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亭主要見清顏道長,那就跟隨小道到后院來吧。”
上清觀里的小道士眼中隱隱泄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微微冷笑,之后一路上默默無語的低頭將花顏只身一人引送到道觀后院中那方曲徑通幽的青松綠竹之間一方小小涼亭前面,此亭名為塵心亭,是上清觀這個超凡世外的清凈之地中唯一一個能讓花顏這樣珠環翠繞的霓裳仙子和一身素衣輕衫的清顏道長四目相對的品茶閑話所在。
“亭主,何事這樣著急來見貧道,”塵心亭上,一個白衣似雪的仙姝嫵媚身影。
“道長,你打誑語了,”
“清顏自幼棲身空門,不知何為誑語,”
“道長有意在本宮跟前現出三昧真火,自然是早已知道本宮一定會來,為什么還要如此明知故問?”
“亭主,三昧真火是道家尋常術法,總沒有不許貧道施用的道理,”
“道長不要再出言戲弄花顏了,道長明知花顏一直都想要幫云軒皇兄了卻一樁刻骨心愿,”
“貧道前日確是聽說昭王在汴梁城里以千金遍尋能夠身通陰陽兩界之人,在下自然是沒有那個本事,只是自古鬼神之說皆屬虛妄,亭主和昭王,從今以后,還是不要再如此自欺欺人下去了,”他說。
他一臉溫柔如水的淡淡微笑著勸解她說,雖然一抹青絲云鬢之下,他黛青眉睫之下那雙溫柔似水的凝愁鳳眼讓她含眸凝睇之間倏忽生出一絲恍若隔世之感。
“亭主怎么了,怎么如此目不轉睛的盯在在下身上,在下身上有什么讓亭主感覺到奇怪的物事,若是當真有所僭越,在下改過就是。”他依然是那樣一臉溫柔如水的含眸看著她說,雖然一聲清圣道號之下,他的溫柔似水,許是永遠也無緣為世間俗人所見。
“不,道長莫要見怪,是本宮方才無意間想起一些從前的事情,神識稍稍有些恍惚,以至于無端唐突冒犯道長,道長即是方外之人,自是不必理會俗世規矩,父皇平日里也不大理會這些事情,只是忽然想起瑛王殿下也是一個藥師,身上自來煙云繚繞著一味一味亙久彌香的清香藥氣倒是應該,但是藥氣中那一絲似有若無的水玉菩提子香氣,那本是神話傳說中靈鷲山上的一株奇花瑤樹,靈蕊仙根,不知為何,本宮卻自幼就能在他的身體上面隱隱嗅覺出來,他腕子上時時佩戴著一串珠圓玉潤的水玉菩提子手串,傳言這串手串出生時就箍在他身上,本宮想問一問道長,瑛王殿下他此生可有仙緣?”
“怎么,亭主想要瑛王殿下得道成仙?”清顏忍不住淡淡微笑的看在花顏臉上,“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魂魄還陽之說,亭主是不是也是太拼?”
“哼,本宮可不指望他得道成仙以后會記得將江皇后魂魄送去昭王府中,”
“貧道以為,亭主就不要再如此執迷不悟下去了,常言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死燈滅,油盡燈枯,黃泉碧落,只不過是世人心中一捻虛妄寄托而已,上窮碧落下黃泉,已經逝去的故人,縱是身通陰陽兩界,又如何能夠當真有緣相見?”他說。
“哼,道長自己沒本事賺本宮的銀子,也用不著就這么三言兩語的擋了他人財路,道長既然無心替本宮身去陰陽兩界尋找江皇后魂魄,本宮再去找別人即是,只要本宮肯出銀子,這世上有的是奇人異士前赴后繼的前來替本宮當差。”
“不錯,亭主確是不缺少銀子,但是在下知道,亭主的銀子直到現在也還沒機會花出去半分,不然,也不會有心思浪費幾個時辰聽在下在這里和亭主你閑扯廢話,”他看起來微微有些無可奈何的低頭看著她的眼睛不可名狀的微微嘆口氣說。
“道長如此奚落本宮,想是覺得自己活得長了?”花顏羞忿之下額頭間兩顰細碎娥眉突然之間微微緊蹙起來,“若不是看在父皇丹藥的份上,只怕……”
“只怕在下現在早已經人頭落地了是嗎?”他突然淡淡微笑的溫柔看向她說,“亭主既然認定這世上有神有鬼,有三十三天和十八地獄,那卻為何與你父皇一般總是以人頭落地來威懾世人,昭王想要去見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故人,為何不自己去陰間找他,活著時辦不到的事情,一劍將自己抹了脖子之后,或許倒是可以辦到。”
“哼,你,你……”花顏聽了之后只覺得心下里一陣一陣氣血上涌,頃刻間眼前一片混沌昏黑,登時間一個跟頭栽倒在回心亭旁幾桿翠綠幽竹下面。
……
……
(二)
“這,這是哪里,本宮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間就昏倒在地下了,這里看著倒是有些似曾相識的樣子,尤其是身子上這一襲青緞色的熏香灑花錦被,仿佛是前世見到過似的,這里看著像上清觀里的幽竹小榭,和從前沐云亭他為自己施針醫治眼睛的地方倒是很像……”
花顏的眼睛里爽然若失的溘然滴落下兩滴逝水清淚,幽竹小榭里和碧空寺后院竹林里的小竹屋子竟然是如此相像,半掩的軒窗,斑駁的廊檐,桌案上幾本古籍醫典,床榻上一襲鮫綃錦帳……
只是,昔日小竹屋中那個負手倚身在夕陽晚照下的斑駁軒窗前的一身滄綠色長衫的仙姝媚影,已經悄然變換,現下在軒窗下負手獨立著的,已經是一個白衣似雪的修長身影,這個她已經在汴梁城里苦苦等待了很久很久的白衣似雪的修長身影,她現在只是在心中默然祈求他當真能夠道法無邊,身通陰陽兩界……
“道長,銀子的事情不是道長該操心的,花顏只是問你,你到底能不能夠身通陰陽兩界?”
“亭主說笑了,在下于這三千紅塵世界之中孑然一身,了無牽掛,要那么多銀子又有何用,只是在下不知,亭主而今父母雙全,又沒有婚配,在這人世上,能值得亭主如此這般不惜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在陰陽兩界之間苦苦尋找的人,難道當真只是一個江皇后?”他微微有些疑惑不解的回身看著她問。
“道長莫要見怪,本宮自然也是希望,和瑛王殿下日后,也能夠在陰陽兩界有緣見面,”她說。
“可是亭主怎知道他那時就一定愿意見你,千載相逢,只如初見,可是亭主覺得,你與他之間,日后真的還當真能夠似從前一般相逢一笑,只如初見?亭主如此執迷不悟的一心想要情義兩全,是不是當真有些太過一廂情愿?”他微微有些疑惑不解的幽幽看著她問,看著她燦若三月桃花的仙姝媚影,看著她娥眉微蹙下那一雙含眸凝睇的如絲媚眼。
“他不管怎樣恨本宮也是應該的,”花顏忍不住抬起頭來急急的看著他說,“但是,本宮只是想要知道,若是凡人身死之后魂魄尚在世間流連,還陽之法到底為何?”
“亭主心中,可是已經知道若是昭王立為太子,瑛王下場為何?”他問。
“道長不要說了,本宮花銀子求的是法師,不是師父,道長如此喜愛教化人,明日本宮倒是可以奏明父皇,將道長送到掖庭里去教化那些因罪被沒入宮籍的宮奴囚犯,最好教化的他們一起在掖庭里拿根白綾子把自己勒死,本宮現下正被父皇委派去看管他們衣食,他們若是死了,本宮倒是省下不少事來,”花顏一氣之下忿忿的橫眉看著他說。
“亭主脾氣可當真不小,看來你父皇倒是很心疼你的,知道亭主愛發脾氣,才將掖庭里那些個罪奴宮婢全都交托在亭主手里,只為亭主負氣時能夠隨時殘虐她們給自己取樂,不錯,當真是用心良苦,舐犢情深,對那些留不得也殺不得的罪臣親眷,如此了結,對你父皇他,倒也是件好事。”
“道長是方外之人,沖撞父皇的事情,本宮無意與道長計較,道長既然無心替本宮身通陰陽兩界,本宮即刻告辭就是,道長從此后好自為之,不要再如此口出狂言,大逆不道,本宮可以不與道長計較,但是父皇他,可就不一定了。”
花顏說話間已經婷婷裊裊的從玉榻上急急探起身來,想要自外面召喚來挽玉,服侍自己速速離開幽竹小榭,繼續在汴梁城內外尋找能夠身通陰陽兩界的奇人異士,挽玉在小榭外面隱隱聽見亭主召喚,趕忙推門進來服侍亭主,但是卻被清顏道長倉促之間伸出手來急急攔下,“亭主,你的眼睛,”他突然之間目不轉睛的默然凝眸在花顏臉上,“亭主的眼睛可是曾經受過什么傷痛?而且至今還未能痊愈?”他突然低下頭來十分認真的看著她問。
“是又怎樣?道長又不會掐穴施針,宮中自有御醫護持,不必勞道長過問,”花顏氣忿之下冷冷的側目敷衍他說。
“不,亭主的眼睛不是宮中御醫能夠護持的了的,在下確是不會施針,但是卻會掐穴,亭主的眼睛如今已經痊愈大半,在下斗膽,想要亭主將身留滯在上清觀中一些時日,待在下靜心為亭主煎湯問藥醫好雙眼,”他眸子里似乎隱隱約約的泄露出幾許十分渴望和期待的虔心眼神和目光,雖然在一聲清顏道長的掩飾下,那幾許虔心目光一樣永遠也無緣為世間凡人所見。
“掐穴?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亭主是千金之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閃失,你可能吃罪得起?”挽玉一臉咄咄逼人的瞪著眼睛問他,之后不容分說的就要服侍花顏從玉榻上面翻身下榻,梳洗更衣。
“亭主,你即是想到陰陽兩界之中找尋故人,若是眼睛沒有痊愈,一縷飄渺孤魂,想來也不得輕易被亭主看見。”
“挽玉,道長說的有理,”花顏無奈在玉榻上面心灰意冷的幽幽嘆口氣說,“本宮的眼睛宮中的御醫早就已經無計可施,治不了了,道長即說可以醫治,那就試試看吧,你先回去蕓姝別院之中等待本宮幾日,料想道長也不會耽擱本宮多少時日……”
……
……
(三)
皇上即是在太極殿里,也一樣能見天的知曉他的寶貝女兒每天里在上清觀中究竟會耍出什么花樣來欺負戲弄觀中各位師父,好在皇上知道本來道家仙長自來信奉道法自然,隨心所欲,因此上也就由著花顏鬧去,若是清顏道長有本事將花顏留在上清觀中當個小道姑子,那反而是件再好不過的事了。
但是即是如此,他仍卻是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每日里在觀中清茶淡飯,素衣薄酒的苦熬日子。因此上特命陳公公每日里去汴梁城里排場最大的酒樓長慶樓中打包下最精致的幾樣酒菜給花顏送進觀里享用。
“亭主的眼睛,到底是被何人所傷?”清顏道長在綠竹小榭中疑惑問道,“看樣子,亭主的眼睛,已是多年舊傷。”
“無妨,只是幼時被瑛王殿下自宮中花園里的假山上一把推下,被假山下堆積的松枝刺傷,”花顏忍不住微微笑笑,“不然瑛王殿下也不會在碧空寺中當這么多年假和尚,”她說。
“但是以貧道方才掐穴試探,亭主你的眼傷,似是被一股妖力所致。”
“瑛王殿下出生時,天象確是現出大兇之兆,”她說,“不然怎會自幼被棄在冷宮,”
“亭主,之前亭主問貧道瑛王殿下此生有無仙緣,是不是,本是圣上心中之意?”他問。
“父皇冊封皇子封號都是欽天監以天象卜卦而出,昭王殿下的卦象上就是顯出這個昭字,道長也知大唐太宗之陵,名為昭陵。”
“亭主可曾想過,大唐太宗之陵上的這個昭字,是因四海歸心,萬國拜冕,但是番邦拜冕,總是要以好處換的,過于寬松的待遇好處,換來了萬國拜冕的大唐盛世,也一樣埋下了日后節度使叛亂的禍根隱患,畢竟錢財流向番邦,番邦才能招兵買馬,但是大唐斬殺武將過甚,致使后來節度使叛亂時無將可用,”他說。
“無妨,父皇不會做出來立一殺一這樣事情的,若昭王立太子是天命,瑛王大不了和從前一樣,接著被關回碧空寺里念一輩子經去。”
“但是若是立的是瑛王,昭王是不是一樣要被關來上清觀中,”清顏道長倏忽之間孑然抬眸一笑,“或者,亭主也一起留下。”
“怎么,道長身邊是缺個清風,還是缺個明月,難道道長以為東宮太子之爭,當真如此兒戲,當年大唐太子建成若是肯退一步,又何至于死在玄武門前?”
“亭主,建成太子或許,從未想過要當皇上,”他說。
“怎么,建成太子托夢告訴道長你的?”花顏疑惑。
“不,亭主可知,當年大唐高祖皇帝下滅佛詔令,建成太子是如何回應的?”他問。
“道長問錯人了,應該去問瑛王殿下,”
“臣聞,三乘啟轍,諸子免火宅之災,八正開元,群生悟無為之果,是故慈云降潤不別艾蘭,慧日流輝寧分岸谷,且以立教垂范盡妙窮微,至理深難情量叵測,雖有周孔儒術莊老玄風,將欲方茲迥非倫媲,其有世代賢士今古明君,咸共遵崇無乖敬仰,當今時屬僥訛人多狡猾,出家者未能盡善,入法者無廢嬌淫,亦有規免賦租虛稱學道,偷安朝夕假號桑門,自有威儀具足志等明珠,戒行不虧心同潔玉,今欲并令還俗無別賢愚,將恐火縱昆山玉石同燼,霜飛柰苑蘭艾俱摧,指事為言恐傷皇化,今責如來降罰以息奸,非但佛性慈悲法門平等,無彼無此無我無人,絕愛忘憎情同巨海,厭之者不生吝想,患之者不發恚心,以此而詳昭然可驗,且商均生于舜舍,丹朱長自堯宮,二子雖復非人,獨不虧兩君之圣,今忽因愚僧之過,欲毀尊像之形,進退商量理為未可。”
“道長,這話你敢在三清大殿上當著三位道祖跟前背誦出來的嗎?”花顏好奇。
“亭主,可知商均丹朱,和五方佛主并不相識,但是堯舜禪位之后,商均丹朱二人卻仍然還是親如兄弟,或許建成太子自來只想當個與世無爭的世外之人,但是高祖皇帝卻在擔心秦王心中大唐盛世的宏愿,會就此埋下日后節度使叛亂禍根,才有意在滅佛詔令上特令長安城中留寺院三座,道觀兩座,他是想要讓秦王再耐心等一等的,畢竟當時大唐的國力戰力跟不上秦王心中宏愿壯志,高祖皇帝并不敢將大唐的未來,過早擔在秦王身上,但是天道卻只需要一個曇花一現的盛世大唐,因為鯨落萬物生,大唐盛世,已經完成了該完成的天道使命。”
(四)
花顏在上清觀中一待就是半月有余,其間不管怎樣試探清顏道長都沒能得到任何魂魄還陽之法,卻倒是一直被清顏勸說留在上清觀中當小道姑子,花顏以為這位清顏道長貪心不足,經日里賺著父皇的仙丹銀子不夠,還想要繼續來騙自己的拜師銀子,一氣之下眼睛也不治了,匆匆自上清觀中回來蕓姝別院里繼續當她的蕓姝亭主,但是誰想到就在花顏待在上清觀中醫治眼睛這段不過半月有余的閑散時日中,蕓姝別院中卻無端生出來一件棘手禍事,那就是挽玉不見了,聽蕓姝別院里的眾侍衛婢女說,三日前,挽玉被大理寺來人抓進了天牢中嚴刑拷問,因為她現在是汴梁城中兩宗命案疑兇,但是帶隊前來抓人的是阮玉遙,因此上不管是大理寺還是蕓姝別院中,都沒人敢跑去上清觀中找花顏報信,畢竟此案雖然可能會交在昭王手中,但是既然挽玉是亭主身邊奴婢,亭主按照慣例本該稍稍回避一下才對。
花顏氣的前來大理寺中找昭王和沐云亭大鬧一場,但是卻還是被二人一起齊心合力趕回來蕓姝別院之中,畢竟若兇嫌當真是蕓姝別院中人,花顏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會受到威脅,而且這個挽玉確是當初花顏自大街上找來,身世祖籍本就在府衙籍冊上無從查考。
但是這個挽玉現在落在阮玉遙手中,阮玉遙可是一點不會對她客氣,本來蕓姝亭主長年在汴梁城中氣焰囂張,飛揚跋扈已經是讓阮玉遙在心中非常義憤填膺怒火中燒的了,現在就連身邊這個貼身婢女挽玉,身上背著正德醫館和西山藥鋪兩條人命,還一臉囂張的質問自己有什么資格帶人前來蕓姝別院中抓人……
“呵,還在牢里和本宮玩起絕食來了,”阮玉遙在牢房門外一臉輕蔑的輕輕哼了一聲,“現在知道亭主是亭主,丫頭是丫頭了吧,”他問,“還當真以為蕓姝亭主是你一個貼身丫頭的免死金牌?”
“哈,阮公公一個太監怎么今天忽然自稱起本宮來了,怕是少說了一個字,該是本公公才對的吧,”雖然枷鎖鐐銬在身,但是挽玉自恃自己一身清白,在阮玉遙這個昭王殿下貼身侍從跟前連一聲討命求饒的細聲軟語都懶怠敷衍。
“本宮是錦云王朝太子,豈容你在本宮跟前如此口舌放肆,”
“阮熾磐會接個太監回去錦云王朝繼承皇位,阮公公,你這春秋大夢做的可好,”
“挽玉,不,這是亭主為你取的名字,你本名綠螺,家住嶗山,但是青州府衙卻查不到你在嶗山一帶有任何家人親戚,也不知你在前來汴梁城中之前,吃住在哪家哪戶,嶗山山下住戶只在偶然時候才會在山間和你相遇,卻從未見過你和任何相熟之人同行,如此情形,除卻隱姓埋名的通緝要犯之外,就是外族私入大宋邊境,嶗山近海,而你身上多珍珠佩飾,可是自海外私入貨船而來?”他問。
“什么紅螺綠螺的,本姑娘名叫綠蘿,綠蘿雖然是草,可也不是隨隨意意就能被你們大理寺草菅人命的,”
“好,你這可是不打自招,這么說你是承認正德醫館的大少爺周嚴和西山藥鋪的二少爺胡順二人都是被你花言巧語騙去西山飛云峰下趁其不備一刀致命的了?”
“你失心瘋了嗎,亭主身邊侍衛眾多,蕓姝別院里就連一個掃地丫鬟都會殺人?”
“但是二人尸身本宮已經驗過,身內有蒙汗藥殘留,雖然是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但是既然素日里都和你曖昧不清,你定是有本事騙二人將蒙汗藥吃下,”
“你個癡呆,兩具尸身是在飛云峰下一起發現的,二人是一同死在那里,我同時將二人叫去飛云峰下,二人一見面要不然為我大打出手,要不然就是二人合起伙來一起打我這個不知廉恥的下賤蕩婦,還會一起喝我準備的蒙汗藥,阮公公,不信現在你同時將汴梁城中兩個心中暗自愛慕你的年輕女子找來,看看你怎樣說服二人一起吃蒙汗藥的?”綠蘿氣忿,“那兩個少爺糾纏我,又不是我的錯,不過就是去醫館中看了一次夜間驚厥病癥,又去藥鋪子中按藥方子抓了一次藥,兩個少爺就都想要將我留在身邊當個側室,我躲他們二人還來不及呢,還會上趕著上門去將二人一起約去飛云峰下?”她問。
“信口雌黃,二人指甲縫中都殘留著胭脂紅印,而此等上好胭脂在汴梁城中自來是蕓姝別院常用胭脂,因為價格昂貴,尋常百姓根本采買不起,”
“但是汴梁城里又不是全都是些每日為了幾兩散碎銀兩勞碌奔波的布衣草民販夫走卒啊,這里可是皇親國戚府宅相連,富商巨賈云集,官宦富庶之家也不在少數,暹羅進貢的胭脂我都在一個七品監察御史夫人的嘴唇子上見過,你口中說的上好胭脂,不過是汴梁當地產的,價格昂貴,只是因為其中加了些別家沒有的祖傳秘方,遇水不褪色,亭主可從未將這個胭脂當成什么寶貝,私下里都賞給我了,別說這個了,西域來的螺黛,大理來的水粉,亭主私下里也沒少了賞賜給我。”
“但是除你之外,周嚴和胡順二人,并未和其他女子有過什么曖昧糾纏,”
“你聽誰說的,他們家人還是好友,這樣的事情都是背著人的,二人平日里經常去百花樓中尋歡,他們家人怕是一直不知道的……”
“你,蕓姝別院中至今無一人前來看你,可見你平日里在府中名聲如何,”
“亭主要避嫌,其他侍衛奴婢粗使太監又不能平白落人口實,誰還敢來看我,萬一被牽連進來,當成幫兇怎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