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未升,天邊染著薄霧似的白光。
林時安換上一身素衣常服,坐在案前一頁頁翻閱賬冊,身旁爐火正旺,然而她指節微涼,心卻不寧。
她知道,昨夜那番話,不止傷了蕭策,也動搖了沈宴。可她不能后退。
陸家不倒,她便無自由,揭露陸家罪行僅僅只是開場。
“將軍。”副將秦廉推門而入,“已經按你吩咐,將仁政堂的貨賬調包,虛造三筆銀票,放進給京中三家典鋪的賬簿中。”
林時安點頭:“很好。讓人放出風去,說仁政堂近來與戶部舊官有所往來。”
秦廉眼露擔憂:“將軍,此計太險。若陸家早知你試探,他們很可能反撲。”
“他們若不撲,我何來反擊?”林時安站起身,攏緊披風,“這是局,也是誘。我要逼陸元箴親自下場。”
她目光凌厲,眉峰如刃。秦廉頓時不敢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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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太子府。
蕭策負手站在窗前,眸光沉靜,臉上卻有一抹未散的陰郁。
侍從從外頭進來:“殿下,您昨夜未曾歇息……”
“沈宴那邊的人動了?”蕭策忽然開口。
“……動了。他的人從戶部取走了幾份舊年賬冊。”
蕭策冷笑一聲:“果然藏得深。”
“殿下?”侍從疑惑。
“林時安一直以為她能駕馭沈宴。”蕭策語氣漸冷,“可她不知,這樣的男人,最難馴。”
他望著窗外天色,一字一句,“我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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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晚些。
林時安剛踏出軍營,便看見一輛素色馬車停在路邊,車簾掀開,沈宴披著深灰長衫,面色淡然。
“你怎會在此?”
“來接你。”沈宴一如既往溫和,“你該用晚膳了。”
她登車,與他并肩而坐。
車內設有小案,香氣溫熱,一碗粥和幾樣素菜,恰如她平日口味。
她望著桌前,忽然道:“你不怕我將你也拖下水?”
沈宴執箸不語,良久才道:“若你是水,我甘愿沉。”
林時安心中微顫,低頭喝了一口粥,鼻間卻忽然泛酸。
“沈宴,我不是無情之人。”
“我知道。”他語氣很輕,“所以你才小心翼翼,從不說情,也不許我靠得太近。”
林時安閉眼,沉默半晌,忽然問道:“若有一日我無法自保,必須棄舟保命,你會怎么辦?”
“救你。”沈宴回答得毫不遲疑。
“即便代價是你自己?”
“你若死,我活著便無意義。”
她握著湯匙的手微微顫抖,不知該感動,還是該逃。
而她不知的是,這一幕,正巧落入蕭策眼中。
他站在巷尾,望著那輛素雅馬車緩緩駛遠,眼中神色漸冷。他唇角微彎,譏誚得像極了諷刺。
“林時安,你從未見過沈宴真正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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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后,仁政堂賬目被揭開,京中三家典鋪人心惶惶,一夜之間,陸家在京的布線被連根拔起。
戶部舊官突然被召問,一人畏罪自縊,一人失蹤,還有一人突然發狂。
朝堂一片嘩然。
而太子卻在此刻親自上奏,稱“仁政堂一案疑有官員刻意誘導,借機破壞朝綱清流,望陛下詳審幕后操盤之人。”
林時安知,蕭策動手了。
而他揭發的,正是她布下的“誘局”。
她站在殿外,望著宮門緊閉,手心一片冰冷。
身后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被盯上了。”
她轉頭,是沈宴。他目光肅然,眉間已有疲意。
“你若再不抽身,蕭策不會放你離開。”
林時安看著他,低聲道:“你也希望我退?”
“我希望你活著。”沈宴頓了頓,“哪怕此生再不見我。”
她目光一震,剛欲開口,卻見遠處一道金紅身影緩緩逼近。
是蕭策,披金紋袍,面色如霜,一步步走來,目光似刀直指沈宴。
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你退開。”
沈宴不動。
林時安本欲勸阻,卻被蕭策一步擋住。
“林時安,你不能再信他了。”蕭策聲音冷得刺骨,“他不是你的救贖,他是下一個操局者。”
“夠了!”林時安低喝一聲,壓下心頭翻涌,“我從未信過誰能救我,我靠的,只有我自己。”
兩人皆是一震。
而這一瞬,三人之間,那早已埋下的情感裂痕,終于如冰面碎裂——
彼此對峙,情勢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