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小學迎來新學期的招生季，校門口擺了一條長桌，熱熱鬧鬧擠滿了人。鄉下或許就是這樣，大人都忙著把孩子送進學校里去，這樣才能更好的干農活種莊稼，也就是說學校的存在只是作為一所小型托兒所，幫家長看管孩子的地方，而鄉下孩子多數是貪玩的，可能一小時前他還在你跟前，一小時后他就能跑到學校對面的那座山上去摘野果采野菜，更勝者就不知道能去哪條河里玩水摸魚去了，即使總被家長抓回來打幾次，仍舊不會長記性。當然對于這些孩子來說，這都玩膩了，學校這個地方更是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但也僅僅只是即將入學的毛小孩們來說，比如那個六年級被壓迫來報道的王家因，很不屑的開口：“不知道有什么好開心的，每天都被關在這小破房子里，到時候有你們哭的”。一群小弟在后面附和著，一個小胖墩很是興奮“是啊，到時看我不把他們欺負得叫爸爸”，王家因看了一眼那個小胖墩“壯哥，老師說不能欺負弱小。”他反應過來不對，連忙說“家因哥，下午去哪玩啊。”“今天我可不去，今天我秦叔回來了”。王家因可以說是村里面的孩子王了，小孩子認大哥的方式很簡單，無非就是能帶著自己玩，又不怕被家長逮個正著挨打的，但他還加一項：膽大，不怕死，與其說不怕，到可以說是不知道死是什么。貴州是個山很多的地方，那年王家因才上五年級，上午他爸把牛趕上山，他下午和其他大孩子一起去把牛趕回來，遇上陰雨天，霧大到差點伸手不見五指，路上打滑，山溝的水逐漸湍急，他穿著雨靴急匆匆的趕牛下山，剛到山腳下就聽見有人說貴哥不見了，貴哥當時已經上初一了，周末才回家，是孩子里最大的一個，玩性大，此時王家因也不知道他能去哪里，但小孩子不會多想，只想著去找“你們先趕著牛回去，我去找找，到家趕緊去找貴哥爸媽來”說完，小小的背影消失在了霧里。王家因記得爺爺說雨天不要順著山溝走，容易被水沖走，于是他順著山脊往上一邊爬一邊喊，爬到一個較平緩的山坡是就聽見貴哥喊救命，我還想活什么的，尋聲去找才發現，貴哥在山溝旁的樹上，下面就是水流，他死死抱住那棵樹，王家因湊近了些“貴哥，貴哥，是你嗎？”，一聲帶著哭腔的嗓音答到“是我是我，王家因，救我啊啊啊，啊啊”，霧實在太大了，他摸來摸去也沒找到什么能用的東西，沒法兒了，他只能慢慢沿著山體向下走到距離樹右下方兩米不到的一塊平地去，踏了踏，還沒被水沖散算牢固“貴哥，敢不敢跳過來”，貴哥瞪大眼睛“你是想我死嗎”，這很危險，但這是目前貴哥爸媽還沒來之前最好的方法了。“那把你腿伸過來”見貴哥不動加大了音量“快點，不然看你能掛多久”，可能真的在這里掛了很久了，手的力量已經不能在支撐很久了，他還是動容了“那你可要抓住我啊”，王家因點點頭抓住了貴哥的腳踝“我一會兒拉你腿的時候就放手”，“你可要使勁兒，我還不想死”。

他倆是在山腳下見到貴哥爸媽的，兩個大人沖上來就要打，但看到貴哥臟兮兮，眼睛都哭紅了臉又腫，臉是因為王家因把他拽下來的時候磕在石頭上了，實在是沒舍得下手，“回家吧，下次在貪玩，看我收不收拾你……”，才走了沒兩步，王家因他爸王建國就一把抓住王家因衣服后衣領，拎起來往家的方向走，貴哥在后面哭唧唧的說啥他也聽不清，他只知道他完蛋了，回家免不了一頓打。果不其然，到家王建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跪著，你覺得自己很牛是不是，還救人，長本事了是吧……”其實他也害怕他爸，但是可能是基因，他爸的倔強被他遺傳了，硬是跪在地上一聲不吭。第二天他沒去上課，趴在床上都動不了，拿著《阿衰》看了起來，一聽見他爸有動向朝這邊走來就哼唧兩聲，王建國還有干著活要忙才懶得管他。他家有個養雞場，王家因他媽還在的時候規模要大點，后來兩個人離婚后，王建國忙不過來就改小了。王家因也就這樣閑了一個白天，到晚上才聽見門外兩個人扯來扯去，聽半天才聽出來是貴哥他爸，他大概能猜到說的些什么，他沒想到貴哥挺仗義的，還讓他爸給送一箱牛奶來。貴哥他爸走了，王建國走進來拿給他兩盒牛奶“拿去，英雄，王啟貴他爸給你的”，王家因嘿嘿笑了兩聲接過來“謝謝爸”，王建國沒說話轉身出去做飯去了。王家因拆了牛奶喝，又扯過枕頭底下的他爸媽離婚前他媽媽周香讓他好好學習送給他的那個筆記本，翻開歪歪扭扭地寫到：我救了貴哥，貴哥讓他爸給我送牛奶，所以我不會告訴別人貴哥是個膽小鬼，那天都嚇尿褲子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成了孩子王，一直到現在。

下午一下課，王家因誰都沒等，一溜煙沖出了教室，二十多分鐘就到家了，可是他要等的人還沒來，他爸讓他先去山上把牛趕回來，沒法兒，老爹都下命令了，能不動嘛。天空像是大染缸，夕陽像是染料，云朵就像染布，把一切都染得特別有意思，但王家因沒有心情看，他一心只想著那個會給他帶禮物的秦叔。秦叔原名秦福先，比王建國大五歲是當年王建國干工地的時候認識的，是個包工頭，處處照顧王建國和周香，后來他兩因為生了王家因之后就不干工地了，回家養雞了，但秦叔每年路過或是過月或是半過春節都會來他們家玩玩，釣釣魚什么的，他總是一個人來，王建國還總是調侃他是不是討不到老婆，秦叔說不是，總說他老婆不愿意跟她來回跑他說，王建國他們走了之后一年，他就開公司去了，還算可以，第二年就生了兒子，那一年就不常來了，王建國也問過是不是公司出問題了，秦叔總是說沒有的事，后來也就沒怎么問了，王建國只覺得今年來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