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時間真不經磨,轉眼又到晚上了。我還在忙,思思湯尼開始和我告假,說都有事,希望不要再加班了。我這才想起中午夏子萌說的事。我趕緊揮揮手,“都走都走!今天不加班?!?/p>
等思思和湯尼都走了,我趕緊關上電腦,穿好衣服,再探頭探腦地往老總辦公室瞄了一眼,拿包,貓腰,飛速離開。
等趕到飯店,我不禁埋怨起夏子萌來,“嗨呀,吃什么飯啊,還花不少錢。有什么東西,直接快遞到家不就完了?”
夏子萌看著菜單,得意地,“那可不一樣!”
我看了一下包間的擺設,“嚯,這哪里是小店啊。小飛這是發橫財了嗎?”
夏子萌一白眼,“哼,他?!”
我不禁有些心疼,“你們哪,就是打腫臉充胖子,整天叫著缺錢,還到處亂花錢。”
夏子萌不高興了,但我知道她是假裝的,斜著眼睛看我,“瞧你,這是怎么說的,人家一片好心想著你,還成不是了啊?!?/p>
面對著她的伶牙小嘴,我連忙改口,“謝謝!唉,真是沒必要,我們一家人,搞那么客氣干嘛?!?/p>
旁邊的服務員在問,“美女,新來的石斑魚,要不要嘗嘗鮮?”
夏子萌不打磕吧,“來一條!”
我睜大了眼睛,“行了行了,多貴啊!”
夏子萌不聽我的,“你就不要管了,等著吃就行了!”她把菜單遞給服務員。
我不禁疑惑,“小飛呢?怎么請客的沒到,我這被請的倒早到了。”
正說著沈小飛喊著跑著進了包間,“來了!來了!喲,我的姐啊,幾天不見,您又年輕了!”
看他那呼哧帶喘的樣,我笑笑,“凈胡說!怎么,去南方掙什么大錢了?和姐說說,也讓姐學習學習!”
沈小飛擦著汗,“錢沒怎么掙著,嘿,但吃飯有人請了!”
我撇了一下嘴,“那也行啊?!?/p>
“哈哈,我就是個蹭飯的,請吃飯的大咖來了!”
說著,沈小飛手一揮,只見尚左從外面走了進來!
更讓我驚奇的是,尚左徑直走到我面前,脫去外衣,光著膀子,后背還綁著幾根樹枝!哎呀,這是負荊請罪的戲碼啊,肯定是沈小飛這個壞東西想出來的主意,讓尚左想三天怎么也想不出來,就是想出來,他也未必能這樣做出來!
我可不看這丟人的戲,起身要走,竟被沈小飛和夏子萌一邊一個把我給架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尚左單腿點地,跪倒在我面前,“都是我不好!差點上了譚文峰的當!你就原諒我吧!”
門開著,幾個人堵在門口,“哈哈,真好玩!有意思!”
我撇開頭,閉上眼睛不看。
沈小飛也不管門外人看,還真當戲碼來演,有人觀看,他反倒更興奮,“我親愛的姐姐,尚左可是真心真意給您賠禮道歉??!”
還是夏子萌了解我,對圍觀的人喊,“走開走開!沒看過負荊請罪啊!都回家好好學學去!走走!”
說著過去把門關上。
見此,我拿起尚左的衣服扔到尚左頭上,“還不嫌丟人啊,還不快穿上?!”
沈小飛和夏子萌對了一下眼,互相做了個鬼臉。
尚左并沒有起來,哭腔似地,“已經丟人了!我不怕,你不原諒我,我就一直跪在你面前?!?/p>
我一看如此,還真要懲罰一下,不能就此輕輕放過,扭過臉去,“也行。你既然知道丟人不好,那就多跪一會兒,以后少再丟人!”
沈小飛示意夏子萌上前。
夏子萌借勢煽風點火,“辛果姐說得對!是要吃一塹長一智!”
沈小飛著急,朝夏子萌指指尚左背上的樹枝。
夏子萌恍然大悟,上前從尚左背上抽出樹枝,遞到我的手里,“辛果姐!既然負荊請罪,那就得有個真的負罪樣兒!您來打!”
我不接招,扭過身去。
夏子萌拿著樹枝在自己手里顛著,“既然您下不去手,我就來替您打。您說打幾下我就打幾下?!?/p>
我不回身,不說話,但從余光里看著夏子萌。
夏子萌打自己的手“啪啪”之響,“那就打個整數,一百下!記得牢!”
沈小飛眼瞪得老大,“???!”像是真喊,又像是演戲。
夏子萌揮舞著樹枝打了起來,邊喊邊打,喊聲高,但下手很輕!
沈小飛在一旁夸張地喊著,“哎喲,哎喲……”
許多人又聞聲過來圍觀。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猛然上前把尚左扶起來拉到自己一邊,“哎呀,行了行了,打幾下就可以了!”
沒想到尚左笑笑,穿上衣服,“沒事,不疼?!?/p>
我指著尚左的腦門,“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
沈小飛和夏子萌“哈哈”大笑起來,擊掌相慶!
沈小飛上前把眾人哄散,“戲看完了,大家快去吃飯吧!”
七
一場虛假的苦肉計大戲演完,真是讓我哭笑不得,倒是為夏子萌和沈小飛的一番苦心感動不已。不叫安染姐來是對的,她來了可能就不會這樣精彩了。而我呢,本來就放不下尚左,趁此我也就轉圜一下,有道是官司宜解不宜結,況且是有情之人呢。
帶著著沈小飛給的絲巾和點心,還有和尚左的花,還有打包的飯菜,我滿載而歸。
“媽,我回來了?!?/p>
我媽在陪朵拉玩玩具,“哦,聽口氣,這飯吃得不錯嘛?!?/p>
“啊,小飛和子萌他們,還有尚左,還給你們帶了禮物呢?!蔽野褨|西放下。
我媽并不看東西,直盯著我的眼,“尚左?你們又和好了?”
“本來就沒什么,還不都是譚文峰在里面瞎攪和鬧的。媽,這是小飛給您的蘇州絲綢圍巾。朵拉,來,這是蘇州點心,可好吃了。”
我媽長出了口氣,“也好。只要你高興就行。”
說著,我媽和朵拉過來,朵拉拿起點心吃,“好酥??!”
我開心地,“喜歡吃就多吃點!”
我媽去拿圍巾看,“小飛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孩子。”
我笑著說,“也不能老是讓你看不慣啊。當然,有你和我姨的鞭策,他進步得很快!”
我就差說夏子萌了,真正能管教小飛的,也就是她了。其他人根本沒用。
我媽比量著圍巾,又指著旁邊一堆禮物,“還有啊,這是譚家給你的禮物!我都不敢動,等你回來,看看怎么處理呢?!?/p>
一聽這話,我急了,“怎么?譚文峰又來了?”
“不是,是朵拉爺爺來了。”
我一愣,“哦,那你是怎么說的?”
“我也沒見著,是老劉告訴我的。他把東西放在門口就走了?!?/p>
我看著旁邊的禮物,“哼!他也知道是自己兒子不對了。”
我媽搖頭,“是啊,他是向你和朵拉賠罪來了。聽老劉說,他彎著個腰,晃晃悠悠的。唉,也挺不容易的?!?/p>
“他不容易,我們就容易嗎?”我聽不下去了。
我媽揮揮手,“嗨,你們的事你們自己拿主意,我不摻合。人家這也是給朵拉的,你也不能不收啊。哦,對了!明天是雙周日,朵拉應該到她爺爺那里去了吧?!?/p>
我一路上想說的話,現在不得不說了,“哦,尚左還約了我們去外面郊游呢?!?/p>
這時,朵拉抬頭問道,“媽媽,那我是去爺爺家,還是和尚左小爸爸出去玩?”
我俯下身子,“朵拉,你想去哪兒?”
朵拉搖搖頭,不說話,走到一邊,手里抱著她的艾莎女王。
我媽看在眼里,一切都明白了,“我說啊,既然說好的,就按說好的做。朵拉還是去爺爺家,以后再和你們出去玩。辛果你也正好和尚左單獨出去,好好散散心,也多溝通溝通,商量商量以后怎么辦吧。”
我忙問,“那您哪?”
我媽敲打著背走開,“我不用你管。老劉早約我去看花市,還一直沒去呢?!?/p>
我理解我媽是為了我和尚左。經過上一出赤膊打斗戲,我們還是需要好好彌合彌合。
我上前俯下身,抱著朵拉,溫柔地,“朵拉,你同意嗎?”
朵拉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看我,又看看姥姥,“嗯。爸爸還說要帶我去游樂場呢?!?/p>
我還能說什么呢,握著朵拉的小手,“到了游樂場,可要小心啊?!?/p>
朵拉撫摸著手中的艾莎女王,點點頭。
哎呀,有多久我沒帶朵拉出去玩了啊,更別說那熱熱鬧鬧、千奇百怪、充滿童話神秘色彩的游樂場了!不是擠不出時間,而是……那需要錢啊,兩張門票頂得上她在幼兒園一個月的飯錢了!
洗漱完畢,我走進里屋。卻見朵拉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一手抱著艾莎女王,一手還握著童話書。
我輕輕坐在她的旁邊,挪開她手中的童話書,給她掖好被角。
我剛想起身離開,朵拉伸出小手,拉住我的手,“媽媽……”
“嗯,怎么了,朵拉?”
朵拉望著我,輕聲地,斷斷續續地,“大爸爸和小爸爸……為什么……打架?”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朵拉,那是大人的事,你還小……”
朵拉打斷我,“你別生大爸爸的氣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我抿著嘴,點點頭,“知道了。寶貝兒,你喜歡……他嗎?”
“我……他們都對我好,可他們都不想,讓我跟別人在一起?!?/p>
朵拉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看到她那純真美麗的大眼睛,此刻我就想哭,但不能哭!
我強忍著,還微笑著,“朵拉,那你和媽媽說說,你……更喜歡誰?”
朵拉還是那樣的目光,清澈明亮,“媽媽,我喜歡誰你都高興嗎?”
我只好撫摸女兒的頭和臉,轉移一下我的和她的注意力,“媽媽……媽媽只喜歡朵拉?!?/p>
我俯下身子,將女兒緊緊抱在懷里。
我懷里的朵拉哭了,“媽媽,我……我不知道……該和誰在一起……”
“寶貝兒不哭,你永遠和媽媽在一起。媽媽永遠和你在一起?!?/p>
我的淚水輕輕滑落,滴在被子上。
八
今天的陽光很好,真是應該戶外郊游的好日子。
可是,安染并不這么想,她想看的風景不在郊外,而是在一處漂亮的小區——麗景嘉園。
安染在車里戴上墨鏡,還有寬檐帽,對著鏡子照了照,然后,喝了口水,下車。車門關得很響,顯示著她的決心。
她看了一眼手機,點點頭,尋找著樓號,在11棟樓前停住腳步。又找到2單元,她想了想,等著里面的人出來。
正好有位穿運動裝的男士出來,趁門還沒有關,安染急忙上前拉住門。
“上午好”沒想到男士回頭和安染打招呼,嚇了她一跳?;琶仡^回應,“好,好,上午好!”
安染很緊張,又看了下手機,進電梯后,摁下11層鍵。她捂著胸口,好像要把快跳出來的心臟按回去一樣。
電梯門打開,安染尋著標識來到1103室門前。她舉手,想要敲門,又停住。低下頭,屏住嘴,終于下定決心,既然來了,就要見見??蓜傄玫介T時,里面傳來女人的電話聲。
“稍等我一下啊,我剛收拾了一下。一會兒到?!?/p>
嚇得安染慌忙撤身,正好電梯前有消防道,趕緊躲了進去。
卻見,Lilly打扮妖嬈地走到電梯前。
安染從消防道探頭出來,只能看見Lilly的背影。
電梯開了,Lilly進去,關電梯。
安染忙跑出來,Lilly的電梯已經下去。她趕緊按另一部電梯的下行鍵,按了好幾下,才閃亮,但是從下面一層上來的。急得安染直跺腳。
等安染下到一層,沖出門去,卻見Lilly開著她精致亮眼的MINI小車從她的眼前一溜煙而去。
安染迅速跑向自己的車,開車跟了上去。但到了門口,卻被欄桿擋住了,要交費。她眼看著Lilly的車拐彎不見了。
安染氣惱地拍著方向盤,又馬上拿起電話撥打,“喂,振東嗎?你……我……我忽然想起,你那個哮喘噴霧劑還有沒有啊,我正好路過藥店,我……”
“我看看……床頭柜里還有一瓶呢,不用買了。你理療還好吧。”馮總回應。
“呃呃,好的,好的。”
安染閉上眼睛,出了口長氣。
九
我也打扮得很輕松,噴了點法國香水,帶著一股小清新嫵媚。
尚左開著他公司的車過來,停下。然后,開門下車。上樓。
我們想著美好的相聚,但都沒注意到不遠處,正有一只惡虎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不遠處正停著一輛路虎車,車上譚文峰正從車上下來。顯然,他是跟著尚左的車進來的。他從車上下來,又回到車上。拿過望遠鏡,望的當然是我家。
他看到了陽臺上的我在晾曬衣服。還看到尚左從身后抱住了我,吻我。
譚文峰氣惱地點上一支煙,猛抽幾口。
他氣不過,打開車門,向我家樓下跑過去。
還好,吉人總會遇到貴人。我的貴人就是我媽和女兒朵拉。
另一條路遠處,我媽正和朵拉走過來,我媽拿著新買的水果,一手拉著朵拉。
早到門口的譚文峰走到尚左車前,繞了一圈,踢了一腳,不屑地,“他媽的什么破車啊。”
他還想做什么,我媽的喊聲已經到了,“哎,你干什么呢?”
嚇得譚文峰,趕緊回身。
朵拉看到了譚文峰,喊著,“大爸爸!”
譚文峰忙迎上去,“朵拉!岳母大人,我來接朵拉。”
我媽點著頭,“嗯嗯。”
譚文峰拉著朵拉的手,“岳母大人!我要帶朵拉去游樂場,我爸媽也一起去。要不,您也一起去吧?”
“我不去。哎,你把煙滅了,和朵拉在一起,會熏著她的?!?/p>
譚文峰忙答應著,“哦哦。”
譚文峰把煙蒂順勢一彈,正好飛進尚左沒有關好的車窗里。
朵拉指著尚左的車,“哦,小爸爸也到了?!?/p>
“什么小爸爸大爸爸的,只有親爸爸我一個。走,我們去游樂場?!?/p>
我媽怕又鬧起來,揮揮手,哦,你們快走吧。
譚文峰抱起朵拉,“好的。朵拉,和姥姥再見!”
朵拉朝我媽揮手,“姥姥,再見!”
我媽還不放心,“小心點啊,朵拉。說完,轉身慢慢上樓,”自語地,“唉,該多好的一家人啊,可怎么就……”
譚文峰抱著朵拉離去,朵拉看到尚左的車窗里開始冒出一縷白煙。
”哎呀,小爸爸的車冒煙了?!?/p>
譚文峰回頭看了一下,“啊,是旁邊的煙飄過去的。我們快走吧,游樂場今天人多,要早去?!?/p>
譚文峰抱著朵拉轉身拐彎,快步向路虎車跑過去。
不多會兒,老劉穿著健身衣褲,騎著自行車從外面回來。
他支下自行車,鎖好。忽然聞到什么味道,抽動鼻子,再回頭一看。是尚左的車冒起了白煙。
老劉大喊起來,“唉呀,車著火了!著火了!”
老劉想過去滅火,但火已著了起來。瞬間火苗很大!
有人圍觀,老劉直喊,“都別看了,躲遠點,車里有汽油,會爆炸的!”
大家嚇得都忙閃開。
聞聲看景,我和尚左奔下樓去。
尚左大驚失色,大叫,“是我的車!”
尚左想沖過去,被老劉抱住,“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
看著大火熊熊,我也急忙上前拉住尚左,“別去,別去了,不管用了!”
尚左極度痛悔地?!鞍パ?,這是我們公司的車啊?!?/p>
老劉拿出電話撥打,“快叫消防車吧?!?/p>
尚左蹲到地上,搖著頭,“來不及了。這是怎么回事??!”
車還在燒嗎“噼里啪啦”的。圍觀的人都躲得遠遠的。
老劉納悶,我剛健身回來,剛才也沒看到有人點火啊?!?/p>
為了安慰尚左,我解釋,“唉,現在車有時也會自燃呢。保險公司可以理賠的吧?!?/p>
尚左望著快燒成一堆鐵架的車直搖頭,不說話。
好日子,好安排,好想法,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給燒沒了。
再怎么說也沒用。人一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對尚左來說,酒解千般愁,還有他的好兄弟沈小飛。
還是夜晚的大排檔,主意賊多的沈小飛又在為尚左打磨著化愁的解藥。
“嗨,燒了就燒了吧,幸好沒燒著你和辛果姐。如果你們在路上燒起來,那不就更慘了。”
尚左愁眉不展,“關鍵是,這是我們公司的車,我說出去跑客戶用的,現在公車私用,不好交代啊。”
“不是有保險嘛。”
“保險還要查實情況再說,也沒多少。公司和我說了,讓我自己想辦法。”尚左嘆口氣。
“那得多少錢?”
“還不知道呢,起碼十好幾萬吧。上次婚沒有結成,現在這車一燒,恐怕又遙遙無期了。就算辛果同意,你姨媽也不會同意了?!鄙凶笄弥雷樱逯_。
這下,沈小飛也沒了主意,“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尚左低著頭沉默一會兒,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小飛,真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幫我一下,你……”
“你說,兄弟,要我怎么幫你?”
“唉,能不能先借我一點?!?/p>
沈小飛的豪氣一下子變成了尷尬,“啊啊,那是當然!應該的!你上次借我的我還沒還你呢,是不是?可是我……我現在確實手頭很緊,拿不出來啊。要不,借你的早就還你了。你也知道,我和子萌是掙一花倆的主……”
尚左無神地,“明白!唉,是我不好意思!我再想想辦法!”
“我也再想想。來,走一個!”
沈小飛給尚左酒杯倒上酒,兩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