞此事，面色冷若冰霜：“果然是動手了。”

“您……猜得準。”

“不是猜，是他們太急。”她目光幽深。

她站起身，披上厚袍：“去，請東營的沈冀將軍。”

趙平瞪大眼：“那位不是和安貞侯一條線的嗎？”

“沈冀……曾是我舊識。”

林時安淡然一笑：“這盤棋，要落子了。”

沈冀，幽州東營主將，號稱“飛狼將”，身世寒門，憑軍功封將。傳聞他一向效忠安貞侯，掌東營兵權，是幽州兵權中最難撼動的一支。

林時安親自登門。

沈冀見她時，眼底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復雜。他曾是她在中樞任職時調派到西北邊境的將校，那時她因保一名罪兵與兵部上司頂撞，悄然安排沈冀代其領兵，是他仕途的轉折點。

“林大人。”沈冀淡淡作揖，“久未相見。”

“飛狼將軍風采更勝從前。”她回禮，語氣溫和。

兩人寒暄片刻，沈冀才低聲道：“你若只來敘舊，我請你飲酒；若是來講邊事……我勸你回去。”

“我若說，后營劫糧之事，與侯爺府內家兵有關呢？”

沈冀頓住。

林時安繼續：“你我皆知，幽州并非只是一地之事，北境動蕩之下，若幽州失控，不僅兵亂，恐怕朝廷與北夷的和平也難保。”

沈冀長嘆：“……你想讓我做什么？”

她遞上一個名冊：“這是失蹤糧車押運將士的詳細資料。其下半數，曾在你麾下受訓。”

沈冀沉默良久：“我查三日，若屬實，我隨你聯手。”

林時安頷首，心知這步棋已穩下一子。

而這一步，意味著幽州軍心裂開第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