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朵拉躺在床上掛著點滴,臉上的紅疹子還沒褪去。譚母坐在床邊,心疼地望著孫女。
譚文峰站在床邊,摸著朵拉的耳朵,“朵拉,身上不癢了吧?”
朵拉虛弱地點點頭。
譚文峰低著頭,貼近朵拉的頭問,“你花粉過敏,你怎么不早點告訴爸爸啊?”
朵拉小聲地,“我以前不過敏的。”
這時,我和尚左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進了診室。我媽和譚父跟在后面。
我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小人兒,瞬間紅了眼眶,“朵拉!朵拉,你沒事兒吧?”
朵拉看到媽媽,一下子哭了起來,伸著小手,“媽媽!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朵拉了?”
我沖過去,撲到朵拉身上,“媽媽怎么會不要寶貝兒呢。不會,不會的!”
朵拉抱住媽媽不松手,“媽媽,你怎么才來呀?”
我媽也上前撫摸著朵拉的頭,“哎吆喂,孩子怎么變成這樣了?!”
祖孫三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尚左站在旁邊也紅了眼眶。
譚父看著孫女,“朵拉,是爺爺告訴你媽,你媽和姥姥才趕過來的。”
譚文峰急了,“爸,你怎么……”
譚父嚴厲地,“朵拉是你的孩子,也是辛果的!萬一有個什么事情,你負得起責(zé)任嗎?”
譚文峰無奈地,揮揮手,“好吧。”
譚文峰走過去,拉一下我的胳膊,“哎哎,別惹朵拉哭了,淚水會把她臉上疹子蟄痛的!”
我媽起身怒視著譚文峰,“你還好意思說!朵拉交給你才幾天,就給弄成這樣了!你配當(dāng)爸爸嗎?”
譚文峰開始耍橫,“嘿,瞧你這話說的!我給她買了全花店的花,我不是讓她高興嗎?”
我轉(zhuǎn)過頭,“小孩子體質(zhì)敏感,十朵八朵可以不過敏,你放一屋子花,花粉濃度能一樣嗎?”
譚文峰不耐煩,“我咋會知道啊。”
我媽撅著嘴,比劃著,“你以為小孩子那么好養(yǎng)啊!像小貓小狗那樣,隨隨便便哄著抱著,玩玩就沒事兒了。”
譚文峰拍著胸脯,“天地良心,這次絕對是個意外!”
尚左橫眉冷對,指著譚文峰,“孩子交給你,不是給你試錯的!”
譚文峰推著尚左,“出去!這里還輪不到你講話!”
尚左使勁憋著不動,盯著譚文峰,直喘氣,握著拳頭。
我趕緊上前拉住尚左,“行了,不說了。”
譚母嘆口氣,指著兒子,“文峰,你少說幾句吧。朵拉這樣我們都不好受。不過呢,我也說句公道話,文峰也是出于好心,但沒想到……會這樣。他見朵拉總不開心,就想讓朵拉高興高興的,哪里想到會過敏呢。”
譚文峰這時有些緩過神來,“喂,不就是個花粉過敏嘛,你們至于這么小題大做嗎?”
我再也忍不住,發(fā)怒了,“朵拉都這樣子了,我們還小題大做?!朵拉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能放心?!”
譚文峰瞪著眼,“哎,你不要威脅我哦,更別想奪回撫養(yǎng)權(quán),做夢!門兒都沒有!”
話說到這兒,大家都一陣靜默。
我轉(zhuǎn)頭望向譚父。
譚父緊閉著嘴,想了想,“大家都在,我看……這樣好不好。”
我媽看了一下我,又看向譚父,“您……說吧。”
譚父望了望譚母和譚文峰,又看看我,“這一陣子,朵拉離開你們那兒,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老一個人呆在屋里玩,我是擔(dān)心哪,孩子自我封閉,時間長了不好。現(xiàn)在朵拉又過敏,需要好好照看,還是你們熟悉朵拉,就麻煩你們接回去養(yǎng)一段再說,如何啊?”
聽了這話,譚文峰很氣惱,“爸,你……”
譚父盯著兒子,“你能整天都陪著朵拉嗎,你能讓她開心嘛?”
譚文峰答不上來,卡殼了,“我……”
譚母拉拉譚文峰,讓他不要再說話。
譚父望向我媽和我,“辛果,親家,你們看……”
我媽笑著,“那……當(dāng)然好了!”
我抿著嘴,幾乎要流淚的樣子,彎腰,“謝謝!”
譚父嘆口氣,“那就這么定了。唉,又要讓你們受累了!”
譚文峰指著我,像是下命令似地,“行!朵拉暫時就交給你了,等朵拉好了,我再去接她!這期間她要是有個好歹,我唯你是問”,又對尚左,“還有你!”
譚文峰說完,轉(zhuǎn)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朵拉緊抱著我,“媽媽!”
我抱著朵拉,撫摸著她的頭,相擁而泣,“好了,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家!”
我緊緊抱著朵拉,輕輕搖著。我媽望著我們,眼里輕流著淚,順腮而下。頭不覺的晃動中,淚水閃著輕微的光。她忍不住上前扶著我,并用手輕輕拂去朵拉臉上的細發(fā)。一家三朵花相擁在一起。
回家,回家!可哪里才是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成為家,也不是什么都好都舒適都高級的地方成為家,而是有真正疼你的人的地方,那才是家!沒了疼你的人,你就會永遠像流浪漂泊的孩子!
七
馮振東看著電腦上的文件,在和張會計說話。
“我們賬上,還能拿出三十萬來嗎?”
張會計有些緊張,“哦,有倒是有,留著這一個月發(fā)員工的薪水呢。”
馮振東皺了下眉頭,“哦,還有沒有其他的錢回來?”
張會計看著馮振東,“唐總的那一筆回來了一部分,已經(jīng)還給銀行了。還有一多半沒給,您再催催吧。”
馮振東點點頭,“好的。給譚文峰,哦,該給譚總的給了吧。”
“給了。他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呢。”
馮振東舒了口氣,“這就好。李總的我再催催,也就這幾天吧。那筆錢回來,我們就寬松些了。”
“嗯。”
馮振東搓著手,站起身來走動著,“嗯,也辛苦你了。”
張會計尷尬地笑著,“我沒事,您最辛苦。瑟琳娜和李總關(guān)系好,要不要……讓她也再說說?”
馮振東沉吟了一下,“嗯,可以。我也給瑟琳娜再說說。對了,那三十萬,你還是先拿出來,我要先用一下。”
張會計為難地,“這……”
馮振東笑笑,“放心,過幾天大頭就回來了,我也是暫時急用一下。”
張會計猶豫地答應(yīng),“好吧。”
這時門推開了,瑟琳娜站在門口。
馮振東脫口而出,“娜娜!你……”
張會計微笑著,像是救星來了一樣的感覺,“娜娜,你來得正好,剛才我們還說你呢。”
瑟琳娜猜疑地,“是嗎?說我什么呀,是好話,還是壞話呀?”
張會計笑笑,“都是好話,哪敢說您壞話呀。馮總,你們聊吧,我先出去了。”
張會計說著快步走了出去,并把門關(guān)上。
瑟琳娜掃了一眼門口后,扭著腰肢走向馮振東。
瑟琳娜嫵媚又狐疑地,“都說我什么了?嗯?說給我聽聽。”
馮振東揮著手,笑著,“沒什么,就說你能干來著。”
瑟琳娜瞥了一眼,坐到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我能干嘛?你怎么還不愿見我呀?”
馮振東上前,“誰不愿見你嘛。你是財神娘娘,我還等著你發(fā)財呢。”
瑟琳娜看了一下自己肚子,“我現(xiàn)在是有孕之人了,哪能再干活了呀。”
馮振東坐在瑟琳娜旁邊,拍著她的腿,“哦……實話和你說吧,現(xiàn)在公司周轉(zhuǎn)有些緊張,李總那兒你還得辛苦一下啊。”
瑟琳娜扭過頭去,撒嬌帶氣地,“我不管!你答應(yīng)我的要求,我才管!”
馮振東又靠近了一下,低聲地,“你……什么要求啊?”
瑟琳娜轉(zhuǎn)過頭,斜視著,“嘿,你又忘了,你可真行!還得我說多少次啊?!來,你聽聽我肚子在說什么吧。”
瑟琳娜說著,把馮振東的頭按到自己肚子上。
馮振東拿開瑟琳娜的手,抬起頭,“哎呀,別這樣,一會有人進來了。”
瑟琳娜看了一下馮振東和門口,“那怕什么!我就是讓他們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你是孩子的爸爸!”
馮振東趕緊捂住瑟琳娜的嘴,“你小點聲!”
瑟琳娜趁機一把抱住馮振東,嬌氣地,“嗯,是這樣的嘛,我又沒說假話。”
馮振東忙起身,“哎呀,我,我……我是說,現(xiàn)在不是時候啊。我剛離婚,馬上就和你結(jié)婚,多不好啊。你就被人說是第三者插足了。”
瑟琳娜望著馮振東,撅著嘴,“插足就插足,有什么好怕的。”
馮振東嘆口氣,坐回原位,“唉,現(xiàn)在真不是時候啊,公司很緊張,我哪還有心思啊。你……還是先把孩子做掉,我們以后再說好不好?”
瑟琳娜起身,走過來,“以后?!以后你更不認賬了!你也為我考慮一下,我現(xiàn)在年齡也不小了,萬一流產(chǎn)后不能生育,這輩子怎么辦?”
馮振東皺著眉,“那只是個小手術(shù),不會有危險的。你放心,我會給你一些適當(dāng)補償?shù)摹!?/p>
瑟琳娜冷笑著,“馮振東,你以為我這么做,是為了圖你錢嗎?”
馮振東尷尬地,“那,那,你到底想怎么樣呢?”
瑟琳娜再進一步,近距離逼視著馮振東,“結(jié)婚!我要一個完整的家!我不想一個人再這樣漂著了!”
瑟琳娜說著哭了起來。
馮振東抱著瑟琳娜,像是拿著烤山芋,很尷尬,只好用手輕輕拍著瑟琳娜的背。
八
真是同病相憐,同命相依。我和安染姐又陰差陽錯地在同一家醫(yī)院里相聚。
我們倆坐在室外的椅子上曬太陽,邊曬邊聊。
安染微笑著,“唉,朵拉這也是因禍得福啊。”
我輕輕搖著頭,“我一見她那個眼神,還有臉上那個樣子,我心都碎了!”
安染拍拍我的手,“嗯嗯,我想像得出來。”
“我再也不離開她了,吃多大苦,我都不會讓她再受一點苦!”
安染看著我,“你也小心點吧。瞧你這肚子,也快了。”
我點點頭,“按預(yù)產(chǎn)期,正常的話,再有20多天就可以了。”
安染笑了,“到那時朵拉就開心了!有個弟弟和她玩了!”
我也被安染姐的話感染了,破涕為笑,“是啊。孩子是要有個伴才行。等你生了,還有子萌生了,我們真是要好好籌劃一下呢。”
安染笑著,“你還真想開個幼兒園啊?”
我驚奇地望著安染,“怎么就不行呢?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看幼兒園管理的書,學(xué)了不少知識呢。”
安染握了一下我的手,很溫暖,“好吧。我將來就專門畫孩子!各種各樣的!就像各種各樣的花朵。唉,生雨辰的時候,都被生活給耽誤了,現(xiàn)在我要把這一課都補上。”
我也緊握著安染的手,“嗯!”
微風(fēng)吹拂著花園的花朵,搖曳著,分外好看。
九
山谷里秀美蔥蘢,幾個滑翔傘在其間飛動,就像是空中盛開的花,很是好看。
夏子萌望著山谷,大叫著,“啊啊啊,吼吼吼!”
山谷回聲,“啊啊啊,吼吼吼!”
夏子萌開心地笑著。
沈小飛背著滑翔傘過來,旁邊跟著阿鎖。
沈小飛指著夏子萌,“來,阿鎖,認識一下萌萌阿姨!”
夏子萌一臉慍怒,“什么阿姨?!”
沈小飛一愣,“啊,那叫什么?”
夏子萌一瞪眼,“叫姐,要不叫美女!”
沈小飛笑了,“好吧好吧,阿鎖,那以后就叫你阿姨叫美女姐,叫我就叫帥哥哥吧。”
阿鎖羞澀地,“美女……姐,帥哥哥!”
夏子萌和沈小飛同聲,“這就對了嘛!”
阿鎖憨笑了起來。
夏子萌拉著阿鎖,透著親切,“哎喲,你就是阿鎖啊,你帥哥哥可夸你呢。”
阿鎖被說得不好意思,靦腆地低下了頭。
夏子萌對沈小飛,“來來來,給我們拍個照。”
沈小飛答應(yīng)著,“好好!”
沈小飛接過夏子萌手機給他們拍照。
夏子萌叉著腰。環(huán)顧著,“哎呀,真是可惜了!這么好的地方,能直播該多好啊,就是沒信號!”
沈小飛邊拍邊說,“你可以錄像,回去剪輯一下再放嘛。”
夏子萌撅著嘴,嘆氣,“也只能這樣了。來,阿鎖,伸出手來這樣拍。”
夏子萌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示范做V的樣子。
沈小飛喊著,“AA!”
沈小飛也在開口笑著,邊拍邊示范著。
李隊長在遠處喊,“小飛,干嘛呢?該你了!”
沈小飛回頭喊道,“馬上就好!”
沈小飛把手機遞給夏子萌,“我要飛了,趕緊拍我吧。”
說完,沈小飛跑向遠處。跑了兩步,又停住,“別忘了拍錄像啊!”
夏子萌揮著手,“知道了。你快去飛吧!”
沈小飛跑向遠處。
夏子萌緊跟著跑過去。
沈小飛整裝待發(fā)。
夏子萌高舉手機。
沈小飛助跑起飛。
夏子萌的手機里飛動著沈小飛飛翔的身姿。
十
我媽在家晾曬衣服。
我推門進來。
我媽邊晾衣服,邊說,“你回來了,朵拉還好吧。”
我點點頭,“好多了。醫(yī)生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媽走過來,“你回來,誰看著她呢?”
我笑著看著我媽,“安染姐和她在一起。朵拉真是長大了。她見我太累,就一直勸我回家休息。”
我媽點著頭,“嗯,朵拉是個好孩子。你先休息一會兒,我晾完衣服就去醫(yī)院看她。”
說話間,我媽不小心把地上的盆給踩翻了,還差點摔倒。
我趕緊上去扶著我媽,“你沒事吧。”
我媽不顧自己,忙撿起地上的衣服放到盆里,“我再去洗洗。”
我忽然有些著急,“哎呀,你怎么弄的嘛,越急越亂,真是的。”
我媽忙端起盆去洗手池,“我洗洗就行了,沒事沒事。”
我撅起嘴,嘟噥著,“還沒事!你摔骨折了可怎么辦呀!”
我媽自嘲道,“嗨,我哪有那么金貴喲。”
我搖著頭,有些疲勞地坐在沙發(fā)上,忽然流下淚來。
我媽拿著一件衣服走過來,看到我閉著眼睛流淚,很驚訝。
“辛果,你怎么了?”
我不說話,捂住眼睛,但眼淚還是不住地流,從指縫間落下。
我媽拿開我的手,“好好地,你哭什么呀,我沒事。別哭了,啊?……我,我這就去醫(yī)院!”
我還是忍不住哭著,“我不是為了朵拉。”
我媽疑惑地,心疼地,“那是為了什么呀?為了我?還是……”
我低著頭,搖著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有時候,一個人心很亂,又好像什么都沒有,就忍不住。”
我媽嘆口氣,坐到我身邊,握著我的手,“唉,你現(xiàn)在也是離不開人了。要不,我給尚左打個電話,叫他回來?”
我忙擺手,“不不,不用,我去床上倒一會兒就好了。”
我抽了幾張紙巾擦著眼睛,起身走向臥室。
我媽嘆了口氣,拿起衣服去陽臺上給掛起來。
十一
快捷酒店的門被推開。瑟琳娜扶著馮振東進去。很顯然,馮振東喝了不少酒,搖晃得厲害,一下子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
瑟琳娜為馮振東解下領(lǐng)帶,脫去外衣,然后脫去鞋子。
馮振東揮著手,“嗨呀,我呀,就,就看不慣,慣李總那副色,色迷迷的樣子,總,總盯著你的胸,胸看。”
瑟琳娜去倒礦泉水,“我也不想穿這樣啊,不是求人給錢嘛。”
馮振東還在比劃著,“哼!有錢就,就可以看啊,他媽的!我真想揍,揍他兩拳,把他打成熊,熊貓!”
瑟琳娜遞過水去,“快喝點水,緩一緩吧。……唉,要是我能喝,我還能幫你分擔(dān)點兒。”
馮振東一揮手,“不用!我,我,就是一個人要把他干趴下!”
瑟琳娜撇了一下嘴,“你厲害,都趴下了。來,喝水吧。”
瑟琳娜捧起馮振東的頭,給他喂水。
馮振東喝了幾口,抬頭望著瑟琳娜,“嗯,你你,還真,真好看。嗯,胸,胸也好看。嘿嘿。”
瑟琳娜嫵媚地,“那今晚上,我就讓你好好地看看。”
馮振東忽然醒悟了似地,“不不,你,你現(xiàn)在懷著小孩,我們不能……亂來。”
瑟琳娜扭著身子,“沒事。是我想要你嘛!”
馮振東坐起身,“哦,對了,我,我有一件禮物要送給你。”
瑟琳娜驚喜地,“哦,什么禮物啊?”
馮振東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到窗下,拿起一個用紙包著的大畫框。他撕去包裝紙,舉著走到瑟琳娜面前。
馮振東瞪著眼睛笑著,“怎,怎么樣?”
瑟琳娜驚呆了,眼前的畫正是安染畫的那幅畫。
馮振東搖著頭,還有手指,“我,我就是不讓別,別人,看你的身體,你,你是我的!不管花,花,花多少錢,我也要,把,把它買下來!”
瑟琳娜一下子撲上前,緊緊抱住馮振東!上下左右使勁地吻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