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戰斗剛剛開始,作為一個小組長的我,更要身先士卒,一馬當先。
我正在修改文案,手機響了。我還以為是我的白馬到了,趕緊拿過手機,沒想到卻是沈小飛打來的。
我自然有些失落,近乎自由落體,但依然世故般地微笑著問候表弟,這也是在公司這么多年練就的護法神功,就差點是大神級的“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了。
“小飛啊,今天謝謝你了啊!幫了我大忙了!”
“姐,您別客氣!這還不是小事一樁嘛。您真正要感謝的是尚左,他為你的電腦都快瘋了!”
“是嗎?”我有些驚訝。而讓我奇怪又氣惱的是,他為什么就不上來和我見一面再走呢?就那么不想見我嗎?還是根本就不把我當回事?真是不能隨便就下決定了!
我沉吟了一番,“嗯……還是要謝謝你,改天我請你和子萌吃大餐吧!”
那頭的沈小飛聲音很大,“哈哈,大餐就免了,就等你和尚左請我和子萌吃喜酒啦!”
思思和湯尼都聽到了,都抬頭望著邊看,嚇得我趕緊捂住手機。
我埋著頭,低聲地,“小飛,對不起啊,我手上還有事呢。我約好了地方再告訴你。”
沈小飛并不想放下電話,“你猜,我現在在哪兒?”
“在哪兒?”我有些發愣,這話問的什么意思啊?!我心里猛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表弟和他就在樓下?!是為了給我個驚喜?!我知道我這個表弟是什么事都會做得出來的。
“猜不出來吧?哈哈哈哈,我在你家呢。”
“在我家?”我很驚奇,但又是一次自由落體。
“我剛把你家馬桶疏通好,和你說一聲哈!”沈小飛說的聲音依然很大。
我恍然大悟,趕緊說,“哦,謝謝你啦!真是太謝謝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意思!嘿嘿。”
我有些納悶,“哎,你今天沒上班啊?”
“沒有!早上拉翔寶去醫院,然后又去找尚左,我就請假了。剛才還和子萌在家,我媽又讓我幫姨媽疏通下水道,這不,就在你家了。”
“哎呀,真是辛苦你了,小飛!我可要真的好好謝謝你了!”我由衷地說道。
由此我也知道了表弟并不和他在一起。他干什么呢他?真是的!
“沒事,你別客氣,表姐!”沈小飛的聲音忽然又低了下去,“姐啊,我還有件事也正想求您呢。”
“什么求不求的,你也別客氣,快說!”
“那我就說了。姐,是這樣的。上個月,我們單位三個同事結婚,兩個同事生孩子,還有一個男同事死了媽,一個女同事死了爸,我的工資都不夠隨份子的。真不好意思,這個季度的房租,您看能不能提前……那個……幫我救救急啊。”
我知道表弟會時常跑肚拉稀,但絕沒有想到是這樣拐彎抹角的事。于是,我便起身走到窗前,離大家遠點,笑著說,“哈,小詞兒甩得這么溜,聽著怎么不像是真的啊。”
沈小飛急了,“姐,姐,全是真的,一點不騙您!我以咱姥姥在天之靈起誓!”
“哈哈,都還姥姥了!那……那你爸媽那邊怎么說啊?”
“嗨,我去說,我去說!一家人給誰都是一樣的嘛。是不是啊,我的親姐姐?”
“嗯……好吧,看在互幫互助的份上,一會兒我打你卡里。”
“謝謝姐!我的好姐姐!你真棒!不過……你可別告訴子萌啊,求您了,姐!”
我撇了下嘴,從耳朵上拿開手機,“放心吧。”
還沒等我掛斷,手機話筒里就傳來沈小飛得意的喊聲“耶!”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沈小飛,他正享受著我媽賞給他的美味勞動成果。
沈小飛吃著巨峰葡萄,吐著葡萄皮,很是自在。
“我說姨媽呀,等我辛果姐和尚左在一起了,你就啥也不用操心了!”
我媽把一個削好的蘋果放到外甥面前,“聽你這么一說,尚左這人還不錯。唉,可現在光人好有啥用啊!他不說學歷差,就連個穩定的工作都沒有,別說我沒啥指望,我也沒想沾他什么福氣,可他拿什么養活你辛果姐和朵拉她們娘倆啊,是不是?”
“哎,姨媽,可不能這么說!你這是老觀念,該改改了。現在啊,這女人能干著呢,都比男人能干。我就盼著我們家子萌能養我呢。”沈小飛把他自己的心里話都說了出來。
我媽一聽就不高興了,“咦,你這是什么話?!怪不得你媽老說你呢!”
“說我什么?!”沈小飛反而不高興了。
我媽心想,自己別多事了,人家親爹親媽都管不了,自己管得了什么呀,立馬就換了口氣。
“小飛啊,也就是你親媽和你親姨媽關心你才說你。聽姨媽的,別老玩了,翔寶都那么大了,也該收收心,干點正事了。現在國家生育政策都放開了,你再和子萌給翔寶生個弟弟妹妹的,你爸媽身體還都好,幫你養,幫你帶,該多好啊!
沈小飛更受不了這個,完全是哪里疼就往哪里戳啊。他猛地起身,“打住,打住!姨媽,我的親姨媽,各家念各家的經,你還是先考慮我辛果姐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哈,再見!”
說著,沈小飛又回身拿了那個削好的蘋果,走出門去。
“慢點,慢點。謝謝你哈。再坐一會兒吧,啊?回去問你爸媽好哈!”
沈小飛答應著關上門,“哎哎,您放心,一定把您的問候帶到家,您老留步!”
我媽還想出門送,門已被沈小飛從外面關上,差點碰著臉。
十二
出了我家的門,沈小飛就想到了尚左。今天出汗又出力,還費盡了口舌,可全都是為了他。好不容易請假放松一天,就不能白白給浪費了。他連打幾個電話,奇怪的是,尚左一直未接。
去打一把游戲?他走進一家游戲廳,看到的全是小孩,怕打不過人家,丟臉不說,還花冤枉錢,就又退了出來。
咦,正好前面有家賣外貿商品的店,沈小飛猛然想起了給夏子萌道歉送安慰的事兒。他直奔店里,徑直走到賣包的柜臺前。
他假裝不在意,先是走過,又慢慢回身,站到前面審視著琳瑯目滿目的各種包包。
女店主微笑著上前,“帥哥,給誰買包啊?今天大促銷,一件八折,兩件七五折,買得多,賺得多!”
沈小飛有一搭無一搭地,“嗯,東西還挺多的哈。……哎,有今年迪娜新款的女士單肩包嗎?”
“有啊。要什么有什么!”女店主很利索地從上面拿下一只包來,“您看看是不是這款,好多人都來買呢。”
沈小飛拿起包覷了幾眼,又放下,再看其他的。
女店主又拿了幾款放到沈小飛面前,“還有好幾種呢,您選選,總有一款中您意!”
沈小飛一笑,“嗨,還挺會說的哈!”
“見了帥哥高興嘛,是不是?”女店主有些媚態地望著沈小飛,但很自然,習慣成自然這句話說的真對。
“嗨,不是我要,是給我們家那位的安慰品。”沈小飛被女店主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店主馬上話鋒一轉,“一看帥哥就是好男人,誰要找了你真是天大的福分。來,我給您推薦一款,雅致又時尚,還便宜,物有所值!”
女店主推出一個精巧的藍白相間的肩包。
沈小飛拿起包,眼睛亮起來,“嗯,是不錯。Howmuch?”
“今年最新款,專柜一萬八呢。”
沈小飛像燙手山芋一樣趕緊把包扔到一邊,“咋這么貴啊!這不是搶錢嗎?!”
女店主用白玉般的小手捂住嘴,“哈哈哈,我說的是專柜價,不是我這里的價呀。咱家有渠道,一折價。”
沈小飛為剛才的唐突露餡感到有些尷尬后悔,“哦,那那,你這里怎么賣啊?”
女店主又恢復了剛才的情態,“看小哥對媳婦這么好,人又帥,我就和您說一口價了。”
“多少?”
“看您實意要,一千五,怎么樣?就算我們交個朋友,也算拉個主顧,以后您給我多介紹幾個朋友來就行了。”女店主顯得很有誠意。
沈小飛不好再推了,但口袋里確實沒多少錢,只好硬撐下去,“一千。”
女店主叫起苦來,“一千?!別說這點錢到不了我手里,就是廠家進料子的錢都不夠!
“那,那就……那就一千二吧。行,就給我包起來,不行,我就走人。”
“得得得,賺得少就少點吧,我們交個朋友!”女店主說著拿紙袋就要給裝起來。
沈小飛看了看周圍,想說什么,又沒說。
女店主看得一清二楚,“您還有什么需要的?”
沈小飛湊近前,按住女店主的手,還有手里的包,低聲道,“我還有一個要求。”
女店主望著沈小飛,“您說!”
“我要開發票,價格得跟專柜一樣的。”
女店主有些驚喜,“你要報銷?明白!但那就不能一千二了,還要上稅呢。要不,我就虧了!”
沈小飛抬起頭,警惕地看著四周,“好吧好吧。一千三!就這樣。再不行,就算了!”
女店主撒嬌地打了一下沈小飛,“好!就這樣吧!”
有了壓艙石,沈小飛就可以心里有底大大方方地回家了。
推開臥室的門,只見夏子萌剛直播完,正在鏡子前卸妝,剛把面妝底色擦到一半,不料沈小飛出現在身后,摟住了她。
“哎呀,剛直播完,累死我了!一邊歇著去!”夏子萌不耐煩地說道。
沈小飛并不松手,盯著鏡子里妝容不整的老婆,使勁地看著,“別卸妝啊,也讓我欣賞一下嘛!嘿,你這么一打扮啊,還真漂亮!”
夏子萌皺著眉頭,“漂亮什么呀,為了這個傷疤,我擦了多少粉啊!”
“噔噔噔……!”沈小飛嘴里自帶節奏,猛然把紙袋里的包包拿了出來,亮眼地懸在老婆面前。
夏子萌驚呆了,驚喜地“哎呀”了一聲,一把奪過包包去,睜大眼睛從里到外地欣賞著安慰品。
“漂亮吧。”沈小飛完全是自我獎賞的語氣。
“漂亮!完全是我想象中的樣子!老公,你真好!”
夏子萌撲倒沈小飛身上,不住地吻著他。
沈小飛受不了,推開夏子萌,一臉嚴肅地,“整整一萬二,我兩個月的工資呢,飯錢都沒了。”
夏子萌摟著沈小飛,“我來養你!我給你叫外賣,想吃啥就點啥!”
“嘿嘿,小意思啦。好男人就是這樣的嘛!說最少的話,買最貴的包!”
沈小飛又立馬顯出很大度坦然的樣子。
十三
一天就這么快地飛走了,容不得你任何的喘息,太陽公公和月亮婆婆已默契無間地交接班了。
當我趕到鼎新酒館的時候,夏子萌和安染早已喝著咖啡可樂等著我了。今天一個白天,我都沒接到他的電話,我干脆也不給他打電話,更不發短信,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誰求誰呢?!但拗不過兩位閨蜜的好意,還是給他發了短信,約見一面,讓我的姐妹再定奪一下,也算是我仁至義盡,最后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夏子萌見我進來,也不寒暄,直接定奪要喝什么,“辛果姐,您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兒喝安染姐帶來的上等紅酒!”
我想也好,喝點兒紅酒壓壓驚,等會兒他來了,正可以借酒壯膽,借酒發揮。
我很是爽快,“可以!”
安染姐看出點兒苗頭,按著我的手,“哎,今天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過了,有點像三堂會審哪。”
夏子萌當仁不讓,“安染姐,婚姻大事非比兒戲,辛果姐更是要嚴之又嚴才行啊。再說,我們不做誰做?我們可不能把親閨密給糊里糊涂地嫁出去!剛出虎口又入狼窩,那叫不負責任!”
安染微笑著,“好吧,那我們就嚴之又嚴吧。”
夏子萌更進一步,“一定不留情面,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讓他出點血,才知道他是什么人呢。”我聽了不落忍了,“啊,刀子就不用了吧。”
夏子萌指著我,“看看,看看,還沒上手段,這就不行了。這怎么行啊!”
“行了,子萌,我們還是考察為主,什么手段不手段的,又不是渣滓洞。”安染提醒子萌。
“沒事,我唱白臉,您唱紅臉不就得了。”說著,夏子萌嬉笑著揮揮手走了出去。
安染拉著我的手,像母親一般地說,“辛果,說實話,對尚左我不是太了解,好多情況都是子萌告訴我的。你現在走出這一步,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也不容易。我比你大幾歲,就當是你的親姐姐吧,不想看到你再吃苦,所以,在你決定嫁給他之前,還是想問問你,你真的都想好了嗎?”
見此,我也緊緊握著安染姐的手,誠懇地回答。
“安染姐,有您和子萌做姐妹,是我一生的福分。說實話,我呢,自己帶著朵拉這幾年也確實不容易,可也就是怕朵拉受苦,不高興,就一直這么拖著。也有一些不錯的男人和我談起過,但一說起朵拉就猶豫了。他一猶豫,我就猶豫了。兩個人想不到一起,也不會長久的。也正是這一點上,尚左和其他人不一樣,他開朗,陽光,樸實,最重要的是善良。雖說出身鄉下,但沒那么多舊觀念,他能全身心地為了我,還有朵拉。如果要問我為什么會同意嫁給他?我想來想去,就是,尚左他靠得住,他能給我安全感,和他在一起,心里覺得踏實。但我也說老實話,我有時越這么想,忽然感覺反而越不踏實,萬一……是我先入為主,看走了眼可怎么辦呢?你們再幫我看看,拿拿主意,也是好的。”
“嗯,我會好好看的。是的,安全感對我們女人來說是天生的需要。”安染姐很同意我的看法。
“我也考察過他,我看,他為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裝出來的,都是出自他內心的高興,他為能幫別人感到開心。現在這樣的人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現在還不清楚。”
安染若有所思,點點頭,“哎,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哦,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朵拉生病,我打車去醫院。司機就是尚左。半途中堵車,很嚴重,四周都是車,根本出不去。朵拉發著高燒,都燒得說胡話了,我急得沒辦法。這時候,他二話不說,把停車修理的標志往車后一放,抱著朵拉就往前面的醫院跑,我在后頭跟都跟不上。等我到了醫院急診室,朵拉已經輸上液,睡著了。嗯,就這樣,我們認識了。”
安染直點頭,沒說話。
夏子萌進來,拿著一根用柳枝編的小鞭子,打在桌子上,“啪啪”直響。
“怎么樣?”夏子萌得意地望著我和安染。
安染很是驚訝,“嚯,還真上手段啊。快藏起來吧,讓我們辛果看著心疼呢。”
“嗨,就嚇唬他一下嘛。再說,也讓他看看,我們辛果姐背后有人!以后要對我辛果姐好點,不好,就家法伺候!”夏子萌振振有詞。
安染點頭,“好好好,子萌說得也對!”
夏子萌拍了拍新的藍白相間的包包,“看,這是沈小飛花了好幾個月的工資給我新買的!要是他不服務好我,我就休了他!”
我一愣,“哦,是嗎?!”
夏子萌忽然話鋒一轉,“辛果姐,趁著尚左還沒來,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哦,就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我們之間還有不該問的問題嗎?”我莞爾反問。
子萌沉吟半晌,“嗯,你和尚左結婚了,還想再生嗎?”
我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我……尚左是答應過我的。為了朵拉,可以不要孩子。”
夏子萌頭一歪,脖子一挺,“哼!結婚前和結婚后可不一樣,我可把話說在前邊。”
安染看到氣氛有些尷尬,忙解圍,“好了,好了!跑題了,跑題了!今天我們是干什么來了?是為辛果把關、慶祝來了!來,為辛果的幸福干杯!”
“也為我們的青春干杯!”子萌很干脆。
“為了我們每個人的青春、幸福干杯!”我特別強調了幸福二字。
閨蜜鐵三角的杯子剛剛碰在一起,這時門被推開,有人捧著一大把玫瑰花興沖沖地進來,花束擋住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