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梅雨季的潮氣漫進閣樓時，江照月正對著西洋鏡理鬢。烏發盤成的貴婦髻上，銀鑲珊瑚的曼珠沙華發簪勾住垂落的茉莉，花瓣沾著晨露，在墨綠暗紋旗袍的領口投下碎影。她指尖劃過耳垂的珍珠流蘇，鏡中映出柳葉眉梢的黛色暈染，眼尾淚痣被臺燈鍍上暖邊，絳紅嘴唇抿出極淺的弧度——這是她維持了百年的“名媛姿態”，哪怕此刻指間正敲著二十一世紀的鍵盤。

檀木折扇橫在膝頭，扇面水墨彼岸花的紋路在系統藍光里忽明忽暗。往生閣界面的贖罪進度條停在99%，最后一格像素正隨著懷表滴答聲緩緩填充。江照月盯著“完成度”數字，手指在“林昭”的檔案欄上懸了三秒——那是今夜將車禍身亡的女孩，車載記錄儀里最后畫面是她攥著褪色的珍珠發卡，后視鏡映著未寄出的道歉信。

“第一百個。”她按下回車，猩紅蔻丹在觸控板上留下淺印。進度條“叮”地跳成滿格，銅制懷表在旗袍暗袋里震動，表蓋的往生咒文透過布料，在鎖骨下方燙出淡紅印記——那是她當年被槍決時，子彈擦過的位置。

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用戶界面彈出素白檔案頁。江照月凝視著“姓名”欄閃爍的光標，忽然想起往生橋初見時，孟婆端著湯碗笑她：“用毒的手如今要渡魂，倒像曼陀羅開在奈河橋，毒汁里浸著慈悲。”她勾唇輕笑，打下“林昭”二字，字體自動暈成水墨痕跡，與扇面的彼岸花遙相呼應。

林昭23歲的照片上，女孩眉眼倔強，脖頸處隱約可見曼陀羅藤蔓紋身。死因欄標注“車禍身亡”，但系統標紅的執念關鍵詞寫著“未完成的復仇”。事故現場照片里，染血的手機停留在暗網論壇界面，搜索記錄全是“商會會長毒殺案”，導航定位直指仇人晚宴現場。她滑動屏幕，看到林昭的日記本掃描件，扉頁用血字寫著：“爸，當年毒死你的曼陀羅，我要讓他們用血償還。”腕間銀鐲突然發燙，倒映出檔案底部隱藏信息——林昭車禍前五分鐘，車載記錄儀錄下她往口紅管里填充粉末的畫面，粉末色澤，與江照月百年前調制的毒劑分毫不差。

電腦右下角彈出游戲直播提醒，ID“DeathCoser”的直播間正在召喚。她對著鏡頭眨眨眼，變聲器調成甜美的JK音，全然不顧腕間銀鐲正隨著往生閣系統的“100%”提示輕輕發燙。墨綠旗袍的高開衩掠過電競椅扶手，露出的銀鏈腳鐲與游戲角色的“引渡者信物”分毫不差。

“家人們今天打‘車禍救贖’副本哦。”她笑著晃動檀木折扇，扇面水墨彼岸花在鏡頭前流動，像極了百年前刑場上飄落的血滴。沒人知道，這個對著彈幕比心的“普通JK”，此刻正等著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去完成第一百次慈悲的償還——用珍珠耳墜，換一個靈魂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