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站在姜家老屋前，看著眼前四個年輕人，一時語塞。
他剛從縣里開會回來，就聽說了姜家鬧出的丑事，連口水都沒喝就趕了過來。
“你們幾個...“村長瞇起眼睛，目光在顧言和姜晚之間來回掃視，“這是咋回事？“
難道他倆真的跟人家嘴里說的一樣，真有那回事？
不不不，不會，姜晚和這個顧知青的為人，他還是清楚的，不可能會做出傷風敗俗的事。
顧言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擋在姜晚前面：“村長，我們幫姜晚同志修房子。“
“修房子？“李村長眉頭皺得更緊，“姜晚，你好端端的姜家不待，跑這破房子來干啥？你爺奶這破房子，都多久沒住人了，搞不好就有塌房的危險。“
“不行不行，這里哪里能住人。你跟家里鬧別扭，我不管，但是你要是住這里，那是肯定不能行的。”
“走走走，你要是沒消氣，那就住我家去...”
姜晚抿了抿嘴唇，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村長，我已經和姜家沒關系了。“
“我覺得我住這也挺好的。”
“胡鬧！“村長一拍大腿，“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走，跟我回去，我給你們說和說和。“
姜晚搖搖頭，眼圈微微發紅：“村長，您不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村長擺擺手，“不就是張屠戶那檔子事嗎？王桂香做得是不地道，但你也把她閨女害得不輕啊！“
姜晚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痛楚：“村長，您覺得是我害了姜美蘭？“
“難道不是？“
村長嘆了口氣，“姜晚啊，聽叔一句勸，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
“村長。“
顧言突然打斷他，“您了解姜晚這些年在姜家是怎么過的嗎？“
村長一愣：“這...“
多少是知道點，那還不是后媽那點破事么。
哪能有什么，常言道后媽不親，那本來就不是親媽，肯定不會有親媽好。
“您知道王桂香經常不給她飯吃嗎？“顧言的聲音平靜卻有力，“您知道冬天讓她睡雜物間嗎？您知道她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嗎？“
顧言話音落，就連姜晚都愣了，他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村長被問住了，轉頭看向姜晚：“這...真有這事？“
姜晚低下頭，沉默不語。
她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回答。
村長臉色漸漸變了：“姜晚，你跟叔說實話。“
姜晚抬起頭，眼淚終于落了下來：“是，沒錯。村長，從我爸去世后，王桂香就沒給過我好臉色。
我娘留下的衣服，全給了姜美蘭。
我爹留下的書，全當了柴燒。
我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干的活最多，吃的飯最少...“
她哽咽著，將袖子擼起來，露出手臂上新舊交錯的傷痕。
“這些都是她用燒火棍打的。“
村長倒吸一口冷氣，他從未想過平日里看著老實的王桂香背地里這么狠毒。
“還有...“姜晚擦了擦眼淚，“她和我爸結婚，是因為她算計我爸...“
“什么？！“村長震驚地瞪大眼睛，“你是說...“
“我爹根本不愛她。“
姜晚苦笑，“她是我娘生前的好姐妹，卻在我娘尸骨未寒時就...“
村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背著手在院子里來回踱步，突然停下腳步。
“姜晚，這事叔管定了！走，跟我去找王桂香！“
姜晚卻往后退了一步。
“村長，不用了。我只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不想再跟他們有任何瓜葛。“
“那不行！“
村長義憤填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必須有個說法！咱們村今年還要評'先進村'呢，不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顧言聞言，嘴角微微抽動。
原來村長更在意的是村里的榮譽。
“村長，“顧言開口道，“姜晚現在需要的是安靜休養。如果您真想幫忙，不如...“
“我懂你的意思。“村長擺擺手，“這樣，姜晚你先在這住著，我去找王桂香說道說道。顧知青，你們幾個先回知青點吧，這事我來處理。“
幾個大男人杵在這里也太不像話了。
顧言看了姜晚一眼，見她微微點頭，才答應道。
“那好，不過...“
他壓低聲音，“村長，王桂香背后可能有靠山。“
顧言總覺得書記的處理方式太過于草率，總覺得他似乎在偏袒王桂香。
李村長不以為然：“在咱們村，我就是最大的靠山！“
送走顧言幾人后，村長直奔姜家。
路上，他越想越氣。
作為一村之長，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實在失職。
今年好不容易有資格評選先進村了，可不能叫他們亂來。
姜家院門緊閉，李村長“砰砰“敲了半天，才聽見王桂香懶洋洋的聲音。
“誰啊？“
“是我！“
里面一陣窸窣聲，過了好一會兒，王桂香才來開門。
她頭發凌亂，臉上還帶著不正常的紅暈。
“喲，村長啊，什么風把您吹來了？“
王桂香強作鎮定，但眼神閃爍。
李村長冷哼一聲，徑直往屋里走：“姜美蘭呢？“
“在...在屋里躺著呢。“王桂香趕緊跟上，“這孩子受了驚嚇，一直發燒...“
村長沒理她，環顧四周，發現桌上放著兩個酒瓶子，一股酒味。
“有客人啊？“他意味深長地問。
王桂香臉色一變：“沒...沒有啊，就我自己喝的...“
村長突然轉身，大步走向里屋。
王桂香慌忙阻攔：“村長！蘭兒在休息，您別...“
“讓開！“村長一把推開她，猛地推開里屋的門。
他倒要看看這女人藏著掖著啥玩樣！
屋里，姜美蘭確實躺在床上，但讓村長瞳孔一縮的是！
床邊還坐著一個人，村支書趙有才！
趙支書衣衫不整，正手忙腳亂地系扣子，見村長進來，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老...老李，你怎么來了？“
趙支書強裝鎮定，但聲音明顯發抖。
村長冷笑一聲：“趙支書，你不是去縣里開會了嗎？怎么開會上王桂香家來了？“
王桂香沖進來，語無倫次地解釋。
“趙支書是來看蘭兒的，蘭兒病了...“
“閉嘴！“村長厲喝一聲，“真當我瞎啊？“
他指著趙支書的領子：“老趙，你可是有家室的人！王桂香也是寡婦門前是非多，你們...“
趙支書突然變了臉色，一把抓住李村長的手腕：“老李，咱們出去說。“
院子里，趙支書掏出一包煙，遞給李村長一根。
“老李，這事你別聲張。王桂香男人走得早，一個女人家不容易...“
“放屁！“李村長甩開他的手，“趙有才，一個書記，居然帶頭搞破鞋，還好意思說？“
“我說呢，出那么大事，你不好好處理，原來你...呵呵...”
村長無語地笑了。
趙支書眼神閃爍。
“那還不是因為姜晚跟顧知青不清不楚的，還設計害自己妹妹...“
“你放屁！“
村長氣得胡子直翹，“姜晚那孩子我從小看到大，最老實不過！倒是你，身為支書，居然...“
趙支書突然壓低聲音。
“老李，今年咱們村評'先進村'的事，縣里已經基本定了。你要是把這事捅出去，這'先進'可就黃了。“
村長一愣：“你...“
“再說了，“趙支書繼續道，“姜晚那事，我已經處理了。張屠戶也答應不再糾纏。這事就這么過去吧，對大家都好。“
李村長盯著趙支書看了許久，突然明白了什么。
“老趙，王桂香這么囂張，是不是因為有你在背后撐腰？“
趙支書不自然地別過臉：“你胡說什么...“
“我明白了！“李村長一拍大腿，“難怪張屠戶的事就這么輕飄飄過去了，原來是你...“
趙支書臉色一沉：“李大柱，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別忘了，你兒子還在公社當臨時工呢。“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李村長頭上。
他兒子在公社熬了三年，就等著轉正。
要是趙支書從中作梗...
見李村長沉默，趙支書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就對了。姜晚不是有顧知青護著嗎？她吃不了虧。咱們當干部的，要以大局為重。“
李村長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心里那股火卻越燒越旺。
回到家里，村長一個人悶頭抽煙。
他想起姜晚手臂上的傷痕，想起她含淚的眼睛，又想起趙支書和王桂香那副嘴臉...
“啪！“他一巴掌拍在桌上，“不行！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
他起身往外走，卻在門口撞上了顧言。
“村長，“顧言神色凝重，“我有事跟您說。“
村長正在氣頭上，看誰都不順眼，可要是顧言，那就聊聊吧。
兩人一進屋，村長就唉哀聲嘆氣的，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顧言：“村長，趙支書...”
村長長嘆一聲：“顧知青，這事...難辦啊。趙支書和王桂香...哎呀！煩死了！“
“我都知道了。“顧言冷笑，“剛才我來的時候，看見趙支書從姜家后門溜出去。“
村長苦笑：“你知道了也好。問題是，趙支書在縣里有人，咱們...“
“村長，“顧言直視著他的眼睛，“您是個正直的人。姜晚這些年受的苦，您真的能視而不見嗎？“
村長沉默了。
他想起了自己剛當村長時的誓言，想起了老父親教導他要“為民做主“...
這...可人家官位大啊！
“顧知青。“
良久，李村長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這事我管定了！就算拼著這張老臉不要，我也要給姜晚討個公道！“
顧言笑笑：“這就對了，村長。“
“不過...“
李村長沉吟道，“咱們得想個萬全之策。趙支書在縣里根基深，光憑咱們...“
顧言微微一笑：“巧了，我叔叔正好在省公安局工作。他下周要來縣里檢查工作...“
李村長眼睛一亮：“你是說...“
兩人湊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
……
老房子那邊，姜晚還在屋里收拾東西。
顧言他們給她帶來的生活用品雖然簡單，卻讓這個破舊的屋子有了家的感覺。
“爸媽...“
姜晚輕聲呢喃，“您放心，女兒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門外傳來腳步聲，姜晚趕緊擦干眼淚。
是顧言又來了嗎？
門外，姜美蘭披頭散發地站在那里。
臉上滿是怨毒。
“姜晚！你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