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高檔酒店泳池茶座內，譚文峰穿著泳褲披著浴巾，喝著香檳，旁邊是穿戴整齊，一臉苦相的馮振東。

泳池里有一個美女，但不是Lilly，譚文峰不時朝她揮揮手。

馮振東乞求地，“文峰，我求求你了。你再和他們說說，先把封條去了吧。”

譚文峰搖搖頭，“這我可管不了。欠賬還錢，天經地義。”

馮振東臉都皺皺巴巴擠在一起了，“把公司封了，我怎么去掙錢，不掙錢又怎么還錢啊。”

譚文峰“哼”了一聲，微笑著，“我早就把道兒給你指明了，可你就不走啊，那怪誰呢。是不是？”

馮振東張口結舌，“我，我……娜娜真不行啊，她，她還懷著我的孩子呢?！?/p>

譚文峰一樂，“哈，你的孩子？！你怎么證明她懷的就是你的呢？你還當真了！傻不傻啊，我的大哥！”

“那，那，文峰，看在多年兄弟的份上，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錢??？”

馮振東伸出的手，哆嗦著。

譚文峰看著馮振東，一笑，“可以啊。親兄弟，明算賬。那，你拿什么還我呢？”

馮振東眨著眼，“我，我……”

譚文峰靠近過來，“現在你公司被封了，房子又給了我那個姐，你拿什么抵押呢？”恍然大悟似地，“哦，你是不是早料到會有今天，和我那個姐假離婚，上演一出苦肉計，把財產提前轉移了吧。”

馮振東忙擺手，“不不，我和你姐離婚是真的。”

譚文峰大笑著，一揮手，“那當然是真的了！不然，財產就轉移不出去了嘛！哈哈，你我都是明白人！”

馮振東搖著頭，擺著手，“不是這樣的，真的，我向你保證！”

譚文峰覷著，“保證？可以！那你說服我那個姐，拿房子來抵押，我就借給你錢。這樣，兄弟對得起你了吧！”

“這……”

譚文峰吐了口煙，“兄弟我又給你指了條明路，真真是對得起你了！你就好好想想吧。”

譚文峰說著，扔掉浴巾，朝泳池里的美女走去。

“璐璐，我來了！”

馮振東望著譚文峰跳入水中，咬著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十三

我和尚左在海邊走著。

我挽著尚左的胳膊，看著他，“我們還是另找房子吧?！?/p>

尚左低著頭，邊走邊說，“先別急。我看這事不那么簡單，先查清楚了再說。”

我停住腳步，“你真的懷疑是……”

尚左看著我，“要不為什么是大劉呢？很顯然，他們是沖我們來的，不過是借了小飛的手?！?/p>

我一下子感到很沉重，“他們早有準備，我們就更不好辦了。我們搬了房子，他們也就沒什么了?！?/p>

尚左微微一笑，皺著眉，“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還是去弄清楚才好?！?/p>

我拉緊了尚左，鄭重地看著他，“你不要去！那太危險了！”

尚左拍拍我的手，微笑著，“沒事。既然他們想什么都合法，那也不會把我怎么樣。不然，他們老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我們總是提心吊膽過日子，這樣不行啊?！?/p>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轉過身，望著遠處。

忽然，我看到有人站在海邊往海里走去。

我連忙指給尚左看，“哎，你看！是有人要跳海嗎？”

尚左很驚訝，“啊，在哪兒？”

我指了指，“那兒！”

尚左松開我的手，說道，“你別動，就在這兒等著，我過去看看?！?/p>

說完，尚左急忙跑上前去。

尚左跟在那人后面疾步沖進海里，一把把那人拉住，喊道，“你干什么你？！”

那人回過頭來，尚左愣住了，“馮總?!”

十四

一個小餐館里，尚左將菜夾到馮振東面前的盤子里。

尚左笑著，“馮總，您多吃點?！?/p>

馮振東感激地，“謝謝！”

他苦笑地搖搖頭，“小尚，別再叫我什么總了。”

我微笑著望著馮總，“馮哥，安染姐和我說了您的一些情況?？墒?，總會有辦法的呀?！?/p>

馮振東喝了一口啤酒，“唉，還能有什么辦法呀。我是……真的無路可走了。”

尚左安慰地笑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p>

馮振東點著頭，“我呀，想來想去，就做對了一件事。”

“哦？”我有些驚訝和好奇。

馮振東抿著嘴，“安染和我離婚是對的。不然……現在還不知道什么樣子呢。她和孩子都安全，我也就放心了?！?/p>

我看著馮總，認真地，“你那些客戶和公司的人，您也不能放下不管啊?！?/p>

馮振東歪著頭，咬著嘴唇，“我，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想管也管不上了?！?/p>

安染急急忙忙地推門進來。

我起身，看著門口，“馮哥，對不起，我告訴安染姐了。”

“??？！”馮振東木呆呆發愣。

安染沖到馮振東面前，“馮振東，你你，怎么回事？！你怎么這么不負責任，你像個男人嗎？！??？！”

馮振東張著嘴，望著安染，“我，我……”

安染指著馮振東，“你真是個懦夫！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馮振東淚流滿面，趴在桌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安染也流淚了，“你要我和雨辰，還有這肚子里的孩子，將來怎么說？說他爸爸還不起債，跳海死了？！”

尚左拿了一些紙巾遞給馮振東，也遞給安染，“安染姐，你先坐下說?！?/p>

我把身邊的一把椅子拉過來，安染坐下，直喘粗氣，拿著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當扇子扇。

我拉著安染胳膊，“安染姐，您別生氣，對孩子不好。唉，還好，沒發生什么事?！?/p>

馮振東用紙巾來回擦著眼淚鼻涕。

他起立向安染彎腰鞠躬，“謝謝你，安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安染看著馮振東，“不就欠了些錢嘛，可以再掙嘛。你要死了，那債就沒了？真愚蠢！你沒看見別人欠了幾個億，幾十個億，人家還要去還呢，你這算什么？！”

我點頭，看向馮振東，“安染姐說得對啊?！?/p>

馮振東點點頭，坐下，“實在抱歉！……唉，看在多年情份上，我去找譚文峰借，他，他不管我，還……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世態炎涼，我真是感覺……走投無路了。”

安染瞪起眼，“你找他干什么？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你看他，親爹死了都不多看一眼的！”

馮振東望著安染，“安染，你放心，我現在徹底明白了，不會再做傻事了。嗯……你和雨辰還是早離開這兒吧。要不……”

“要不怎么樣？譚文峰他能拿我們怎么樣？哼！”安染說得很堅定。

尚左和我都一愣，相互看了一眼。

我對安染說道，“安染姐，馮哥說得也對，你們還是早離開這兒吧。”

安染盯著馮振東，“他和你還說什么了？”

馮振東吞吞吐吐，“他，他……我是擔心他打房子的主意?！?/p>

安染松了一口氣，揮了下手，“哦，那倒沒事……哎，我問你，瑟琳娜說有筆客戶的錢給公司了，你知不知道？”

馮振東驚訝，“什么客戶的錢？她沒和我說?。浚　?/p>

“??？！她沒和你說？！”安染大吃一驚。

十五

瑟琳娜正在家里匆忙地收拾東西，有兩個大箱子整理得滿滿的。

然后，她把箱子拉鏈都拉上，自己整理了一下，然后拉著兩個箱子出門，關門。

馬路上，尚左開著車，馮振東坐在旁邊。后座上坐著安染和我。

馮振東打著電話，但是沒人接。電話上顯示的通訊名錄是“娜娜”。

安染揮舞著手，“快點，快點，別讓她跑了！”

“嗯。你們坐好，安全第一。”尚左答應著，從后視鏡里看了我們一眼。

汽車在馬路上開得飛快，在汽車間穿行，笛聲陣陣。

馮振東的手機響了一下。他一看，是瑟琳娜的微信短信。

手機屏幕上寫著，“對不起，馮總！看到公司這個樣子，我也非常傷心！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只能先離開你了。祝你一切順利，東山再起！愛你的娜娜?！焙竺媸且贿B幾個愛心和哭泣的表情。

馮振東嘆了一口氣，輕聲地，“娜娜她，她回信了，她走了！”

安染喊道，“她走了？！給我看看！”

馮振東將手機遞給安染。

安染看著信息一愣，“什么？她和你的孩子？！”

安染不由一陣冷笑，“她拿走錢，是為了扶養你和她的孩子？哼哼，真是太可笑了！”

馮振東打著自己的頭，“對不起，安染！一切都是我的罪過！”

安染冷笑地看著馮振東，“她哪里有什么懷孕啊，她全都是騙你的！”

馮振東驚得目瞪口呆，結結巴巴，“你你，你說什么？她她，她騙我？！她……怎么可能？！”

安染“哼”了一聲，“就在前些天，她去給我送那幅畫，她走后，我去上衛生間，看到她還用了我的衛生巾呢?！?/p>

“是嗎？！”我聽得也目瞪口呆。

安染慢慢搖著頭，“人啊，怎么都變成這樣了啊！”

馮振東一拍尚左，“快點！尚左！”

“唉！”尚左咬著嘴，兩眼發亮，緊盯著前方！

瑟琳娜小區門口外，瑟琳娜向一部網約車招手，車停過來。瑟琳娜和司機把兩個箱子放到后備箱里。

瑟琳娜拉開后車門，上車。

這時，尚左的車開了過來，停下。尚左和馮振東開車門下車，飛快跑向小區內。

網約車內，瑟琳娜戴著墨鏡看著尚左和馮振東跑去的背影，對司機說了聲，“快走！”

十六

再說沈家。晚上，客廳內沈父沈母和沈小飛夏子萌在一起，房間中央放著那個箱子。

沈父指著那個紙箱子給兒子看，“瞧瞧，瞧瞧，都是你干的好事！這就是你將來的下場！”

沈母拉著老伴，擺著手，“他爸，你可別這么說啊?！?/p>

沈小飛哭喪著個臉，“我我，我也沒想到他們下手這么黑，這么狠毒啊。爸，媽，怎么說，我也是您的親兒子，你們還是想辦法救救我吧?！?/p>

夏子萌對沈小飛，“這種事，他們是不會認賬的，報案也沒用。哎，你也別太膽小了，他們就是嚇唬你一下。”

沈小飛抱著夏子萌的胳膊，有些哆嗦，“哎呀，你是沒看到他們那個兇的樣子，他們是什么都干得出來的啊?！?/p>

沈父湊到兒子眼前，嘶啞地，“高利貸是利滾利，哪還得起啊！”

沈小飛抬著頭，滿眼惶恐地，“那我怎么辦啊。他們把騷擾電話都打到我們領導那兒去了，讓主任把我每月的工資截留下來，還他們的錢呢。”

沈母驚呆了，“啊，他們怎么這么壞?。　?/p>

沈父跺著腳，“他們就是這么壞！他們是大混蛋大流氓！”

沈父指著沈小飛，“你就是小混蛋，小流氓！活該！總算有人教訓你了！”

沈小飛哭著，雙手抱著頭，“哎呀，你們這么說，我不活了！我活不下去了！”

這時，沈小飛的電話響了。

沈小飛把電話扔到一邊，嚇得像碰到一條蛇一樣，“哎呀，他們又來催我命了！”

沈小飛一下子趴到媽媽懷里。

夏子萌拿起電話，一看，“哎，瞧你嚇的那樣，是尚左的電話！”

沈小飛一愣，趕緊停住哭聲，“哦，尚左的！”

沈小飛依舊哆嗦著，接過電話，一口氣急速地問，“尚左啊你有什么好辦法嗎？快救救我啊！”

尚左的聲音，“小飛，你別急。你聽我說，我們還是要先摸清情況，你明天約他們，我和你一起去會會他們?！?/p>

沈小飛嘴唇哆嗦著，“我我？……明天……好吧。哎，要不，我約好了，你就代表我去吧。”

夏子萌一巴掌拍到沈小飛背上，“你自己的事，怎么能讓人家代替呢？！”

沈小飛無奈地，“好，好吧，好吧。”

沈父惱怒地指著兒子，“唉，瞧你！你什么時候能學到人家尚左一半也好啊！”

十七

生財有道公司辦公室內，大劉敲著二郎腿，鄙視地看著面前的尚左和沈小飛。

“借錢還錢，天經地義！合同都是你自己自愿簽的，沒人逼你。你還不上錢，把房子抵押給我，那也是應該的！哪個人，銀行，沒有抵押，就給你錢啊，是不是？”

沈小飛還想說什么，被尚左擋住。

尚左看著大劉說道，“是簽了合同，可是哪有這樣高的利息？！”

大劉指著尚左，兇狠地，“你少說話！這里沒你什么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從房子里滾蛋！”

尚左平靜地，“我搬走可以，但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我們告你去！”

大劉歪著嘴，冷笑著，“行啊，你他媽有本事就去告啊！”

“你，你嘴巴干凈點！”沈小飛說。

大劉起身，俯身過來，兇狠地逼視著沈小飛，“干凈點？對你這種人就不能干凈！他媽的，再不還錢，就小心你的胳膊腿兒！”

這時外面幾個人聞聽里面有動靜，齊刷刷沖了進來，惡狠狠地看著尚左和沈小飛他們。

尚左拉著沈小飛，看著大劉和其他人，“我們是來說理的，不是來打架的?！?/p>

大劉一瞪眼，“誰他媽和你說理！趕快還錢，要不就卷鋪蓋卷滾蛋！”

尚左沒有動，“我剛才看到樓下有輛電動車很眼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吧?！?/p>

大劉一愣，“電動車？哼！我眼熟什么？！”

尚左不慌不忙地，“我去年去民豐那里去送外賣，有輛貨車一直跟著我，等我給人送東西進去再出來的時候，車就不見了。我這么說，你也想起什么了吧?！?/p>

大劉一叉腰，“你胡說些什么！什么貨車電動車的?！?/p>

“就在樓下，我又看見那輛車了。”

大劉一揮手，“你少跟我閑扯淡，識相的就趕快搬家！”

尚左一笑，“搬家沒問題。”

尚左站起身來，嚇得大劉直往后躲。其他人也很緊張。

尚左微笑著，“大劉，你我都了解。我想你也只是個馬仔，你還是把你們老板請出來吧。”

大劉指著尚左，“你瞎說，我就是這里的老板！”

尚左一陣冷笑，不屑地，“就你？哼！”

大劉看向其他人，“我是不是你們的老板？！告訴他！”

幾個手下回應，“當然，劉總！我們的老板就是您！”

尚左揮揮手，“得了吧。我上網查了你們公司，你只是個打工的總經理。請你轉告譚老板，方便時約一下，有種就和我見個面，別拐彎抹角地做這些下三濫的事兒?！?/p>

大劉指著尚左，歪著嘴，頭也歪著，晃著，“你，你……”

尚左對沈小飛一揮手，“我們走?！?/p>

尚左和沈小飛一起往外走，其他人見狀往前一步，擋在尚左他們面前。

大劉朝手下揮揮手。其他人讓開，尚左和沈小飛從人縫里走出去。

十八

從生財有道公司出來，沈小飛摸著頭上的汗，“哎呀，剛才可把我給嚇壞了?！?/p>

尚左一笑，“對他們這樣的人，害怕沒用?！?/p>

沈小飛看了尚左一眼，“我可不來了。你沒聽他說要我胳膊腿嗎？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啊?！?/p>

尚左拍拍沈小飛肩膀，“行吧。下次不用你來。你趕緊回家吧。我還要去給辛果買點東西?！?/p>

“好，好?！鄙蛐★w點著頭，忙跑到路邊打車。

尚左對沈小飛喊道，“對了，到了家里，可不要說這些情況，別把你爸媽嚇著。”

沈小飛邊答應，邊伸手打車，“唉唉，今天打車來是對的，要是開車，讓他們看見，說不定被他們扣下了呢?！?/p>

尚左咧了一下嘴，“嗯，小心點好。”

有出租車過來，沈小飛上車。

尚左朝沈小飛揮揮手，出租車開走。

尚左思考了一下，朝兩邊看看，然后朝一個方向走去。

十九

還是酒店泳池旁的茶座內，大劉哈著腰在給譚文峰匯報。

譚文峰抽著雪茄，“可以啊，我也正想會會他呢。要不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p>

“是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他竟然還說起了他那個電動車的事，拿這個來要挾我！”

譚文峰看了大劉一眼，“哦？他還沒忘，倒真是上心了。趕緊處理掉，別節外生枝，再惹出什么麻煩來?！?/p>

大劉點著頭，“明白，明白，您放心！”

譚文峰看著大劉，“這個家伙是個刺頭，先不管他。那個沈小飛不行，可多下點功夫。”

大劉歪嘴一笑，“那是個公子哥，還沒動真格就尿了。哈哈哈哈。”

譚文峰喝口茶，“柿子要撿軟的捏，繩子專找細處斷嘛，懂不懂？”

大劉“嘿嘿”笑著，“懂，懂！就是可惜了那小娘們，怎么跟了這么個種，真是可惜了！”

譚文峰揮手，“行了?？烊プ霭??！?/p>

二十

沈小飛的汽車停放他們家小區的路邊。

沈小飛從遠處過來，一溜小跑走到車前，朝兩邊看了一下，很慌張的樣子。見無異常，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坐在駕駛座上，長舒了一口氣。然后，兩手使勁地搓臉，打臉，之后，一下子趴在方向盤上。

沈小飛自語著，“我真該死，我真該死，我可怎么辦啊……”

忽然響起有人敲車窗的聲音，沈小飛嚇得一個激靈。

“誰，誰？”

沈小飛抬頭看，前后什么人都沒有。他小心地打開車門，往四下看看。

沈小飛雙手合十，“老天爺啊，救救我吧。”然后又畫十字，“上帝呀，救救我善良好心的沈小飛吧?！?/p>

他睜開眼，喘了口氣，忽然，看到擋風玻璃的邊角處，有個信封。他瞪大了眼，慢慢走上前，小心地取過那個信封，輕輕地打開，又神經質地“啪”地一下扔掉。

沈小飛大叫一聲，“我的個媽呀！”

只見信封里掉出一截手指頭一樣的東西。

沈小飛瘋狂地朝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