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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鷓鴣天之碧云天共楚宮遙

第十二章胭脂疑

(一)

眼見得這個綠蘿在牢房中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呈堂口供是一句問不出來,阮玉遙心中雖然一時怒火中燒,氣忿不已,但是畢竟也是蕓姝別院中人,也不好嚴刑拷問,萬一一口氣沒上來拷打死了,剛好在蕓姝亭主那邊落下口實,但是不嚴刑拷打可也不是就一定不能上刑,只要不傷筋動骨就行,所以很快,阮玉遙就將葉云飛找來,讓他拿著一張圖樣子去打鐵鋪子中幫忙打一支鐵桃枝,桃枝上桃花朵朵,花瓣向前微卷,放炭火中燒紅了烙在背上,花瓣微卷處落紅點點,皮肉焦爛,卻不傷筋動骨,如此刑罰專門用來對付綠蘿這樣的女犯是最適宜不過的,烙在臉上也無妨,左右定罪之后就是斬立決,一條人命是人頭落地,兩條人命說不得就是當街腰斬棄市了,到時誰還會在意她臉上那幾點落紅?

但是誰想到,葉云飛在拿著圖樣子前往打鐵鋪子中時,卻偏巧路過一家裁衣店,裁衣店中的女伙計鄭紅忽然上趕著跑上前來拉著葉云飛衣角尋問綠蘿的案子到底問的怎樣了,這個鄭紅葉云飛自然認得,因為瑛王府中的下人經常來這家裁衣店中裁衣。

據鄭紅言道,她和綠蘿是在幾年前相識,那時她獨自一人流落汴梁城中,在這家裁衣店旁病倒,偏巧這時綠蘿正從這家裁衣店中取了衣衫出來,一時同情,就自己出錢將鄭紅送去左近醫館中醫治,鄭紅病好之后,綠蘿見她衣食無著,又借著和裁衣店店主相熟,要鄭紅在裁衣店中幫工,這個鄭紅也確是有一門不錯的裁衣手藝,很快借此在汴梁城中站穩腳跟,后來鄭紅就時常和綠蘿一起在汴梁城中玩耍,像是一對情真意切的金蘭姐妹一般……

“你怎知她本名綠蘿?”

“挽玉是她在主子身邊侍奉時才用的名字,私下里她也就只會告訴我她本名綠蘿,”

“既如此,你二人之間私下里是不是時常相互送些人情?”葉云飛開口問她。

“那是自然,我這個人素日里是最懂感恩的,這幾年送她的人情,可是比她當日引薦我來裁衣店的這份人情要珍貴上許多,之前有一次若不是因為我及時相救,她就在東街上被幾個歹人活活打死了呢,”她說。

“哦,是這樣啊,如此說來,你二人倒當真是姐妹情深的很……”

“所以這位大人,等到綠蘿定罪之后,我可否前去牢里看看她去?”

“看她做什么,牢里也不缺她吃喝,”

“哎,姐妹一場,總要好好教導她一番,要她下一輩子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如此,倒是甚好……”

葉云飛因為公事在身,也沒什么閑心和這個鄭紅在大街上過多糾纏,徑自拿著手中圖樣子前去打鐵鋪子中交辦公差,只是誰想到五日之后鐵桃花自打鐵鋪子中取回之后,卻未曾用在綠蘿身上,反而卻是用在了鄭紅身上。

……

……

原來在葉云飛將裁衣店中的鄭紅口中之言一五一十告知給阮玉遙之后,阮玉遙就要他這幾日中有意向這個鄭紅殷勤討好一番,果然鄭紅以為葉云飛對她有意,私下里將自綠蘿手中討來的上好胭脂水粉螺黛一股子全都拿出來描眉畫眼,討葉云飛喜歡,還特意用桂花酒招待葉云飛,而周嚴胡順二人尸身上,當時就隱約被他聞出來一股子桂花酒味道。

后來鐵桃花嚴刑拷問之下這個鄭紅果然嚇得全數招供出來,周嚴和胡順二人皆是她冒充綠蘿名義約去飛云峰下用桂花酒中的蒙汗藥藥倒之后一刀殺了,又特意將綠蘿私下里送她的上好胭脂涂在二人指甲縫中,嫁禍綠蘿。

鄭紅招認,雖然她當初在汴梁城中舉目無親時綠蘿好心幫助過她,但是因為綠蘿本來太過沒心沒肺沒有心機,單純好騙的很,所以后來綠蘿對她越好,她越在心里瞧不起綠蘿,以為像綠蘿這樣癡呆愚鈍的下賤廢物根本配不上一個亭主侍婢的尊貴身份,更加不配得到這些上好胭脂水粉賞賜,而且亭主身邊的貼身侍婢非但是日日跟著亭主一起在蕓姝別院中錦衣玉食,更加有花不完的月例賞錢,以后還能倚仗亭主尋一門不錯親事,得不少陪嫁,而這一切又豈是綠蘿這樣的蠢笨之人有資格相配的,反而是自己這樣的聰明伶俐之人才有資格與之相配。

所以后來鄭紅就一直多方鉆營,想要進蕓姝別院當差,雖然也曾好言求過綠蘿幫忙,但是心中算計的卻是只要綠蘿將她引薦進去別院之中,就設法尋個機會栽贓綠蘿,將綠蘿趕出別院,如此自己才有機會頂替綠蘿來當亭主的貼身侍婢。

但是誰想到蕓姝別院招攬幫工也是先要看是不是身子勻稱容貌端正的,自己身子不胖,臉上卻很顯胖,所以去別院管家公公那里搭訕幾次,都未能如愿進別院當差,而綠蘿身子明明不瘦,卻因為臉盤子小巧,眉清目秀,非但在別院之中人見人愛,還同時勾搭上正德醫館和西山藥鋪中的二位少爺,鄭紅眼見此生飛黃騰達無望,心生怨恨,就私下里以綠蘿金蘭姐妹身份先后去找周嚴和胡順,假說綠蘿等著二人在飛云峰下約會,騙二人喝下事先下了蒙汗藥的桂花酒,二人一先一后倒在飛云峰下……

……

……

本來因為鄭紅招供畫押,綠蘿被無罪釋放回去蕓姝別院之中,此案已經算是結案,但是誰想到幾日之后,汴梁城中忽然疫癥爆發,死傷無數,因為最先患病之人都是正德醫館左近百姓,所以沐云亭立刻帶著葉云飛趕往正德醫館之中探查,卻不想此時醫館館主周正德已經因為身染疫癥而病入膏肓,他在病榻上親口向沐云亭承認此次汴梁城中疫癥是他有意為之,因為獨子周嚴莫名死于一個宮娥婢女和他人攀比積怨,周正德心中不忿,所以前日里在醫館中醫治了一個身染疫癥的外鄉人之后,有意未將此事報知官府,反而放任這個身染疫癥之人在汴梁城中任意走動,致汴梁城中疫癥爆發,百姓死傷無數,那些病死百姓就當是給周嚴陪葬了,畢竟自己這一輩子開醫館懸壺濟世,治病救人半生,最后卻落得一個獨子慘死,老來喪子的天譴報應,既然天要絕他,他也就用不著再顧及什么天理昭彰,因果報應了,天道本就不公,又憑什么要世間凡夫一輩子不貪不殺,道德仁義……

沐云亭雖然對此在心中一陣無名火起,怒火沖天,暴跳如雷的要將周正德抓去大理寺治罪,但是未及動手周正德已經在病榻上氣絕身死,太醫院只得匆匆召集汴梁城內一些聲名在外的郎中大夫設法救治染病百姓,防止疫癥外傳。

太醫院中眾御醫隨身攜帶的醫治疫癥丹藥看起來只能暫時壓制住這些染病百姓身內翳毒發作,最多能替這些百姓延命七日,因為這個疫癥本是源自天竺的訶羅翳毒所致,中原并無真正解藥,眾人正在心急之時,昭王趙云軒卻派人及時送來一罐子桑子丹,據說是阮玉遙故國錦云王朝所傳秘方,錦云王朝地處九州和西荒交界,自是能夠尋得一些中原之地難得一見的奇花瑤草煉制奇藥,太醫院中眾御醫心中自然不以為意,只以為是昭王殿下趁機為自己積攢冊立太子功德。

(二)

因為桑子丹藥到病除,所以汴梁城中這場疫癥很快即被平息下來,皇上開懷大喜之下想要賞賜阮玉遙百兩黃金,阮玉遙自然是一口推辭掉了,只希望皇上能夠酌情讓四皇子院中其他三位皇子時常出來走動走動。

其實皇上心中也知道其他幾位皇子在四皇子院中已經被自幼年軟禁到了弱冠之年,再這樣軟禁下去似乎也確是有些不合禮數,因此上一道諭旨將三人自四皇子院中放出,只要不出汴梁城,三人可以在城中任意玩樂,也可以在汴梁府衙之中尋個適宜差事消遣度日。

翌日,阮玉遙又隨著沐云亭和葉云飛一起來到義莊,因為前日里汴梁城外三十里的何家村中一戶依靠租種十畝薄田貧窮度日的農戶一家五口在夤夜之間全數被人殺害,戶主名叫何正,一家五口除卻他和發妻田氏之外就是年過五旬的老父老母和一個年方十八的獨女素娘,這一家人長年在何家村中以種田為生,因為家中窮困,平日里也無任何親戚好友往來,更和周圍街坊四鄰之間無任何冤仇積怨,著實不知是因何會在夤夜之間遭此兇禍,那素娘雖然年方十八,卻因為樣貌尋常家境窮苦未能及早聘嫁,也未曾聽說和哪位男子私相授受,而最讓人不得其解的是,這一家人本性良善,雖然家中一貧如洗,卻還是時常接濟和自家一般窮困之人,在村中名聲極好,確是不知因何會全家被殺,而且此案兇手極其狡猾,素娘全家是砒霜中毒而亡,晚飯菜湯中卻被放入不少烏頭,看來是兇手想要假造素娘全家誤將烏頭放入燉菜之中意外中毒跡象,卻不知道砒霜和烏頭中毒之狀相差極大……

但是既然全家都是在手腳未被捆綁情況下喝下砒霜,那就只能是被下迷香之后掰開嘴灌進去的,而灶臺上菜湯中被放入不少烏頭,說明兇手對何家一家人飲食起居習慣了如指掌,沐云亭自然在心中認定此案必定是熟人做下,因此上立刻帶著阮玉遙和葉云飛二人一起趕往何家村中探查,只沒想到在三人來到何家村中之后,村中百姓卻像是無任何事情發生一般,對官差問話十分敷衍冷淡,尋問村長才知,原來三個月前,官府曾來村中貼出告示,何家村千畝良田將被朝廷收去賜給昭王府,一畝田賠給村民五十兩銀子,而村民辛苦種田一年,一畝地收成不過三兩銀子,所以都很樂意將田地賣給朝廷,為此村中不少百姓還曾笑話何正的獨女素娘這一下終于能夠攢夠嫁妝嫁出去了,那素娘生來性子溫和愚鈍,聽到如此笑話也是不言不語不知該如何反駁。

“即是如此,那村中可有無一畝田地之人?”沐云亭開口問道。

“村中家家都有田地,”村民言道,“除非是那些在村中賃了房子暫住的外鄉人,”

“那何正一家被殺,他家的十畝田地,是不是要被收回村里,再將那賣地所得的五百兩銀子給全村村民平分?”葉云飛問道。

“這個后生,你這是什么話,依你口中之言,難不成是全村村民為了貪圖那五百兩銀子,一起下手將何正一家殺了?”

“不,他的意思是,一家人若是長年貧窮潦倒,自然會被人打心底里瞧不起,若是被家境富裕之人瞧不起卻倒是不妨事的,若是被和自己一樣貧窮之人瞧不起,卻是會后患無窮,敢問諸位村民,在你們心中,何家村中有誰平日里即和何正一家來往甚多,卻又在心底里很瞧不起何正一家?”阮玉遙問道。

“哦,你這么一問,倒是還真想起來一個,是幾年前來村里在農忙時打短工的一個外鄉人,名叫張益,因為見著何家那個素娘心底良善,時常找這個素娘要東要西,東西到手之后卻轉頭向村民說這個素娘是個走到哪里都只配被人欺負恥笑的愚鈍傻子,自己其實一點也看不上她,只是因為她對自己有用,才硬著頭皮和她交好,那素娘還以為自己對她有意,想要娶她,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但是那張益自己本身就是個窮困潦倒之人,房無一間地無一隴的,確是也沒理由瞧不起素娘全家,因為素娘家好歹三月之后就能有五百兩銀子進益,但是他卻只能回自己在外鄉的家中去守著兩間泥草茅屋省吃儉用,素娘雖然在何家村中被人輕賤,但是拿著五百兩銀子的嫁妝,也能尋個好人家嫁了……”

……

……

沐云亭有意要村長在村中張貼告示,要村民拿自己手中地契前來村中公廨中登記造冊,不然三月之后無法兌換銀子,村民見到告示之后紛紛拿著自家地契前來公廨前排隊,果然,那個外鄉人張益,也在其中。

原來當日沐云亭在何正家中未曾見到何家地契,卻在何家灶臺上見到了一盒農家并不常用的殷紅印泥,心中早已明白了七八分,因此上見到張益在村民排隊中現身,就要葉云飛上來拿人。

果然,何家地契在張益手中,和地契一起在張益手中的,還有何正按下手印的文書,文書上寫明何正為了嫁女,將十畝田地讓給張益當嫁妝,以此文書為憑……

因為張益是借著何正目不識丁機緣尋得機會騙他在文書上按下手印,自己也根本沒有迎娶素娘之意,所以就想著在夤夜之間放迷香迷倒素娘全家,掰開嘴灌進去一些下了砒霜的茶水,再在灶臺菜湯中放些烏頭,造成素娘全家在晚飯時誤食烏頭中毒而死跡象,既然素娘全家已死,婚事自然作罷,但是十畝田地的地契卻只能是歸自己所有,因為素娘之死若被官府斷為意外,這十畝地的地契自己是不需要退還給何家親戚的,畢竟又不是自己想要退婚,是她自己短命死了,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

……

……

何家村一案現下已經了結,但是二十里外的東安鎮上卻又發生一起命案,鎮子上一個小有名氣的繡娘一大早的被人發現自己吊死在鎮外松樹林中,但是她上吊的地方卻未發現腳凳子和攀爬用的木梯,不知道她自己一個人是怎樣在一棵一丈多高的大松樹上栓繩子上吊的,現在尸身已經送來公廨之中,但是繡娘的家人還在公廨中和人理論,因為這個繡娘雖然死了,她的家人卻還是要賠給買家五十兩銀子,所以繡娘家人一直在公廨中吵鬧,一口咬死這個繡娘是被人所害,要官府趕快替他們抓住殺人兇手……

因為東安鎮也是在汴梁府衙治下,所以鎮子上的公差就將繡娘尸身運來汴梁府衙的義莊之中,繡娘的家人也緊跟其后來到府衙公廨中哭天搶地,事情鬧到大理寺,沐云亭隨即將他們一個一個叫來問話……

“大人,你可要替我家秀春做主,她定是被人騙去鎮外松樹林中害死,秀春不會爬樹,斷不可能自己一個人爬到樹上將繩子套在自己脖子上再跳下來,”秀春姐姐在義莊之中哭天抹淚一頓吵鬧。

“那是自然,秀春私賣宮中訂下鳳披,本來就是要被判絞監候的,但是絞監候都是在秋后執行的,這中間若是遇上皇上大赦天下,也就作罷了,不過一件鳳披,圣上也不愿無故多傷人命,”沐云亭言道。

葉云飛此時早已驗看過秀春尸身,脖子上只有一道勒痕,并非被人勒死之后再假造自己上吊跡象,但是在沒有腳凳子的情況下,秀春獨自一人在松樹上吊死也并非易事,但是她確是也有自己獨自上吊的可能,因為她是東安鎮上一個小有名氣的繡娘,刺繡手藝出眾,此次宮中向牡丹繡房訂下的鳳披就是她負責刺繡成的,因為進貢時限快要到了,繡房允許秀春將鳳披帶回來自己家中趕工,因為秀春平日里也在家中刺繡貨賣,這一次就將這件鳳披拿回去和那些繡好之后等著貨賣的刺繡一起放在家中,不想卻被賊人夤夜之間全數偷去,因為那些等著貨賣的刺繡都是買家事先付過定金的,按大宋王法,秀春日子到了交不出來定下貨品,要雙倍賠償定金,但是因為賊人后來在外鄉將這些刺繡以秀春名義高價貨賣,那些不明真相的買家以為是繡娘一貨二賣,負責宮中采買的官差也以為秀春監守自盜,謊稱家中遭賊,卻背地里私下貨賣宮中訂下鳳披,是欺君罔上,正要前來抓她問罪,誰想到她知道官府要來抓她,連夜跑鎮外松樹林中畏罪上吊,這一下秀春家人反而拉著前來抓人的公差鬧著要賠命,但是大宋律法如此,官差也是無可奈何,就將尸身送來汴梁府衙,府衙這邊結案之后文思院才好向宮中交差。

其實誰都知道當今皇后娘娘在宮中本不受寵,她要的鳳披被私下貨賣,皇上根本就懶怠理會,所以這個秀春根本就用不著這樣上趕著畏罪上吊,皇上肯定不會為了一件鳳披枉殺人命,說不定還是因為舍不得那五十兩銀子的定金賠償,因為那些刺繡都是用高價采買的金線繡出來的,合算起來每件刺繡賺錢并不太多,根本就賠不起這五十兩銀子的雙倍定金。

秀春的家人自然希望秀春是被人所殺,因為這樣五十兩銀子的賠償就能找兇手要了,而且一條人命怎樣也該值上百兩銀子,剩下那五十兩就是平白賺的。

(三)

葉云飛見這個秀春的家人如此在意能自兇手身上賺到的賠償,知道這個秀春應該自小就未曾得到過家人多少關心,此等女子長大之后是極易被旁人花言巧語欺騙,旁人賞塊糖糕都能將自己人頭從脖子上擰下來送人蹴鞠,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仔細排查這個秀春平日里可曾與一些看似熟悉卻來路不明之人交往……

“哦,倒是有一個,是個在鎮子上隨意打打短工糊口的外鄉人,剛來鎮子上時衣食無著,也沒錢賃房子住,是秀春一家好心幫他,這人名叫陳山,也不知道家鄉到底是在哪里,看秀春一家良善,就一直賴在秀春家中白吃白喝白住房子,秀春雖然刺繡手藝好,卻樣貌尋常,在鎮子上難尋婆家,街坊四鄰曾經提過要這個陳山入贅一事,被陳山拒絕,這個陳山雖然一文不名,卻心高氣傲,總以為自己這輩子當不得尋常百姓,只能當個花錢如流水的榮華富貴之人,為此時常抱怨秀春家無權無勢,不能幫他大富大貴,不然倒是能當秀春義兄,上秀春家族譜,”街上一個老婦向葉云飛搖頭嘆道,“后來這個陳山許是有了一些賺錢門路,就不聲不響的從秀春家借了二十兩銀子一走了之,秀春家雖然以為被騙,也并未四處聲張,只是后來秀春家忽然來了一個賃房子住的女客,聽說話聲音像是這個陳山同鄉,后來秀春家刺繡丟失,這個女客怕被牽連,就匆匆退掉房子走人了……”

如此案子似乎是更加無從追查,秀春家交往之人都是外鄉人,身份名姓全都真假難辨,根本無從查起,說不得也只能按照畏罪上吊結案,只是阮玉遙眼見得東安鎮上有些奇怪,整個鎮子雖然平靜如常,但是秀春家所住的這條街上卻異常冷清,臨街小店全數關閉,很多人家也是大門緊鎖,像是久未見人歸家……

“你們有所不知,這條街當年本就不在東安鎮治下,是后來劃在東安鎮治下的,因為早前這條街是濮陽王府花錢買下準備修成幾十個大米倉的,因為街外面就全都是濮陽王府名下千頃良田,只是那一陣子濮陽王長年在邊關領兵打仗,此事無人操持,就放任鎮子上百姓在這里蓋房子居住,后來才有了這一條街,現在濮陽王府想要將這條街收回,每家賠了五百兩銀子,要他們另外尋找住處,因為在汴梁城中一座三進三間的大宅院也不過四百兩銀子左右價格,所以這條街上的住戶都愿意搬走,秀春家也愿意搬走,所以要說秀春為了五十兩銀子賠償上吊,也不大可能,畢竟最多明年這個時日,她家就能拿到濮陽王府的五百兩銀子賠償了……”

沐云亭當即向左近州府縣郡一起發下協查令,半月之后,偷盜刺繡貨賣的賊人被官府抓到,押來汴梁府衙之中,據賊人交代,他本來是受人之托前去秀春家偷盜那件娘娘要的鳳披的,但是見其他刺繡樣子很好,估摸著能賣個好價錢,也就順手一起偷走,要自家妹妹在外面以秀春名義貨賣,其實也沒賣多少銀子,因為最值錢的那件鳳披是幫人家取的,自然不能自己私自賣掉。

“那托付你前去秀春家中偷盜之人是誰,你可知道名姓?”沐云亭冷冷問他。

“那人轉了好幾道手,我連面都沒見到過,只知道是個女貨郎,平日里在街邊擺攤賣些鞋墊襪子,不知為何就能出手二十兩銀子請我做事,”

“二十兩銀子,不多不少,二十兩銀子?”葉云飛在一旁問道。

“正是,二十兩,都是些細細碎碎的散碎銀兩,像是經年累月積攢下的,”

“這樣,將他帶去府衙畫師那里,要他幫畫師畫出那女人畫像,”沐云亭冷言吩咐府衙官差,“還有,立刻追查這個陳山,左近州府縣郡一起協查。”

……

……

半月之后,陳山到案,一同到案的還有他妹妹陳梅,沐云亭這時早已查明這個陳山父親是山中獵戶,所以陳山打小爬樹掏鳥窩的本事就比旁人強些,陳山自秀春家一走了之之后,就有意安排妹妹陳梅來秀春家賃房子住,兄妹二人本想合起伙來將秀春拐去陳山家住的偏遠山中賣給山中那些五十多歲的喪妻老朽,然后向官府報她失蹤,起因是秀春家房子要被濮陽王府以五百兩銀子收回,陳山本想尋機會自秀春家騙幾兩銀子吃喝,但是后來卻風聞到因為百姓嫌五百兩銀子太少,糾結起來去濮陽王府門前鬧事,濮陽王不得已將賠償加到一千兩,而這一千兩銀子陳山是鐵了心想要弄到手中的,只因他之前住在秀春家吃喝時也曾提及想要成為秀春家義子的事情,因為秀春家只有姐妹幾人,并無男丁繼承家業,當時并未一口回絕,當然也沒一口答應,然后這個陳山就和妹妹陳梅一起想出來一個天衣無縫計策,他先從秀春家借二十兩銀子跑路,幾個月之后讓妹妹陳梅來秀春家賃房子住,伺機將秀春拐去偏遠山中賣掉,秀春是家中小女,她若失蹤,陳山就有機會成為秀春家義子,分得那一千兩賠償銀子,后來因為秀春將宮中訂下鳳披拿回家來趕工,兄妹二人又改變主意,花錢請人夤夜之間來秀春家將鳳披盜走,以秀春名義貨賣,治秀春一個欺君罔上罪名,那秀春膽小如鼠,定然會驚嚇的畏罪自盡,這樣比將她賣去偏遠山中更加永絕后患,但是誰想到這個秀春在鳳披丟失之后一心以為汴梁府衙定會抓住賊人還她清白,并沒任何畏罪自盡念頭,陳山無奈,只能趁秀春夜間出來街上尋找走失家貓機會將秀春一棍子打暈之后背到鎮子外的松樹林中,他將秀春捆在自己身上,爬上一棵一丈多高的大松樹,將秀春脖子套上繩子,系在松樹枝子上放下去,如此比先勒死再吊上去,更加像是自己上吊吊死,秀春自己自殺,和旁人無干,陳山既然之前曾經和秀春家人相熟,自然有機會成為秀春家義子,那二十兩散碎銀子倒是正好可以用來做戲,假說自己誠實守信,即是在外面做買賣賠錢,也砸鍋賣鐵的湊齊二十兩銀子前來歸還秀春家銀兩,雖然這二十兩銀子本是私下貨賣那件鳳披得來……

……

……

汴梁城西的汪費汪老爺家這半月來已經接連準備了三口棺材,只等著現在正停放在汴梁府衙義莊中的三個孩童尸身勘驗完畢就將三個孩子領回家中裝棺材里入土為安,其實沒有一個是汪家自家孩子,不過是三個家中漿洗婆子的孫子孫女,夫人念及這幾個婆子在家中服侍多年,每人賞了一百兩銀子發喪,其實本來不必賞的,因為幾個孩子都不是在汪家后花園的水井中淹死的,而是汪家后院墻外有一排下人房子,供家中這些家丁婆子拖家帶口居住,這排房子左近有幾個街坊四鄰共用的水井,幾個孩子是在這幾個水井邊上玩耍時一不小心失腳掉進去淹死了的,說起來,其實和汪家并無任何干系。

但是奇怪的是,都半個月了,官府卻一直將三個孩童的尸身放在義莊中不肯通知汪家領回,三口棺材一直放在汪家后園子中,全家上下都難免覺得晦氣。

其實不是官府不肯將尸身歸還,而是汴梁府衙查出三個孩童口中都有蒙汗藥殘留,這就說明三個孩童是被人迷暈之后推入水井中的,因此在淹死時口中不會吞水,蒙汗藥殘留不會被水沖洗干凈。

案子被報送來大理寺,已經查明三個孩童的父母都是汪老爺家的家丁雜役,平日里只是分管后園打掃和廚房三餐,工錢不高,不是采買收租這樣能私下撈些油水的肥差,所以這幾個孩童并無任何被人加害理由,其他官差都想以意外落井結案,但是葉云飛卻堅持三個孩童定是被人所害,將三個孩童尸身一直停在府衙義莊之中拒絕發還汪家發喪出殯。

阮玉遙以為葉云飛是假公濟私,想要私下里用三個孩童尸身試驗他新配成的毒鏢煨藥,葉云飛也不理他,順勢要他來負責看管三個孩童尸身,自己卻扮作一個挑擔貨郎,日日在汪家門前左近叫賣果子蜜餞。

幾日之后,汪老爺的偏房娘子春桃身邊丫鬟小喜帶著小少爺汪文出來采買果子蜜餞,葉云飛有意多讓了幾兩稱,之后小少爺汪文就時常悄悄自己一人溜出門來找葉云飛采買果子蜜餞。

葉云飛順口問他這幾日怎么不見身邊婢女一起跟隨出來,汪文俏言小喜不是自己的貼身婢女,是二房姨娘的貼身婢女,平日里并不跟在他身邊,上一次是因為自己阿娘病了,阿娘和自己身邊的貼身婢女鶯歌和喜鵲都忙著在廚房替阿娘熬藥,就臨時將自己交在小喜手中看管幾日。

“那你可知近日來你家中有三個孩童夭折,你怕不怕?”

“這有什么怕的,平日里我們還時常一起玩耍,我現在日日盼著他們能再回來和我一起玩耍,”

“你家中可還有其他孩童?”葉云飛問道。

“還有張媽媽家的兩個孫女,王爺爺家的三個孫子,”

“那怎么平日里不見你和他們一起出來玩耍?”

“阿娘只要我和小福,小青,小吉三個人一起玩耍,因為他們和我一樣,都是七月里生的,七月十五是中元節,鬼門大開,阿娘希望我長命百歲,就在我的金鎖子上刻了他們三人的生辰八字,說是這樣能夠幫我擋三次災,黑白無常來勾人時,會勾錯三次,”

“哦,你阿娘卻倒是當真很稀罕你,”

“但是二娘近日來卻是越來越不稀罕我,已經幾日未幫我做私塾功課了,”

“二房姬妾多為小家碧玉,本就識字不多,哪里能夠時常替你做私塾功課,”

“但是我家二娘卻不一樣,雖是小家碧玉,但是因為爺爺是個落第書生,自小教她識文斷字,若非和我阿爹相交多年,也不會將二娘嫁來我家這樣的商賈之家當偏房,”

“倒也未必如此,許是自小家中清貧,許給一個門當戶對的清貧之家,不若嫁來商賈之家當偏房姨娘,安享榮華富貴,”葉云飛笑言。

“這倒也不是,二娘平日里對錦衣玉食并不在意,只是不許旁人動她的詩文筆墨,”

“哦,她還會作詩賦文不成?”

“那是自然,本少爺雖然是商賈之家少爺,但是在私塾上老師時常對我功課上的詩文贊不絕口,四處宣揚我是堪比前朝詠鵝的詩童,但是那些詩文我是一字不通,都是二娘代我作的,本少爺本來平日里就最不喜歡這些詩文歌賦,不若跟著賬房先生去學進貨出貨賬目,二娘若不是嫁入我家,積攢下一冊子詩文,在汴梁城中怕是也換不來三碗綠豆湯喝……”

……

……

(四)

因為汪文口中之言讓葉云飛斷定汪夫人有重大作案嫌疑,想要和沐云亭一起上門去找汪夫人尋問一些事情,但是據汴梁府尹說,這個汪夫人是久在汴梁城中當閑差的一個七品監察御史女兒,汪老爺因為出身商賈之家,不能考取功名,所以汪家在汴梁城中雖然門庭風光,家財萬貫,卻難以和汴梁城中的官宦之家結下姻緣,好容易三媒六聘的娶了一個七品監察御史的庶出女兒,自然是如獲至寶,尊寵有加,這位汪夫人也算是汴梁城中的大家閨秀,雖然確是因為愛子心切做出來在金鎖子上刻別家孩童生辰八字的隱晦事情,但是要說她親手將那三個下人婆子的孫子推入井中淹死,也確是無憑無據,若說妖言迷信害人,那每月初一十五汴梁城中多少人去西山碧空寺中上香拜佛,路邊大柳樹下的土地廟前也是日日供品不斷,僅以在金鎖子上刻生辰八字一事就要定一個監察御史女兒的罪,汴梁府尹確是沒有這個膽量如此草率行事。

但是三個孩童又確是并非自己失腳掉入井中淹死,即是汴梁府衙中的資深仵作也并未開口反駁葉云飛定論,沐云亭仔細斟酌之下還是決定先不要驚動汪夫人,設法將汪文再用果子蜜餞哄出門來仔細問一問話,若是當真有疑,最好是先將罪證尋找出來,再前去家中找夫人問話。

所以葉云飛此后仍然是日日在汪家門前叫賣果子蜜餞,而汪文也確是時常自己偷溜出來找清軒采買果子蜜餞,有一次荷包中的銅錢不夠,汪文順手將腕子上一個五彩結繩摘下來抵押,葉云飛笑言這個結繩可不值錢,因為用的并非金絲銀線。

“這些彩線是二娘家中陪嫁,看似尋常,卻是暹羅國特產,用來織錦裁衣在三伏天氣中清涼無比,家中眾人都曾向二娘討來織錦裁衣,二娘自己也常用裁衣余下的布頭剪裁一些荷包結繩這樣的小物件戴在身上,這條結繩我是好容易討來,平日里二娘對這些小物件小氣吝嗇的很,誰想討要都不會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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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云飛和汪文說好將腕上這條結繩在自己這里抵押一晚,明日用所欠銅錢來贖,但是他知道這條結繩汪文怕是贖不回去了,因為之前在三個孩童中的一個孩童手指尖,曾經見過一條結繩上的絲線散亂纏繞,絲線顏色和這條結繩上絲線顏色一般無二,若是葉云飛猜的不錯,這條絲線應該是兇手腕上結繩松散時一不小心纏繞在了孩子指尖,如此情形最有可能發生在兇手用沾了蒙汗藥的絲絹捂在孩子口鼻上時孩子拼力掙扎的一剎……

但是沒想到,春桃到案之后沒用上刑就一五一十全都招供出來,那三個孩童確是她以沾了蒙汗藥的絲絹捂住口鼻迷暈之后扔在井中淹死,其實她和這三個孩童的父母無冤無仇,更加和這三個孩童之間沒有任何爭吵打鬧,在井中淹死他們不過是因為他們和小少爺汪文一樣都是七月生辰,她真正想要扔井中淹死的其實是小少爺汪文,只是大夫人平日里對小少爺看管嚴格,家中又丫鬟下人成群,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下手,但是心中對小少爺汪文的怒火又一直難以平息,所以鬼使神差的,就對那三個和小少爺生辰都是七月的孩童下手泄憤了,因為三個孩童父母都是汪家下人,幾個婆子也日日忙于在汪家后園中漿洗晾曬,那三個孩童平日里就獨自在自家門前街上玩耍,而汪家下人所居房屋都是在后園墻外,門前偏僻少人,街坊四鄰也少出來,自然是更加容易得手。

至于春桃為什么一直在心中厭憎小少爺汪文,甚至想要下手將他致于死地,其實只是因為這個小少爺自小貪玩成性,不學無術,根本就對詩文歌賦一字不通,但是老爺夫人又是兩個極好顏面之人,想要汪文自小就有在汴梁城中人人夸贊的詠鵝之才,這就必然要在他功課上弄虛作假,自己平日里挑燈熬夜做出來的詩文全數被老爺夫人拿去為汪文充當顏面,而自己卻一直在汪家的深宅大院中寂寂無名無人知曉,心中對汪文怒火自然是一日更盛一日,即是專門找人去買來消除肝火丹丸也無濟于事,最后終于自控不住,其實她心中根本不在意自己下手殺的到底是不是汪文,只要殺的是個活人就行,因為只有活人會將別人詩文搶來注上自己名姓,死人卻是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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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城東街上的劉員外死了,被他親兒子瘋病發作所殺,尸身在義莊之中停了很久,因為獨子劉郎時不時的瘋病發作,根本想不起來自己父親尸身還在義莊,而大宋律法又不管瘋子殺人,所以這個劉洋一個月前瘋病發作殺了他娘,現在又瘋病發作殺了他爹,汴梁府衙卻一直未曾理會,只是上一次他娘的喪事好歹還有他舅舅家幫忙料理,這一次他爹的喪事,至今無人來管,因為他爹本來就為家中生了個瘋兒子而在心中一直悶悶不樂,長年不和族中親戚往來,而他爹死前又一直未曾寫文書將家中田產分給親戚,親戚自然不會來管他爹喪事,因為依照大宋律法,劉洋雖是個瘋子,親戚卻不能來分他田產,他若是未能娶妻生子,田產早晚也是被官府收去充公,劉員外死都不愿意將田產分給親戚,也確是有些不通理法,不近人情。

但是近來因為汴梁城中天氣漸漸開始秋涼,百姓身上戾氣也開始漸漸消退,義莊中已經好一段時日只余下劉員外一具尸身,未再有新的尸身送來,阮玉遙不耐煩的要義莊中的雜役將劉員外尸身現在就送回去劉家家中,義莊中的冰塊也是花錢買的,不要因為是府衙出錢,就這樣放任劉員外尸身在義莊中平白耗費。

但是因為劉洋是個瘋子,義莊中的雜役誰也不敢將劉員外尸身送回,因為當初將尸身自劉家抬來義莊時就有個雜役被那個瘋子劉洋從后面一斧子劈下來,幸而閃身躲避及時,未曾傷到筋骨。

最后阮玉遙無法,只能自己叫輛馬車將劉員外尸身送回去城東街上的劉家,卻在劉家門前看見一個年過五旬的老婦坐在地上啼哭不止,上前尋問之后得知她是劉洋幼時乳娘,因為在劉家當乳娘時得過老爺夫人恩惠,如今老爺夫人遭到如此橫死家中的血光之災,自己卻不知該如何勸說劉洋成家立業,不要將老爺夫人守了一輩子的家業在他手中敗掉。

阮玉遙以為眼前這個老婦是個良善可靠之輩,就順勢將幫劉員外料理喪事的事情交托在老婦手中,老婦自然是滿口應承下來,只是因為不知道劉洋何時瘋病發作,老婦就讓阮玉遙將劉員外尸身拉去自己家中……

一只魚尾巴草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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