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動心搖樹，
云生性起塵。
若明今日事，
昧卻本來人。
——佛語
一
房間內，馮振東穿著襯衣和衛褲，坐在床上，還沒有完全醒過來的樣子。
馮振東拍打著腦袋，“安染她，她怎么就，就來上海了呢？為，為什么呀？”
瑟琳娜忙著穿衣服裙子，“我哪知道啊，她，她不會是詐你吧。”
馮振東真是五雷轟頂，睜圓了眼，“炸，炸我？”，驚呼，“你你，你還是快回去吧。”
瑟琳娜抱怨責備地，“哎呀，馮總，您，您怎么就真把房號告訴她了呢？”
馮振東指著下面，“……她，她都說到酒店門口了，我不說，她，她也會問前臺的。”
瑟琳娜還在扣扣子，馮振東把外套往她懷里一塞。
“不管真的，假，假的。你，你快，快回你房間，快！！”
他推著瑟琳娜出去。
瑟琳娜回頭喊著，“鞋，鞋……”
馮振東趕緊從床邊找到瑟琳娜的鞋子，塞到她懷里。
瑟琳娜剛要開門，馮振東趕緊拉住她，一把把她拉回來，“等等！”
馮振東輕輕拉開門，打開一道門縫，探出腦袋，警惕地向走廊里兩邊張望著。
走廊另一側，電梯打開。
安染走出電梯，尋找門號。
安染在自語，“1601-1620。”
馮振東一把把門關上，“哎呀，她真，真來了！”
瑟琳娜拉門要出去，被馮振東一把拉回來。
馮振東斷然地，“不行！你現在出去，正好撞上她。你，你穿成這個樣子……她肯定胡思亂想的。”
瑟琳娜著急地，來回走著，“哎呀，這可怎么辦啊？那我先到衛生間躲躲吧。”
馮振東忙攔住，“那怎么行！衛生間是她的最，最要去的地方！”
忙亂中，馮振東看到了衣柜，趕緊上前拉開，“你先躲這里，找，找機會，再出去。”
不由分說，馮振東將瑟琳娜推了進去，“砰”的一下關上衣柜門。
傳來瑟琳娜的聲音，“哎呀，我的裙子，裙子！”
馮振東再一看，瑟琳娜的裙子一角卡在了衣柜外面。
馮振東趕緊把衣柜打開，把瑟琳娜裙子收進去。
馮振東對瑟琳娜，“對不起啊，你先委屈一下。注意，別出聲啊！”
說完，馮振東又把衣柜門關上。
接著，馮振東跑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兩手捧起水沖臉，還喝了幾口，又拿過香皂使勁搓了搓臉，用手指在牙上使勁來回擦了擦。但香皂味道有些嗆，直咧嘴，想吐。他又喝了幾口水，仰著脖子漱漱口。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發。出了衛生間門，他望了下房間里面，趕緊跑過去，把紅酒杯藏到柜子里，把床上的被子胡亂整理了一下。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馮振東一陣慌張，“啊，來了，來了！”
馮振東跑過去開門，到了門前，深呼吸，整整衣服，才開門。
門外，安染怒氣沖沖地看著馮振東，“馮振東，你怎么回事？也不下來接我？”
馮振東手足無措，“啊，我，我還以為你和我開玩笑呢。”
安染瞪著眼睛，“我和你開什么玩笑？！”
“我，我真沒，沒想到，你會來。我還以為，你，你在濱海呢。”
“你擋著我干嘛，不歡迎我來啊？！”
馮振東忙閃開，“啊，快，快進來。我怎能不歡迎呢，真是沒，沒想到。”
馮振東先把安染讓進去，拉著安染行李箱跟在后面，把行李箱放在里邊沙發地方。之后，他看了一下衣柜，離衣柜很遠，他出了口氣。
馮振東拿起一瓶礦泉水，遞給安染，“喝口水吧。”
安染怒氣未消，“我不能喝涼的，你不知道啊。”
“哦，對不起，我馬上給你燒熱的。”馮振東跑到門口通道的茶臺上倒水，燒水。
安染打量著房間，又定格在老公身上，“哎，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嗎？”
馮振看著電壺燒水，低姿態地笑著，“知道，知道。來之前，我不是也說了嘛，等，等下次嘛。”
“下次？咱倆都多大年紀了，還有多少個下次啊。”
安染一邊說一邊脫下外套，抖干凈后，想去放進衣柜。
馮振東趕緊跑過去，接過來，“我來，我來，你跑那么遠的路，先坐下休息，休息。”
馮振東拿著安染的外衣，去衣柜前，打開衣柜門，看見里面瑟琳娜正緊張地望著他。
馮振東示意瑟琳娜不要說話，掛好衣服，又趕緊把衣柜門關上。
里面的瑟琳娜被碰了一下，疼得直咧嘴，忙用手捂著嘴。
安染犟著著鼻子，“什么味道？”
馮振東裝傻充愣，“啊？什，什么味道？沒，沒有啊。”
安染搖著頭，“不對。”
安染四下聞了一下，轉頭看著馮振東。
馮振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你……喝酒了？！”
馮振東松了一口氣，“哦……晚上，晚上，實在沒辦法，和黃經理就喝了一點，一點紅酒。”
安染大怒，起身，“一點？我告訴你說，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你怎么回事！”
馮振東舉起雙手，連連按摩的動作，“安染，你，你別生氣，聽我說啊。”
安染看著老公，“我大老遠地趕過來為了什么呀？！啊？！你想要個酒精兒，傻孩子，是不是？”
“安染，你，你別發火。我跑這么遠來，也是為了把項目談成嘛，我總得讓客戶高興才行啊。”
安染剛坐下，又猛地起身，“行！那你讓客戶高興去吧！我走！”
安染站起身要去衣柜那兒拿衣服。
柜子里面的瑟琳娜驚得瞪大了眼睛，直咬嘴唇。
馮振東見此忙跑過去擋住安染，“哎呀，老婆，對不起！都是我，我的錯。別生氣了，這樣對你狀態不好。”
安染生氣地扭身回去坐到床上，“真是氣死我了！”
馮振東也走過去坐在床上，抱著安染，“既然你，來都來了，那我們就，就試一試，怎么樣？再說，排卵期也保不準是今天，也許是明天，后天呢。”
柜子里的瑟琳娜直撇嘴，閉上眼睛。
安染躲著馮振東，“你離我遠點。一身酒氣！快去洗澡，沖一沖！”
馮振東指著衛生間，“還是你先去洗吧，坐了那么長時間的飛機，洗個熱水澡，好解解乏。”
安染嘆口氣，“哼！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真不該來。”
馮振東皮笑肉不笑，“哪里話！你是給我了驚喜，不然在這里也挺無聊的。我現在給你去調好熱水，開始有好長的涼水要放呢。你換衣服吧。”
馮振東跑到衛生間去，在淋浴間放水。
安染望著馮振東離開的身影思忖著，又環顧了一下房間后，開始起身，打開行李箱，拿出自己的衣服。
柜子里的瑟琳娜直咬牙，打顫。
馮振東放著水，用手試著溫度，而眼睛則瞟著外面，耳朵也聽著外面的動靜。
安染穿著內衣站在衣柜前，站住，看著衣柜，思量著。她正要伸手時，傳來了馮振東的聲音。
“老婆，水好了，你過來試一下，看看可以不可以。”
安染轉身走進衛生間，“好，我試試。”
安染試了下水，“還行。你出去吧。”
馮振東出去，把門關上，長出了一口氣。
馮振東又側著耳朵在洗手間門上聽了聽，“老婆，你喝什么茶？”
“我不喝茶，你怎么又忘了？！”
馮振東拍著腦袋，“哦，哦，對不起！那，那我給你來杯維C飲料吧。”
“隨便你。”
“哦哦。”
馮振東說著，趕緊輕輕地打開衣柜門，示意瑟琳娜出來，輕點，然后又輕輕打開房門，朝外看看，這才回頭讓瑟琳娜躡手躡腳地出去。
馮振東把門關上。不料，發出“卡塔”一下的關門聲。
傳來安染的聲音“誰呀？”
馮振東捂著嘴巴，“哦，沒誰。我看看門關好了沒有。”
再沒問話，只有流水聲。馮振東咧著嘴，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二
早晨，我和朵拉吃過飯，領著她要出門，這時，有人敲門。
我打開門，見是劉叔。
“要送朵拉去幼兒園啊。”劉叔笑著摸了摸朵拉的頭。
我忙說，“嗯。您進來吧，劉叔。”
劉叔擺手，“不了，不了。”
說著，劉叔一拍手，尚左從對面門里出來。
“還是我去送朵拉吧。”尚左搓著手。
我扭過頭去，沒說話。
劉叔笑著，“辛果，讓尚左和你一起去送吧。有什么事，你們再好好商量商量。”
劉叔示意尚左主動，“快點啊！”
尚左上前抱起朵拉下樓。
我朝劉叔笑著彎腰，“讓您費心了，劉叔！”
劉叔，“沒事沒事。快走吧。”
我快步下樓，跟上尚左。
劉叔對屋里的我媽，“都好著哪。哈哈！走，我們也出去轉轉吧。”
我媽笑著，“再等我一會兒，我先去把碗洗了。”
劉叔開心地走進屋，“那我等你，不急。”
尚左抱著朵拉和我一起并排走著。
“尚左，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沒想周全。”我低著頭，看著腳下。
“嗨，是我沒說清楚，不怪你。”
“我媽，還有劉叔都說了。他們覺得你想得也對，這種事是要從合法考慮，更穩妥長遠。”
尚左看著我，“那還得辛苦你去和他說吧。”
“嗯。”
尚左高興起來，一下子舉起朵拉，讓朵拉騎在自己脖子上，“朵拉，將來有了小妹妹，你想叫她什么呀？”
朵拉歪著頭，“啊…我要好好想想呢。”
“行，那就好好想吧。要起個響亮名字，想好了，可第一個告訴我啊。”
朵拉點著頭，“嗯。”
三
酒店早餐廳里，瑟琳娜正在取餐，轉身發現身邊站著安染，旁邊還有馮振東。
瑟琳娜一副驚訝的樣子，“嫂子？！你什么時間來上海的啊？”
安染微笑著，像什么事沒發生一樣，“昨晚剛到。娜娜，你也來了啊？”
馮振東對瑟琳娜，“哦，我還沒顧得上和你嫂子說呢。”
瑟琳娜近前一步，“嫂子，是這樣的。這個項目是我經手的。本來很順利，沒想到出了岔子，都急死我了！馮總怕我應付不過來，就陪我一起來了。影響你們了吧。真不好意思！”
安染忙擺手，“啊……沒有。我也好久沒來上海了，正好玩玩轉轉。哎呀，振東，我來不會影響你們工作吧？”
瑟琳娜嬌嗔地，“怎么會呢。”小聲地，“安染姐，您來了，馮總就更有精神了呢。對了，等忙完了，我也可以陪您去上海的美術館看看，聽您多講講呢。”
安染微笑著點頭，“完全可以啊。”
馮振東看了一下瑟琳娜，其實是在催促他們倆趕快分開，“對對，趕快取餐吃飯吧。”
瑟琳娜矜持地一笑，“好，你們取吧。我再拿點水果。”
安染望著瑟琳娜離開，斜著眼睛看著，笑了一下。
安染對馮振東。“娜娜可真是能干哈。”
馮振東點頭，“嗯，好多大項目都是她談成的呢。”
“是啊，人長得漂亮，又聰明，哪個男人不喜歡呢。”安染說著，瞟了一眼自己的老公。
馮振東不看夫人，看甜點，“哦……美也是一種稀缺資源嘛。”
安染皺起眉頭，“哎，振東，我不明白，這樣集美貌和聰明于一身的美女，現在怎么就那么多單身的呢？”
馮振東眨著眼，“啊，這個，這個……先吃飽肚子，再研究吧。”
馮振東離開安染去取菜。
安染看看馮振東，又看看遠處的瑟琳娜。
瑟琳娜也正看著安染。見安染看她，忙笑笑，端了端手上的水果，向安染示意了一下。
安染點點頭，然后才低頭去取菜。
四
夏子萌最上心的還是她的直播，一是在現實中可以展示她少女的虛擬夢幻，二是還可以通過流量賺些外快，還有粉絲。粉絲經濟是情感經濟，這可是不可限量的經濟領域啊。
她正準備直播，沈小飛打來視頻電話。
夏子萌快人快語，“干嘛？快說！我要直播了，我們什么時候去領證？！”
沈小飛一愣，“領什么證？”
“廢話，當然是離婚證啦！沈小飛，你還是不是爺們兒，怎么說話不算話啊？”
沈小飛知難而退了，“那個……萌萌……我不和你吵架，我鄭重地和你說，現在不說我們倆的事，說尚左和辛果的事！”
夏子萌一愣，“尚左和辛果姐的事，用得著你操心嗎？你休想再來騙我，你個騙子，大騙子！”
“哎呀，我騙你什么了嘛。”
“你，你騙了我青春，騙了我童貞，你還想騙我命啊！”夏子萌的嘴就像開了刀子鋪，刀刀見血。
沈小飛撒著歡，“哎呀呀，你這都說的什么呀！我怎么一下子成了詐騙犯強奸犯殺人犯了啊，你把我抓起來碎尸萬段得了！”
夏子萌也沒想到會這樣，憋不住地笑了，趕緊捂住嘴。
沈小飛哭兮兮地，“萌萌，咱倆吵架又不是第一次了，你還真忍心下得去狠手跟我離啊。”
夏子萌指著他，“對你這種屢教不改的大騙子就得下狠手！離！咱倆誰不離，誰就是王八蛋！”
“哎喲喂，我王八蛋行了吧，啊？！”
夏子萌憋著笑，又換成嚴肅臉孔，“我不和王八蛋做夫妻！我要直播了，你給我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夏子萌掛斷電話，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夏母開門探頭進來，“怎么了？！撿金元寶了？”
夏子萌看向媽媽，手舞足蹈，“太解氣了！哈哈！媽，把門關上，別說話，別出動靜，我要直播了!”
“哎喲，你這一回來，我們的日子都靜音了。唉！”夏母說著，把門輕輕關上。
夏子萌打開直播間，立刻換上天使的面孔。
“各位粉條粉絲，你們的天使小魔女又來了，今天，我們……”
房門突然被撞開了，翔寶沖進來，拿著機關槍就掃射。
“噠噠噠噠，媽媽媽媽，你被我打死了！”
夏子萌嚇得花容失色，“亂喊什么呢，快出去！”
翔寶拽著她，想要將她推倒，“媽媽，你已經中槍了，快躺下。”
夏子萌趕緊關上攝像頭，回頭對兒子說，“跟姥姥、姥爺玩去。爸、媽，你們怎么看孩子的，別讓他搗亂行嗎？”
夏子萌把翔寶推去客廳，然后關上臥室門，重新打開攝像頭。
“呵呵呵呵，你們的小魔女又回來了。剛才真是對不起，讓你們看見家丑了。那是我弟弟，腦子有點問題，一見漂亮女孩就喊媽媽，呵呵呵呵。”
屏幕上有人在送禮物：獻花，飛機，火箭……
“哎喲，謝謝翔哥！你和我弟弟一個名字，真是有緣。啊呀，翔哥，你好棒啊，今天你中彩票了吧，送的全是大禮包啊。寶寶好開心哦！……哦，大咖弟弟也來了啊，謝謝！謝謝！我給你們跳個舞吧。就跳個‘小蘋果’吧，怎么樣？”
夏子萌跳起舞來，還唱著，“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么愛你都不嫌多……”
五
我呢，還在如老黃牛式地埋頭工作。為人打工的事情，總是要聽人的使喚安排，以求得一碗飯吃。
我也一樣轉嫁壓力，驅使著我的組員們。
我走到思思旁邊問道，“思思，和客戶聯系得怎么樣了？”
思思看著我，“我發了郵箱，微信都和他們說了，電話打了也沒人接。真不知是怎么回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干嘛這么抻著我們啊。都急死我，煩死我了。“
湯尼也揚起頭，“辛果姐，要不，我直接去他們公司問問吧。”
我沉思著，“嗯……去問也沒用。看來他們還是不同意我們的方案。”
思思有些不平，“不同意就早說啊。我們都是根據他們的意見改的啊。”
“也許正因為這樣，他們才不好一下子拒絕我們哪。”我說。
湯尼嘆氣，“唉！”
我忽然有些反胃，要吐的樣子。
“辛果姐，你怎么了？”思思忙問。
我捂著嘴，“可能是早上吃多了，一坐車有些反胃。”
丁義然走過來，嘲笑道，“哼！客戶總不滿意，是會讓人反胃的。”
湯尼冷眼看著丁義然，“有些人見了也讓人反胃呢。”
我揮揮手，“湯尼！別說了，做好自己最重要。”
我又想吐，趕緊跑向外面，去衛生間。
丁義然在身后說道，“辛果，說良心話，別太要強，身體重要！”
我捂著嘴，轉身對丁義然，“謝謝你，你也一樣。”
我跑出辦公室。
思思和湯尼相互看了一眼，又都坐下埋頭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