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禁宮深處,玉階之上浮著一層冷霜。
林時安被召入宮時,天尚未亮,整個長街都被金甲侍衛封鎖,連鴉雀都沉默不語。她身穿朝服立于御階前,身后是寒風吹動的衣角。
她知道,這一次,她已徹底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宣林將軍覲見。”內侍高聲喝道。
宮門緩緩開啟,皇帝坐于高位,面色陰沉。他的眉眼似曾帶過些許和藹,如今卻只剩肅殺。
“林將軍。”皇帝緩緩開口,聲音如雷,“你可知仁政堂一案,牽動何等機密?”
林時安單膝跪地:“臣女知罪。為探查陸家謀私之事,私下設局,未及上報,實屬擅專。”
“擅專?”皇帝冷笑,“你以為朝堂是你軍營可為所欲為?戶部三人,一個瘋、一個死、一個逃,你以為你能抽身?”
她抬起頭,直視帝眸,聲音沉穩:“若陛下要臣死謝罪,臣無怨。但此局若不設,陸家仍可操盤銀票,扶持外官,京中三司早已失控。”
這番話一出,殿內眾臣嘩然。皇帝臉色鐵青,卻未立刻發怒。
片刻后,他緩緩道:“陸元箴,我會親自查。”
“但你,林時安,暫禁兵權,待令處置。”
林時安重重叩首:“謹遵旨意。”
她退出殿門之時,一身冷汗已將內衫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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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宮門,雪忽然落了。
沈宴早已等候。他撐著傘站在御道旁,看見她踉蹌而出,便不由自主快步迎上。
“你沒事?”他聲音不高,卻帶著極深的緊張。
林時安搖了搖頭:“沒死,但兵權被奪。”
沈宴松了口氣,卻又頓住,伸手為她披上披風。她站得筆直,肩卻輕輕顫了。
沈宴望著她,不知從何安慰,只能默默攙她上馬車。
車內一片寂靜。
林時安靠著車壁,緩聲問:“沈宴,你說……如果我倒了,你會怎樣?”
“會接住你。”
她一笑,低頭掩住眼中的濕意,“你真傻。”
“但你心軟了。”沈宴忽然道。
林時安怔住。
“你今日在殿中,為保戶部的那幾人,并未全說出真相。”沈宴看著她,“你是在給太子留余地。你明明知道那幾個人是太子的手筆。”
林時安沉默不語。
沈宴目光漸冷:“你還是放不下他。”
“我放下了。”她低聲答道,“可我不能讓他死。”
這世間,從來不是非愛即恨那么簡單。她與蕭策之間,是太多的恩怨糾纏,不是兩句話就能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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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頭,太子府內,蕭策摔碎了案上的玉盞。
“她在護我。”他喃喃。
謀劃半月的引局,竟被林時安暗中壓下。她自己頂了罪,卻未透露任何與太子相關的指證。
“她還是……”他望著窗外,聲音喑啞,“站在我這邊。”
可他心頭的怒火卻并未因此熄滅。
她為何要與沈宴共乘一車?
為何將自己攔在宮外?
他越是心動,越是憤怒。情感的權衡讓他幾乎不能自持。
“林時安。”他低低念著,“你若不屬于我,也定不可以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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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數日后,皇帝一紙圣旨將林時安“調任”為護送北疆糧草的都督,意在外放,卻名曰獎賞。
她不能拒絕,也不敢不走。籌謀多年,好不容易回到京中想要徹查當年的真相,誰知道現在還沒查到一絲一毫就要離開京城了。
出京的前夜,沈宴來送她。
“我會護好你的退路。”他說,“你放心去北疆,不論陸家還是太子,我會替你穩住京局。”
她望著他,忽然低聲問:“若我死在北地呢?”
沈宴頓住,聲音低啞:“你若死,我便為你覆滅京城。”
她眼眸一震,而他已經執起她的手,放在心口處。
林時安的眼眶倏然泛紅,卻始終未落淚。
而遠處暗影中,一道熟悉的金紋身影正目睹這一切。
蕭策立于夜色之中,眼中血色漸濃。他的指節緊握,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沈宴……你想把她帶走?”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