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年夜里，經歷了盡情的歡樂和潮汐般的插曲，我和我媽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這真是一個熱切盼望又極其難忘的除夕之夜！
大年初一早晨，我和朵拉還都在睡覺。
客廳里，我媽已包好餃子，正收拾面板和菜盆，喊道，“辛果，朵拉，起床了！下餃子，吃餃子了！”
房間內沒有回聲。
這時有人敲門。
我媽對門外，“老劉啊，你可真會趕飯時，餃子都包好了”。
我媽起身去開門，打開門一看，卻是譚文峰。
譚文峰提著一大籃水果，抱著一捧鮮花，“媽，過年好啊！”
我媽一愣，“哎呀，你怎么來了？”
譚文峰笑著，“大年初一，才算正式拜年嘛。朵拉，還在睡覺吧。”
譚文峰放下水果和鮮花就直接要往臥室里闖，被我媽攔住。
“等等，她們還沒起床呢。辛果，朵拉他爸來了！”
臥室里，我伸了個懶腰，“哎喲，這么早就回來了啊！怎么也不說一聲啊。”
我穿著睡衣下床開門，一看是譚文峰，“怎么是你？！”
譚文峰微笑著，過度熱情地，“啊，大年初一拜大年啊！過年好，過年好！”
我怕吵醒來了朵拉，把門關上，走到客廳，“昨天不是拜過了嘛。”
譚文峰跟在后面，“昨天那叫辭舊，今天這叫迎新！我看看朵拉。”
譚文峰要往里闖，被我拉住，“朵拉在睡覺。行了，年拜完了，你走吧。”
譚文峰一歪脖子，“那怎么行？昨天你們熱鬧，今天我們自家人迎新，更應該喜慶一下，況且你還懷著我們的寶寶呢嘛。”
譚文峰看著我肚子，忍不住想上前摸一下，“哎呀，都這么大了！”
我一把把譚文峰手打開，“干什么你？！走開！”
我媽過來解圍，“哎，朵拉她爸，昨天那么多人我不好問，今天正好我問問你。你為啥不去做那個親子鑒定啊？”
譚文峰看著我媽，“媽，我的孩子我知道，干嘛還多此一舉啊。”
我媽上下打量著他，“多不多，要看鑒定啊。你要是真心疼辛果和孩子，就應該去做一下。”
譚文峰顯然沒想到我媽這樣說，有些結巴，“我我，……都是尚左那小子想攪渾水，我才不上他的當！”
朵拉睡眼惺忪地出來，上衛生間，這正好解了他的圍。
譚文峰驚喜地跑過去，“朵拉！新年好啊！”
朵拉慣性地回應，“爸爸新年好！”
譚文峰拉著朵拉的手，“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我們一起去游樂場吧。”
朵拉聽說去游樂場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游樂場？！好啊！等我一會兒哦。”
朵拉說著去了衛生間。
譚文峰開心地笑著，“不著急哈。”
我一臉驚詫，瞪大了眼睛，“譚文峰，要去我們會找時間去，但不會和你一起去。你快走快走！”
我把譚文峰往門外推。
譚文峰倒退著，“哎哎，你不去可以，可朵拉還是想去嘛。再者說，昨天朵拉和你們過年，今天也應該跟我去過了啊。對不對？這樣才公平嘛。”
朵拉從衛生間出來，跑到我面前，“媽媽，姥姥，我想要你們和我一起去玩。”
我不知該說什么好，“我……你……”
朵拉又跑到我媽面前，抱著我媽的腿，“姥姥，我們一起去玩吧。”
我媽望著我，“辛果……要不，就陪朵拉去吧。”
我聞聽此言，對譚文峰，“去可以。你先出去等著，別在這里等。”
譚文峰看向餐桌，“我還沒吃早飯呢，媽要下餃子，我也嘗一下，也算一起過個年吧。媽，您說是不是？”
我媽對我揮手，“那就讓他在這里等吧，外面多冷啊。”
我不高興，沒再說話，轉身走向臥室。
譚文峰抱著朵拉親了一口，“朵拉真棒！快去洗臉吧！”
六
夏子萌哈欠連連，從衛生間出來，往臥室走去。
沈母在拖地，看到夏子萌說，“快中午了，萌萌，你連早飯都沒吃，這哪行啊。”
夏子萌擦著眼睛，伸展著胳膊，“媽，我不餓。昨天春晚大餐還沒消化呢。哎，爸，媽，昨天我主持的還可以吧。“
正在看手機抖音的沈父來了興致，“不錯，不錯！我看你的流量大增呢！”
夏子萌雙手抱拳，“多謝爸的老開心樂隊啊，可給震翻了！尤其是崔健那幾首歌，真帶勁！”
沈父笑著，“嘿嘿，那是！當年我和你老劉他們去看崔健的演唱會，回來后嗓子啞了好幾天呢。”
“您唱的還真有那味道，現在年輕人都唱不出來那滄桑感。”
沈父擺手，“不行了，不行了，滄桑過度，氣力跟不上了，還得練呢。”
沈母停下拖地，“喲，互相吹捧不上稅啊。”
沈父看了下老伴，“互相鼓勵嘛。哎，子萌，你的收入是不是也多了不少啊？”
夏子萌一聽，有些緊張起來，“啊……還行！”
“什么叫還行啊，我又不和你分賬。”沈父又看自己的短視頻。
夏子萌活動一下腰，“哦，困死我了，我要去補補回龍覺了。”
夏子萌急匆匆進了臥室。
沈父看著老伴，“瞧，一提到錢，就馬上翻臉不認人了。”
沈母指著老伴，“我看你呀，現在也是開始自我膨脹了，整天抱著個手機不撒手。你，你個糟老頭子還真想當網紅啊？”
沈父一臉不服氣，“哎，你還別說！我啊，還真下功夫好好研究了直播這一行。當網紅主播的不見得都是帥哥美女，關鍵是要有話題，有特色，會聊天，老漢我一樣能吸粉呢！”
沈母驚訝地，“啊，你還真賊心不死，想騙人家小姑娘啊！算了，從明天起老開心樂隊解散！我還管不了你了我？！”
沈母一甩拖把，把臟水甩到了沈父臉上。
沈父摸著臉，躲閃，“哎吆喂，還吃醋了你！這說明你心還不老啊，我的美美！哈哈！”
沈母回身看著老伴，“誰是你的妹妹，找你那些粉絲粉條去吧！切！”
沈父趕緊上前摟過沈母，指指夏子萌臥室那邊，“老婆子，我這不是與時俱進，和年輕人打成一片呢嘛。這樣我們開心了，還少為他們扛活服務。二來呢”，低聲地，“關系搞好了，才好說話辦事嘛。整天鬧矛盾，對著干，我們怎么能達到目的呢？”
沈母有些明白了，“哦，你是說……可你也不能整天抱著個手機，一點家務也不干啊！”
沈父點頭認錯，“當然，當然。你批評得對，很及時！我里里外外都要抓，而且要抓好！”
沈父接過拖把，去了衛生間。
“這還差不多。”沈母笑了，受傷的不平衡的心瞬間得到了滿足。
七
朵拉和譚文峰一起吃好了餃子，我們都整理好東西，就一起前后出了家門。
譚文峰和朵拉從樓道里出來，我和我媽也跟著出來。
這時，尚左扛著一個大行李包從遠處走來，因為行李包擋著臉，我媽和我都沒看出來。
譚文峰抱著朵拉，開心地說著，“朵拉，今天玩完后，我們去吃大餐過大年哈。”
朵拉拍著手，“好啊，好啊。”
譚文峰抱著朵拉從斜道穿過，朵拉還手里拿了一個玩具貓，兩人走向停車的地方。
我和我媽跟在后面。
尚左聽見朵拉講話，站住，看到了我們。
尚左喊道，“辛果！”
我立馬停住，轉身看見了尚左，“尚左？”
尚左放下行李，“你們這是……”
我快步走過去，“尚左，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尚左上前扶住我，“哎，你慢點。”
我望著尚左，“你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啊？”
尚左撓著頭，“哦，我爸媽知道你身子不方便，就讓我趕緊回來了。是一早的車，我怕你還在睡覺，就沒打電話。這不，我爸媽還讓我帶了不少土特產呢。”
我媽也走了過來，“是尚左啊。”
尚左微笑著，“媽，新年好！”
我對我媽說道，“媽，你和朵拉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我媽為難，“這……朵拉還盼著我們能一起過年玩呢。”
朵拉在喊，“媽，姥姥，你們快點啊。”
尚左看著我和我媽，“那……你們去吧。我把東西放家里，在家等你們回來吧。”
“不，尚左，你要去，我們今天一起去”我望著尚左，很堅決地說。
我媽很吃驚，“一起？”
我媽看著我，“能行嗎？那，那還不得打起來啊。”
尚左笑著揮揮手，“算了，辛果。為了朵拉高興，你們就去吧。我自己在家，沒事的。”
我還是很堅決，“要去就一起去，要不就都不去。你大老遠地趕來，我，我怎能玩得好啊。”
我媽左右為難，“也是，這可怎么辦啊。”
我拉著尚左的手，“尚左，既然我們要成為一家人，那有什么好怕的呢。你去，才顯著他譚文峰是個外人，他就是想怎么樣，也沒機會。”
尚左點點頭，“嗯，你說得也對。那好吧。我把東西放下就去。”
我回頭對我媽說道，“媽，你和朵拉先去吧。我和尚左一會兒去。”
我媽無奈地，“那好吧。”
又傳來朵拉的聲音，“媽，姥姥，快來啊。”
“來了來了！”
我媽轉身，一溜小跑著過去。
八
春節假期的路上，車很少，很暢通。
馮振東開著車去機場，安染和雨辰都坐在后面。
馮振東從鏡子里看了安染和兒子一眼，“到了海南，可去找下陳總，他們有個果園，有新鮮的水果，風景也不錯。”
“爸爸，你怎么不和我們一起去玩啊？”雨辰問道。
馮振東沉吟著，“……爸爸還有其他事，離不開。你們好好玩吧，多給我發些照片和視頻，也是一樣的。”
雨辰撅著嘴，“我想要照片和視頻里也有你啊。”
安染撫弄著兒子的肩膀，“辰辰，你爸還要思考些長遠的東西呢，在家安靜些。”
雨辰有些不高興，“唉，我在國外看到，一放假，都是全家一起出去玩呢。工作啊什么的都給讓路。”
馮振東點頭，也是很失落的表情，“嗯，應該這樣。可我們國情有些不一樣。大家都想著趕在別人前頭把事情做好，自己才會有更多機會啊。不然，都想著休息，機會就拱手讓給別人了。”
安染聽不下去，揮著手，“行了，就別再教育辰辰了，還想不想讓我們好好玩了？！”
“好吧，我不說了。”馮振動閉了嘴，專心開車。
一架飛機從頭頂上飛過，遠遠就發出“轟鳴”而過的聲音。
雨辰看看爸媽，“還有，我也想問問，你們是想再生一個嗎？”
馮振東望著前方，“嗯……我們倒是有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如果想要的話……”
雨辰冷笑著，“不是如果，是早就決定了吧。”
安染看著兒子，想再去撫弄兒子的肩膀，被辰辰擋開。
安染訕訕地，“哦，辰辰，當時你正在國外學習，也沒來得及和你好好說。現在一下子也說不清，等到了海南，我再和你慢慢說哈。”
“這是你們的事，用不著和我說！”
雨辰不高興了，轉頭望著車窗外。窗外的樹木快速向后倒去。
馮振東苦笑著，“辰辰，先好好玩，再聽你媽說哈。哎，你去國外，人家一家不是有好幾個孩子嗎？你感覺怎么樣？”
雨辰有些硬懟，“你不是說國外國內國情不一樣嘛，怎么問起我的感覺來了！”
馮振東很尷尬，“哦，那好吧。”
雨辰望著車窗外，不再說話。
安染用余光看著雨辰，皺起眉頭。
九
游樂場是孩子們歡樂的海洋。
朵拉在騎著旋轉木馬開心地笑著，譚文峰在在外面，陪著朵拉一起一伏地旋轉著。
我媽站在外面看著他們轉過，向朵拉開心地招手，等朵拉轉過去了，又禁不住回頭望著路的方向。
我媽手里拿著朵拉的玩具貓，自語著，“怎么還不來啊？”
我挽著尚左走了過來，我向我媽招手，“媽！我們來了，朵拉呢？”
我媽跑過來，“啊喲，你們可來了，我都等你們半天了。”
“哦，尚左沒吃飯，我陪他又吃了一點才打車過來的。”我解釋道。
我媽點著頭說，“好，好”，又走到尚左旁邊，低聲地，“尚左，今天大年初一，你和他可要注意點啊，千萬別吵起來打起來啊。”
尚左微笑著，“放心吧，媽。為了高興我們才來的嘛。”
“嗯嗯，這就好。”我媽懸著心這才放了下來。
朵拉正好轉過來。
尚左揮著手，“過年好！朵拉!”
木馬還在轉。
朵拉看見了尚左，也開心地向尚左揮揮手，“小爸爸好！”
譚文峰一下子擋住了朵拉，并轉頭悄悄地對朵拉說，“爸爸只有一個，以后有爸爸在，就叫他叔叔，明白沒有？”
朵拉眨著眼睛，“那好吧。”
木馬又轉過去了。
尚左對我和我媽說，“辛果，媽，我們找個地方坐吧。你們老站著也太累了。”
我媽點頭，“也好，這么站著是挺累的。”
我看到了不遠處的亭子，“我們去那兒喝口水，坐著等他們吧。”
“好的。”我媽答應著。
我和尚左一起跟著我媽朝亭子走了過去。
等譚文峰和朵拉他們再轉過來，譚文峰看到我們三人的背影，故意指著我們給朵拉說，“朵拉，看見沒有，你這個叔叔一來，你媽就不管你了。將來再有一個小弟弟，是不是就更不管你了？”
朵拉仰起臉，“媽媽和小爸爸，啊，是叔叔說，不會的。”
“哼，他們說得好聽，都是騙你的！等真有了小弟弟，可就變了。”
朵拉沒說話。
譚文峰望著女兒，“要不，你就跟著爸爸吧，我給你買好多好玩的，吃好多好吃的。”
朵拉還是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