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也納的歡迎晚宴,最終在一種復雜而暗流涌動的氛圍中結束了。米悠然整晚都神經緊繃,既要努力扮演好“臨時翻譯”的角色,留意時亦臨的眼色和指令,又要時刻警惕著會場中可能存在的危險——尤其是那個讓她感覺熟悉的、戴金絲邊眼鏡的亞洲男人。
所幸,直到晚宴結束,那個男人都沒有再出現,也沒有發生其他意外。但這并未讓米悠然感到絲毫放松,反而讓她更加確信,危險只是暫時潛伏了起來。
第二天上午,時亦臨的行程安排,出乎意料地并非是密集的會議或商務拜訪,而是……參觀美泉宮(Sch?nbrunnPalace)。
“這是峰會主辦方為核心嘉賓安排的文化交流活動,屬于……‘工作’的一部分。”面對米悠然(通過眼神表達出的)疑惑,時亦臨在前往美泉宮的專車上,用他那一貫聽不出情緒的冰冷語調,“解釋”了一句。
米悠然自然不敢質疑。她穿著另一套由“管家”準備的、看起來同樣價格不菲但風格略顯保守的米色套裝裙,手里拿著記事本和一支看起來很普通的黑色簽字筆(她不敢再用那支英雄鋼筆了,雖然它此刻就藏在她貼身的口袋里),安靜地坐在時亦臨身邊。
依舊是頂級的奔馳轎車,依舊是前后簇擁的安保車輛。車隊平穩地穿過維也納的街道,最終抵達了這座宏偉的巴洛克式皇家宮殿。
美泉宮的輝煌壯麗,再次讓米悠然感受到了昔日哈布斯堡王朝的鼎盛氣派。鵝黃色的宮殿外墻在冬日陽光下顯得溫暖而耀眼,廣闊的皇家花園雖然已是初冬季節,草坪枯黃,樹木凋零,但精心修剪的幾何形狀和遠處山坡上的凱旋門,依然能讓人想象出它在春夏時節該是何等的繁盛景象。
進入宮殿內部,更是仿佛步入了一個流光溢彩的黃金時代。奢華的水晶吊燈,描金的洛可可裝飾,巨幅的皇室油畫,以及一間間陳列著珍貴古董家具、東方瓷器和波西米亞水晶的房間……無不彰顯著帝國曾經的榮耀與奢華。
一位佩戴著“峰會特邀講解員”胸牌的、氣質優雅的奧地利女士,用流利的英語為他們這一小批“核心嘉賓”(米悠然注意到K&E的伊萬諾夫也在其中,但他離時亦臨遠遠的,似乎在刻意保持距離)進行講解。
時亦臨聽得很專注,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價值連城的藝術品和歷史遺跡,眼神里似乎帶著一種……不同于平日商業談判時的銳利,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帶著思考和審視的意味。他偶爾會就某個歷史細節或藝術流派,與講解員進行簡短的交流,其知識的淵博再次讓米悠然感到驚訝。
米悠然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努力記下一些講解內容(雖然她對歐洲歷史一竅不通),同時也在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人。她沒有再看到昨晚那個戴金絲邊眼鏡的亞洲男人,但她總感覺,暗處似乎有目光在窺視著他們。
參觀隊伍來到一間相對僻靜的小花廳,這里曾是伊麗莎白皇后(茜茜公主)最喜歡的休憩場所之一。花廳的墻壁上掛著幾幅描繪阿爾卑斯山麓風景的油畫,巨大的落地窗外正對著花園迷宮。
講解員正在介紹茜茜公主生平的傳奇與悲劇。時亦臨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略顯蕭瑟的花園,似乎有些出神。
米悠然則被墻角一個不起眼的玻璃展柜吸引了。與其他展柜里琳瑯滿目的珍寶不同,這個展柜里只孤零零地放著一件物品——一支看起來很古老的、筆尖已經有些磨損的……鵝毛筆?旁邊還有一小瓶已經干涸的墨水。
說明牌上用德文和英文寫著:【伊麗莎白皇后用于書寫詩歌的鵝毛筆(復制品)】。
就在米悠然好奇地看著這支鵝毛筆時,一個穿著深灰色風衣、戴著黑色禮帽和墨鏡、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女人,也悄無聲息地走到了這個展柜前,停在了她旁邊。
女人的動作很輕,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有些特別的冷香。米悠然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讓。
“你也對這個感興趣?”那個女人突然開口,聲音被刻意壓低,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感,用的……竟然是標準的中文!
米悠然心中一驚!猛地轉頭看向她!
女人也恰好微微側過頭,墨鏡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線條優美的下頜和一抹……顏色極其鮮艷、近乎暗夜玫瑰般的紅唇。
“別回頭,”女人的聲音如同耳語般鉆入米悠然的耳中,快得不容她反應,“‘金色音符’今晚有‘夜鶯’為‘客人’獻唱。不想你朋友白跑一趟的話,你知道該怎么做。”
說完,不等米悠然有任何反應,那女人便轉過身,像一片羽毛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旁邊另一個參觀團體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米悠然僵在原地,心臟狂跳不止!
這個神秘的女人是誰?!她怎么會知道她和唐棠的聯系?!她剛才那番話是什么意思?!“金色音符”(那個私人俱樂部?)今晚有“夜鶯”(組織?)為“客人”(誰?)獻唱?讓她……做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突如其來的指令,讓米悠然的大腦一片混亂!
“走了。”
時亦臨冰冷的聲音自身后傳來。他不知何時已經結束了“出神”,正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米悠然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收斂心神,不敢再看那個展柜,快步跟上了時亦臨。
但她的心里,卻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那個神秘女人的話,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了無數的疑問和……恐懼。
今晚……她該怎么辦?要去那個“金色音符”俱樂部嗎?那里又會有什么在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