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那番帶著赤裸裸威脅的“最后通牒”,像一塊沉重的鉛塊,壓在米悠然的心頭,讓她徹夜難眠。用家人來威脅,這一招實在太狠毒,也徹底擊潰了她心中殘存的最后一絲僥幸。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有任何輕舉妄動了。至少,在找到真正能一擊制勝的證據,或者確保家人絕對安全之前,她必須將所有的鋒芒和秘密都深深地隱藏起來。
時亦臨回來的這一天,終于還是在一片壓抑的寂靜中到來了。
米悠然如同一個提線木偶,按照記憶中秦嵐的指示和自己的演練,將整個公寓打理得如同五星級酒店的樣板間。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完美,不留一絲破綻。
書房,這個曾經讓她充滿好奇和恐懼的地方,此刻也恢復了它應有的冰冷和秩序。所有的書籍都按照編碼整齊排列,桌面光潔如新,那支藏著秘密的英雄牌舊鋼筆,和其他名貴的筆一起,靜靜地躺在黃銅筆筒里,仿佛從未被她探究過。她甚至將自己之前發現的那個裝著研究員照片的舊錢夾,也放回了抽屜最不起眼的角落。
她必須抹去自己存在過的一切“異常”痕跡。
傍晚時分,夕陽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金色的光芒灑滿整個客廳,卻驅不散空氣中那凝滯的緊張感。米悠然換上了那身黑色套裙,盤好了頭發,化了淡妝,然后便像一尊雕塑般,靜靜地站在客廳的玄關附近,等待著那個即將歸來的“主人”。
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沉重而緩慢。她努力調整著呼吸,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平靜、順從,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敬畏。這是唐棠教她的——在絕對的強權面前,示弱和偽裝,是最好的武器。
墻上的掛鐘指針,一點點地滑向晚上八點。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窗外的城市已經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勾勒出繁華的輪廓。米悠然的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腦海里卻在飛速地運轉著。
時亦臨回來后,會先做什么?是直接質問她瑞士的事情?還是會先檢查她的工作?秦嵐到底跟他匯報了多少?他對她現在,到底是怎樣的看法?是徹底的厭棄?還是……仍有一絲利用價值?
她口袋里那枚冰涼的舊筆帽,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依靠,指尖無意識地反復摩挲著上面模糊的花紋。
八點十分,玄關處的門鎖,終于傳來了電子識別的輕微“滴”聲。
來了!
米悠然的身體瞬間繃緊,呼吸也為之一滯。她迅速垂下眼瞼,擺出最恭敬的姿態。
厚重的裝甲門無聲滑開。
首先是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他們目光警惕地掃視屋內,確認安全后,才分列兩旁。
然后,那個熟悉而又帶著風塵仆仆氣息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時亦臨。
他穿著一件質感極佳的深灰色羊絨大衣,或許是因為剛下飛機,領口微微敞開,露出里面白色襯衫的領子。他的頭發似乎比離開時略長了一些,但依舊打理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長途飛行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如同最銳利的鷹隼,在踏入房間的瞬間,就鎖定了站在客廳中央的米悠然。
米悠然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寒流瞬間包裹,連血液都快要停止流動了。她強迫自己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然后微微躬身,用一種近乎卑微的語氣說道:
“時總,歡迎回來。”
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顫,但她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露出絲毫的恐懼或……其他情緒。
時亦臨沒有立刻回應。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從她一絲不茍的發髻,到她那身并不合身的套裙,再到她那張努力保持平靜的臉……那眼神深邃難測,像是在審視一件失而復得、卻又沾染了灰塵的物品。
然后,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旅途的沙?。?/p>
“嗯?!?/p>
只有一個字。
卻像一塊巨石,重重地壓在了米悠然的心上。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走向吧臺或書房,而是站在玄關處,脫下了大衣,遞給旁邊的保鏢。然后,他邁開長腿,緩緩地,一步一步地,朝著米悠然的方向走來。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清晰而沉重,仿佛踏在了她的心臟上。
米悠然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