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馮振東很瀟灑，和客戶相約，打起了高爾夫。
梁總，服務生和瑟琳娜都給他鼓掌。
馮振東向旁邊的梁總揮揮桿，“梁總，該您了！”
梁總開打。
瑟琳娜手里的公文包在振動，“馮總，您的手機響了。”
馮振東停下，接過瑟琳娜遞過來的電話。
馮振東看了看，又遞給瑟琳娜，手機還在振動。
瑟琳娜一看是安染的電話，上面顯示著“老婆”二字。瑟琳娜笑了笑，將電話放到包里。包里還震動了一會兒。
瑟琳娜一笑，“馮總，您換手機了，好時尚哦。”
“嗨，好多功能我都不會。”
“沒事，我先學會了再告訴您。”
“好。……算了，我還是自己慢慢弄吧。”馮振東嘆口氣。
瑟琳娜捂著嘴在笑，“哈哈，我明白了，您是怕我亂裝什么軟件吧。”
馮振東很尷尬，嚴肅地，“哦，你可別教你嫂子裝……那什么軟件啊。”
“明白！嫂子那么有修養的人才不會學那些東西呢。”瑟琳娜和馮振東擊掌。
馮振東淡然一笑，有些尷尬，“不說了，還是好好打球。走，去看梁總打球！”
馮振東積極在前面走，瑟琳娜緊跟在后。
八
尚左有了新的房產中介工作，很快就熟悉起來。有了下一代的動力，也使他更加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更加努力。
他坐在工位上，翻看著資料，然后給客戶打電話，“您好，您是好宏園業主吧？哦，想問一下您的房子賣嗎？”
房主的聲音很大，“誰告訴你我要賣房子的？啊！”
尚左并沒有著急，平緩地，“哦，我就是問一下。”
房主的聲音更大了，“你怎么知道我電話的？啊？是不是物業把我的信息賣給你們了？啊？”
“啊，不是，不是。我們再聯系啊。”尚左忙解釋。
“真是豈有此理！”
“啪”的一聲，房主掛斷了電話。
尚左嘆了口氣，又撥了一個電話，“喂，王先生嗎？啊，您好！我是安家置業的小尚，我想問問您現在還想買房嗎？好宏園，和平小區的房子有好幾處呢。”
“我已經買了。”
“哦，那您……”
王先生已經掛斷了電話。
店長過來，“小尚啊，這位王大姐要去看看嘉善小區的房子，你帶她去看看吧。”
尚左看了看客戶和店長，“好的。”
再看看掛在墻上的時鐘，已經快下午四點了，尚左對店長說道，“店長，我一會兒要去幼兒園接孩子，看完房后，我就不回來了。”
“行！你先帶王大姐去看吧，要好好照顧啊。”
尚左答應著，“唉，您放心！王大姐，您請！”
尚左跟在王大姐身后走出去。
到了一家小區，尚左領著王大姐上樓，開門看房。
尚左向王大姐介紹，“這房子是老了點，但格局還可以。”
王大姐皺著眉，“還行，就是太貴了。”
尚左笑笑，“學區房哪有不貴的呀。出小區，過了街，不到兩百米就到實驗小學了，孩子都不用接，也省了不少人力和時間呢。”
王大姐點頭，“嗯。可一百多萬呢，太貴了！附近還有其他房子嗎？”
尚左很誠懇，“大姐，我和您講實話，這是這片最便宜的了。就這，有三家都來看過了，您可早拿主意啊。”
王大姐邊用手機拍照，邊說道，“我還是和家里商量一下再說吧。”
“行！您定了早告訴我。就到后天上午吧。要是晚了，別人早交了定金，我可就幫不上忙了。”
“好，好。旁邊的新華小區還有房子嗎？我看那邊便宜點。”王大姐指著旁邊的方向。
尚左看了一下表，“哎呀，王大姐，我要去接孩子了，已經晚了。明天我再陪您去，好不好？”
王大姐有點不高興，“算了。真是的！”
尚左抱拳致歉，“真不好意思！不過，新華小區那邊就不上不了實驗小學了，所以會便宜很多。”
王大姐有些驚訝，“哦，隔一條馬路就這樣啊。”
尚左有些著急，不住看手機時間，“是的。大姐，我得趕緊走了。”
“好吧。我商量好了再告訴你。”
尚左直點頭，“唉唉。”
尚左開門，王大姐出去，尚左緊跟著出去。
尚左緊趕慢趕騎著電動車到了幼兒園門前。門前已經人不多了。
尚左停下車就急忙往門口跑。
只有幼兒園老師領著朵拉站在門口。
幼兒園老師看見尚左，有些責備，“哎呀，怎么今天來得這么晚啊？”
尚左連忙拱手，“抱歉抱歉！有點事給耽擱了。”
“什么事比孩子的事大啊，真是的！”幼兒園老師說道。
尚左趕緊點頭，“是是，謝謝您！讓您久等了！朵拉，來，我們回家！”
說著，尚左去拉朵拉。朵拉不高興，往老師身后躲去。
幼兒園老師指給尚左看，“你看你看，朵拉都不高興了！”
尚左過去，蹲下，拉過朵拉的小手，打在自己臉上，“是小爸爸不好，該打，多打幾下！”
朵拉哭了。
尚左抱起朵拉出門，“不哭了，朵拉，我們現在回家，媽媽和姥姥都等著呢。”
幼兒園老師微笑著朝朵拉揮手，“朵拉，再見！”
朵拉邊抹眼淚，邊和老師揮手再見。
尚左揮著手，“老師再見，再見！謝謝啊！”
朵拉沒說她為什么不高興，但她的眼淚說了。肯定不是因為尚左來晚了，而是他為什么來晚了。在朵拉的心里，可能想的是，他，尚左，這個對她曾經很好的小爸爸，還有我，都要把心思用在照顧新的小孩身上了，不管她了，她要被遠離拋棄了。她沒有其他解救自己的辦法，她只有為自己的命運哭泣了。
九
經歷了“代孕”插曲，沈家又恢復了平靜，好在夏子萌和兒子同意要生，這是讓二老高興的頭等大事，至于如何達到目的，走著瞧。
沈父自己一個人在喝著酒，旁邊沈母在喂翔寶吃飯。
夏子萌開門進屋，“爸，媽，我回來了。”
沈母邊喂翔寶，邊說，“你吃了嗎？”
夏子萌回答，“哦，我和安染姐在外面吃過了。”
夏子萌順便將一個小的變形金剛動漫玩具遞給翔寶，“翔寶，這是安染阿姨送你的。”
翔寶拿過去就玩，也不吃了。
沈母急了，“哎喲，寶兒，吃完了再玩啊。”
翔寶不聽，跑到一邊。
沈父不勸孫子勸老伴，“哎呀，他不吃就別勸，等餓了他就會自己吃的。唉，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別操心那么多。”
沈母嘆口氣，自己吃飯。
沈父向沈母使眼色，讓她和夏子萌說話。
沈母會意，但有些發怯，試探的樣子，“子萌啊，我們問了小飛，他說還可以商量，你，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啊？”
夏子萌邊坐下吃水果，邊說，“哦，小飛他同意了，那就讓他生唄。現在啊，你沒聽電視上說嗎？男人也可以懷孕的。”
這話真噎人，噎得能吐三個跟頭！
沈父和沈母驚訝地對看了一眼，沈父將一杯酒喝完，沒說話。
沈母繼續，“那，那，你，你是決定不生了？”
夏子萌回頭友好地看著婆婆，“沒有啊，我同意生，但不能用我的身體。”
“你這，這是咋說的，讓別人生，那還是你的孩子嗎？”沈母咂摸著嘴。
夏子萌耐心地開導，“媽，現在都高科技時代了，什么都是自動的，熱了有空調不用，干嘛非要用扇子啊？是不是這個道理？”
見二老沒動靜，夏子萌站起身走向自己房間，把門關上。
沈母看看沈父，低聲地，“我們就那么落后嗎？”
沈父“哼”了一聲，又喝了一口酒，“唉，我看啊，他們這是斗智斗勇，拿高科技將我們軍呢。”
沈母皺著眉，搖著頭，“我們是他們的爸媽，和我們斗啥智斗啥勇啊？我咋越聽越糊涂呢。”
沈父一樂，“嘿，你想啊。開始他們不想生，我們催得沒法了，就退后一步，同意生。可同意不等于真生啊。于是，就想到代孕這高科技的法兒。這是要條件，設障礙！和打仗談判一樣啊。我們要是不同意，那問題就是我們有問題了。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母恍然大悟，“這么個斗智斗勇法啊！那，那我們該怎么辦呢？”
沈父吃了口菜，“涼拌！”
沈母著急，“那，那不就耽誤了嗎？”
沈父望著老伴，“他們都不怕耽誤自己，我們還怕什么？快吃飯，吃飽了，才好繼續斗爭！”
沈母點點頭，可仍然一臉不解。
夏子萌換好了清爽的衣服，架好手機，準備直播。
這時來了電話，是沈小飛的視頻電話，他正在在一健身館里擼鐵呢。
“什么事啊？快說，我要直播了。”
沈小飛笑著，“今天戰事怎么樣啊？”
夏子萌調著手機，“還不錯，我用高科技說服他們，把他們說得一愣一愣的。”
沈小飛舉舉大拇指，“厲害！沒說我吧？”
“說了。我就說讓你小飛生啊，現在男人懷孕的可多了。”
沈小飛急了，“哎，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你這不是引火燒我身嘛！”
夏子萌一瞪眼，“我知道你生不了才這么說的嘛。你個笨蛋！”
沈小飛一拍腦袋，“哦，明白了！高，高，實在是高！”
夏子萌低聲地，靠近鏡頭，“哎，這樣分開為戰挺好的，你在家，我就出去。我在家，你就出去。他們說你，你就拿我說事，他們要說我，我就拿你墊背。兩個當事人只要不在一起，他們就開不了庭了。哈哈哈哈！”
沈小飛飛吻，“俺服了YOU！”
夏子萌揮手，“好了好了，不說了！我要直播了。”
夏子萌關機，禁不住得意地一笑。
十
我們家的晚飯比較簡單，一會兒就吃好了。
尚左正準備收拾，我媽過來擋住他，“我來吧，你都辛苦一天了。”
尚左笑笑，揮手，“沒事，沒事。”
我望著尚左，“尚左，我們下去散散步吧。”
尚左感覺出我有事要和他講，忙說，“哦，好好。”
我媽收拾碗筷，“去吧，去吧。我來收拾就行了。”
尚左還不忘和我媽說聲“謝謝”。
我去換鞋，開門。
尚左和正在看圖書的朵拉揮揮手，朵拉抬頭看了一眼，并沒有表示，低頭繼續看書。
路燈光昏黃，我和尚左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尚左低著頭，“今天朵拉不高興，是因為我晚去接他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我嘆了口氣，“朵拉不高興，也不只是因為這個。我們得好好想想該怎么辦了。”
“嗯。”
我們兩個人低著頭都沒說話，沉默著走了一段。
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見有一個長椅，我挽著尚左走了過去。坐在長椅上，我們靠著，還是都沉默著。
有人溜小狗，跑過，打破了寂靜。
尚左拉起我的手，低聲地，“辛果，我明白您心里苦，可我們有個孩子多不容易啊，你千萬不能有其他的想法，啊！”
我搖搖頭，“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辦法了。朵拉就是因為這個她才……”
尚左看著我，“媽不是說了嘛，朵拉畢竟是個孩子，過一段就好了。我們再……”
我望著黑乎乎的前方，“她現在的感覺是被拋棄了，還有……”
尚左提高了聲音，“沒什么還有了，辛果！我們讓朵拉沒有被拋棄的感覺不就行了！”
我還是搖搖頭，“還有譚……譚家在里面，我們……”
尚左扳著我的肩膀，“辛果，你要相信我！譚文峰你不用怕，他不敢怎么樣的！他要是來蠻的，我就和他拼命！”
我閉上眼睛直搖頭。
尚左把我抱在懷里，輕輕拍著我的胳膊，“辛果，我在想啊，孩子出生了，叫什么名字呢？男孩就叫虎子，女孩呢，就叫小蕾，與朵拉正好是一對花，怎么樣？”
我依然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我哪還有浪漫閑心想這個啊。
十一
安染的家里也很安靜，屋里的電視開著，在放著婚戀節目。男女提問很尖銳，男生女生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安染坐在沙發上有些不安，看看電視，看看窗外。她拿起電話，又放下。忽然很煩躁地拿起電話，扔到一邊。
馮振東的車就停在離家不遠處。他抽著煙，望著自己的家，沉思著。
他拿出原來的手機，來回地看，一臉苦笑。
家里的電視依然播放著節目，但安染已經不在沙發上了，屋子里空蕩蕩的。
安染在洗澡，熱水蒸騰著熱氣，從她的頭上臉上流下來。
她閉著眼睛，任水流流下。
安染有些暈，扶著墻壁，抽泣起來。
安染扶著墻，猛然看到下水處有很多頭發。她驚訝地看著，輕輕拿起地上的頭發，都很長，顯然是自己的。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安染裹著浴巾，走到洗漱鏡前，鏡子中的她眼圈發黑，神色也憔悴了許多。
安染拍拍自己的臉，很松地在顫動。她皺起眉頭，又看到了自己眼角一條條的皺紋。
安染再用手顫抖地去撫摸那一條條的皺紋，不禁閉上了眼睛。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咔啦”“咔啦”的嘈雜聲。
安染煩躁地走出去。
“咔啦”“咔啦——”
馮振東穿著睡衣，正在廚房往外拉冰箱的抽屜。
安染闖進來，吼道，“干嘛呢你？！”
“抽屜凍住了，打不開。”馮振東望著冰箱。
安染走過去，用力拉拉抽屜，仍然打不開。
她隔著抽屜的縫隙仔細查看，指著冰凍的塑料袋問，“這里邊是什么？”
馮振東回答，“排骨。”
“什么排骨？”
“豬排骨。”
安染火了，“廢話！我問你，是誰放的？怎么會凍成這樣？！”
馮振東平靜地望著安染，“當然是我放的了，還能有誰啊。前天我放進去時沒事，我怎么知道，凍硬了會擋住抽屜。”
“你沒腦子嗎？”
馮振東沒有吭聲。
安染不依不饒，“我說過多少次了，東西要放整齊，你聽過嗎？喝完水的杯子，沒刷干凈就往櫥柜里放，吃剩下的肉菜和素菜，不分開就塞冰箱里。還有……”
“我有點累，我要休息了。”
“你休息，還要弄排骨干嘛？”
“我我，我想早化開，明天燉一燉。”
安染一愣，“哦……挺，挺好的。那你就好好休息吧，一會兒我來弄。”
安染說著回到衛生間。
馮振東蹲下，又在拉抽屜，“卡啦卡啦”地響。
安染又跑過來，喊道，“跟你說過了，我來弄，我來弄，你還在那里瞎鼓搗什么！”
馮振東不耐煩了，“不用！我自己收拾，不用你管。”
安染對著馮振東喊道，“馮振東，這個家，不是你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