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之后,他們沒有拍婚紗照,也沒有請客辦宴。就連戒指,林晴也只是戴著那枚素銀圈,偶爾藏在袖口里,像個秘密。
可她心里知道,那不是“簡單”,而是“穩”。
婚后生活并不如外人想象的浪漫。博士項目越發緊張,她幾乎每天都泡在圖書館,一門課程論文動輒兩三萬字,還要參與助研、做小組作業,課余還得處理導師布置的社交型任務。
阿賈伊則像“店里二十四小時都在線”的掌柜。白天忙客人,晚上跑賬務,有時連鍋鏟都來不及放就接進貨電話。
他們很少有完整的“二人世界”,卻每天都有短暫而珍貴的“并肩時刻”。
最溫暖的時刻,就是晚上十點以后。
林晴從學校回來,換下外套,洗手,就直接走進廚房。她不擅長做飯,但愿意洗菜、切料、裝盤、收桌。有時她也在店里打打字,幫他整理采購清單、做菜單排版。累得睜不開眼時,就窩在店里最里頭那張小椅子上瞇十分鐘。
“你忙你的,我看看這個香料是不是多了點。”
“你不用做這些,博士那么忙。”
“那我以后不幫你改菜單看你能拼得多好看。”
她不是來幫忙的,而是來“在一起”的。
有一天晚上,廚房臨時斷電,外賣高峰期鍋爐熄了,訂單卻一堆堆跳進來。他急得滿頭大汗,四處找問題。她也脫下外套,卷起袖子,把每一份涼菜和甜點按順序裝盒,記得把每份都貼上保溫標簽。
“晴,你不是要寫論文嗎?”
“我在這兒,有什么事你不會更快一點嗎?”
她沒在開玩笑。她是真的覺得,站在他身邊,會讓他走得更穩。
廚房燈光恢復時,他看著她滿臉油氣,手上還殘著咖喱色。她累得坐在爐灶旁的塑料凳上喘氣,頭發貼著額頭,眼里全是汗水和光。
他忽然蹲下來,把她的鞋脫了,拿溫水給她擦腳。
她說:“干嘛突然搞這些?”
他說:“這是我們婚后第100天,我想做點儀式感的事。”
“那我不該也送你點什么?”
“你送了啊。”他說。
“什么?”
他抬頭,笑著說:“你每天下班后,肯再進廚房。那就是我這輩子收到最貴的承諾。”
她怔住了。
他不是說“你愛我”,也不是說“你陪我”,而是說“你參與我”。
那一刻她意識到,所謂婚姻的浪漫,并不是節日送花、朋友圈曬圖,而是下班后還有力氣搭手做飯,是他不用開口,她就知道要查哪批香料標簽,是她寫論文寫到煩了,走進廚房能順手幫他炒個飯,他回頭只說一句:“你來啦。”
那天晚上,兩人吃了凌晨一點的晚餐,只有兩個菜——豆腐拌青檸、胡蘿卜土豆湯。
他們坐在后廚靠墻的小桌前,一人一碗湯,像以前在出租屋時那樣。
她舉杯:“為了我們這不豪華但可靠的100天。”
他碰了一下她的碗,輕輕說:“下一個100天,也請你繼續參與。”
林晴看著他,忽然覺得,這鍋熱湯比世界上任何一份愛情更真實。
圣誕假期時,他們抽空去了大英博物館,可惜當時中國館正在閉關修復,林晴站在閉館通知前失落地看了許久,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鄉愁。他在她旁邊站著,什么也沒說,只是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仿佛告訴她,他懂得。
隔天,他們去了溫莎城堡。那天剛好放晴,藍天映襯著宏偉的城堡,林晴覺得心胸頓時開闊了不少。他們一路逛著,聽著導游講述王室的歷史和趣聞,覺得自己仿佛短暫地跳出了日常繁瑣。
假期最后一站,是英國高地的一個小島上。他們在島上租了一間小木屋,早晨熱情的女主人給他們準備了豐盛的英式早餐,桌上擺著經典的英式早餐:盤子中央,兩枚煎得剛剛好的太陽蛋,蛋黃柔軟飽滿,輕輕一戳便流出橙黃的溫暖;培根微微卷曲,表面泛著焦香的油光,入口脆香咸鮮;旁邊是兩根炸得酥嫩的香腸,切開后滋滋冒出熱氣。
再靠旁一些,是微焦的烤番茄和煎蘑菇,鮮嫩多汁,帶著淡淡的橄欖油香。盤子邊上安靜地躺著兩片厚切烤吐司,表面金黃酥脆,涂上薄薄一層奶油,散發出溫柔的奶香。
餐桌中央還放著一罐黑豆,豆子在濃稠的番茄醬汁中軟糯微甜,這是英式早餐必不可少的靈魂之一。
桌邊還各放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英式紅茶,加了一點牛奶調色,溫潤醇厚,絲絲入喉,像是在這陰冷清晨里,給予身體的第一個溫暖擁抱。
他們面對面坐著,窗外倫敦的細雨還未停歇,廚房里卻充滿溫暖而平靜的生活氣息。
四周是湖水和大片的草原,完全沒有手機信號。兩人就沿著湖一直走走停停。
夜幕降臨時,他們沿著一條被細雨浸潤的石板路,找到島上唯一的一家餐廳。
餐廳不大,卻洋溢著溫暖熱鬧的氣息,門口掛著古銅色的燈籠,玻璃窗里透出柔和的燈光。門推開的瞬間,室內溫暖的空氣和食物的香氣一起涌了出來。
服務員遞上菜單,封面印著蘇格蘭傳統的格子紋圖案。菜單不長,但卻寫滿了當地特色:前菜有煙熏三文魚配檸檬奶油、洋薊心沙拉、野蘑菇湯;主菜則是著名的高地鹿肉排、烤羊腿配迷迭香醬汁,以及海鮮拼盤;甜點部分提供當地人最愛的奶油威士忌布丁和蘋果酥皮派。
林晴胃口本就不大,看菜單時躊躇許久,最后小心地點了煙熏三文魚作為前菜,想著之后再追加主菜。
結果,當一盤帶著輕微煙熏氣味、切片精致的三文魚送上桌時,她三兩口吃完,便覺得肚子已經被完全占領,再也塞不下任何食物。
阿賈伊點的是鹿肉排,剛切了一口送進嘴里,抬頭看她推開餐盤,笑著問:“你吃飽了?”
林晴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好像是……我胃太小了。”
阿賈伊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今天一定會豪邁地點個烤羊腿呢。”
林晴臉頰微紅,卻也忍不住笑:“別說了,讓你點餐的時候少點點,你不聽!”
他們說笑著的同時,餐廳另一頭的酒吧座椅上,幾個當地人端著酒杯正高談闊論,講述著各自工作上的煩惱和生活里的瑣事,偶爾爆發出陣陣爽朗的大笑聲。
燈光昏黃曖昧,酒杯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伴著蘇格蘭口音的英文,聽起來有種別樣的溫暖。
林晴看著那些面孔,忽然覺得生活中最動人的時刻,往往不是什么轟轟烈烈的故事,而是這樣一個尋常的晚上,燈光溫柔,飯菜暖胃,還有人愿意坐在自己對面,哪怕是笑話她胃口太小,也能讓她覺得溫暖得不可思議。
第二天早晨,他們早早醒來,站在屋外看日出。天空從深藍漸漸變成金色,太陽緩緩升起,將山谷和湖水映得如夢如幻。
林晴輕聲開口:“阿賈伊,你會不會后悔跟我在一起?”
他微笑著握住她的手:“從你第一次來我廚房的那一刻起,我就確定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決定。”
他們就站在這安靜的日出里,感受著彼此心跳的節奏,確信在未來漫長而未知的路上,他們不會再獨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