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上的陽光總是格外刺眼,我瞇著眼睛從地鐵站走出來,手里捧著剛買的冰美式,快步走向公司大樓。這座玻璃幕墻的摩天大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一塊巨大的水晶。
“黎雪!等等我!”身后傳來同事小林的喊聲。
我放慢腳步等她追上,兩人一起走進大廈。電梯里擠滿了西裝革履的上班族,我縮在角落,盯著自己的鞋尖發呆。
“你今天怎么這么安靜?”小林湊過來小聲問。
“沒什么,昨晚沒睡好。”我勉強笑了笑。
走進辦公室,我放下包,打開電腦,機械地開始一天的工作。午休時間,我獨自一人來到大樓中庭的休息區,那里有一面巨大的電子屏幕正在播放午間新聞。我坐在長椅上,盯著屏幕出神。
“你以為你是誰啊?”一聲怒吼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轉頭看去,不遠處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臉紅脖子粗地爭吵著,其中一個狠狠推了對方一把。
我皺了皺眉,心想這是公共場合,怎么還能吵起來?
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其中一個被推得踉蹌后退,直接撞上了我的小腿。劇痛讓我倒吸一口冷氣,跌坐在長椅上。
“對不起小姐!你沒事吧?”撞到我的男人慌亂地道歉,他的領帶歪在一邊,額頭上有道紅印。
“我沒事。”我揉著疼痛的小腿,勉強說道。其實很疼,但我也同樣最討厭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
保安很快趕來分開了兩人,圍觀的人群也逐漸散去。我低頭檢查小腿,已經腫起一小塊,泛著青紫色。正當我考慮要不要去醫務室時,手機震動起來。
「雪雪,中午有空嗎?我同事聚餐,就在你公司旁邊的日料店。」是溫矢野發來的消息。
我猶豫了一下,回復道:「好,我這就過去。」
溫矢野比我大2歲,是那種走到哪里都會被人稱贊“溫柔可靠且陽光”的類型。
日料店離公司只有五分鐘路程,我拖著隱隱作痛的小腿慢慢走著。推開包廂門時,溫矢野立刻站起來,臉上綻放出我熟悉的溫暖笑容。
“雪雪,這邊。”他招手示意我坐到他旁邊的空位。
包廂里有七八個人,都是溫矢野的同事。我禮貌地點頭問好,然后安靜地坐下。
“這是我妹妹黎雪,在旁邊的金融大廈上班。”溫矢野向同事們介紹我,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自豪。
“哇,溫經理的妹妹好漂亮!”一位女同事笑著說。
溫矢野笑了笑,已經開始往我面前的盤子里夾菜。“嘗嘗這個三文魚,很新鮮。”他小聲對我說,然后熟練地剝開一只甜蝦,蘸了醬汁放在我碗里。
我機械地吃著,思緒卻飄回昨天下午。我去顧澤工作的律師事務所給他送文件,剛走到他辦公室門口,就聽到里面傳來對話聲。
“……顧澤,你那個小妹妹又來找你了?”一個陌生的男聲帶著調侃。
“黎雪是我妹妹,怎么了?”顧澤的聲音冷了幾分。
“得了吧,又不是親妹妹。我看她就是仗著你寵她,整天黏著你。這種小姑娘我見多了,裝柔弱博同情……”
“閉嘴。”顧澤的聲音冷得像冰,“再讓我聽到你說黎雪一個字壞話,就別在這行混了。”
我當時站在門外,手里的文件差點掉在地上。雖然顧澤維護了我,但那些話像刀子一樣扎進我心里。我沒有進去,悄悄放下文件就離開了。
“雪雪?雪雪?”溫矢野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你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嗎?還是哪里不舒服”
我搖搖頭,“不是,很好吃。沒關系的。“
溫矢野擔憂地看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是不是發燒了?臉色不太好。”
“溫經理真是個好哥哥啊!”對面一位男同事笑著說,“我妹妹要是敢在我面前擺這副表情,我早罵她了。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珍惜妹妹。”溫矢野半開玩笑地回擊,但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臉上。
聚餐進行到一半時,話題不知怎么轉到了家庭關系上。一位年長的同事喝了幾杯清酒,開始高談闊論:“現在的年輕人啊,對親情太淡漠了。特別是那些沒有血緣關系的,表面上一團和氣,背地里誰知道……”
他的話像針一樣刺進我的耳朵。沒有血緣關系……我們確實不是親兄妹。早些年我父母因車禍去世,在學校最孤獨的時候,他兩卻接納了我這個外來落魄的‘妹妹’,一直把我照顧的很好雖然法律上我們不是親兄妹,但在我心里,他們比血緣更親。
可剛才那些話……顧澤的朋友那樣說我,現在這位長輩又……
我突然站起來,“對不起,我先走了。公司還有工作。”
沒等溫矢野回應,我已經抓起包沖出包廂。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低著頭快步走著,不想讓路人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轉過一個路口,我停下來擦了擦眼淚。這時,手機震動起來,是顧澤打來的。我沒接,任由它響到自動掛斷。不到十秒,又打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表現的很平淡。接通電話:“喂?”
“在哪?”顧澤簡短地問,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
“公司附近。”我小聲回答,努力控制聲音不要發抖。
“具體位置。”
我看了看周圍,“星星咖啡店旁邊的十字路口。”
“站著別動。”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不到三分鐘,我就看到顧澤高大的身影從人群中走來。他穿著深灰色西裝,沒打領帶,手里提著一個公文包和一個保溫飯盒。陽光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勾勒出一道冷峻的線條。
顧澤比我大三歲,是那種第一眼看上去很嚇人的人。他很少笑,說話簡潔直接,在法庭上以犀利冷酷著稱。但只有我知道,他會因為我一句“哎……好想吃城東那家的蛋糕啊……”而開車穿越整個城市;會在我感冒時,一言不發地坐在我床邊一整晚。
“給你。”他走到我面前,把公文包遞給我,“早上忘帶的資料。”
我這才想起今天有個重要會議,卻把準備的文件落在了家里。“謝謝...”我小聲說,接過公文包。
顧澤又遞來保溫飯盒,“午飯。”
我驚訝地抬頭看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簡短地回答,目光掃過我的臉,停留在我微紅的眼睛上,但什么也沒問。
正當我想說些什么時,幾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朝我們走來。
“顧律師!真巧啊!”為首的男人熱情地打招呼,目光卻好奇地在我和顧澤之間來回掃視。
顧澤微微點頭算是回應,身體卻不自覺地往我前面擋了擋。
“這位是……?”那人試探地問。
“我妹妹。”顧澤的語氣不容置疑。
“哦!就是常聽你提起的那位…”男人恍然大悟,友好地向我伸出手,“你好,我是顧律師的同事張磊。”
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和他握了握手。其他幾人也紛紛自我介紹,氣氛一時熱鬧起來。
“顧律師今天不是說要加班嗎?怎么有空陪妹妹吃飯?”一個女同事笑著問。
“就是,昨天王律師說了黎小姐幾句,顧律師差點當場翻臉呢!”張磊口無遮攔地說。
顧澤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張磊。”
張磊立刻意識到說錯話,尷尬地閉上了嘴。
我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原來昨天的事已經傳開了嗎?我抓緊了手中的飯盒,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
“我們走。”顧澤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對同事們點頭示意,“有事回所里說。”
他帶著我快步離開,直到轉過兩個街區才放慢腳步。我們在一處僻靜的小公園長椅上坐下。
“吃吧。”他打開保溫飯盒,里面整齊地碼著我最愛吃的菜——黃燜雞、清炒西蘭花和一小盒草莓。
“你做的?”我驚訝地問。
“嗯。”他遞給我筷子,“嘗嘗。”
我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里,熟悉的味道讓我鼻子一酸。
“好吃嗎?”他問,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
我點點頭,怕一開口就會哭出來。
“昨天的事...”顧澤突然開口,“別放在心上。王明已經被調去其他部門了。“
我抬起頭,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他說得沒錯……我確實總是麻煩你們……”
“黎雪。”顧澤罕見地叫了我的全名,聲音嚴厲,“你聽著,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跟溫矢野的妹妹,永遠都是。不管別人說什么,都不會改變這一點。”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溫矢野和我想考慮過……是我們的選擇。”
我透過淚眼看他,發現這個在法庭上叱咤風云的大律師此刻竟顯得有些無措。
“別哭了。”他生硬地說,從西裝口袋掏出手帕遞給我,“難看。”
我接過手帕,破涕為笑。這典型的‘顧澤式安慰’——話不多,但每個行動都在說‘我在乎你’。
“溫矢野知道你在哪嗎?”顧澤問。
我搖搖頭,“我從他的聚餐上跑出來了……”
顧澤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她在我這里...嗯...沒事...好。”
掛斷電話,他對我說:“他馬上過來。”
不到十分鐘,溫矢野就匆匆趕到。他的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雪雪!”他看到我,立刻蹲下來檢查我的臉色,“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搖搖頭,“對不起,溫矢野,我突然離開……”
溫矢野松了口氣,揉了揉我的頭發,“傻丫頭,擔心死我了。”他轉向顧澤,“謝了。”
顧澤輕哼一聲,“她還沒吃完。”指了指飯盒。
溫矢野看了看飯菜,笑了,“手藝見長啊,顧大律師。”
“比你強。”顧澤反擊道。
我看著兩個哥哥像斗嘴,突然覺得那些閑言碎語都不重要了。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我們身上,溫暖而明亮。
溫矢野幫我理了理頭發,“下午請假吧,我們三個好久沒一起看電影了。”
“我下午有客戶來咨詢。”顧澤說。
“轉給別人。”溫矢野笑著說。
出乎意料的是,顧澤真的拿出手機發了條消息,然后說:“走吧。”
我左手挽著溫矢野,右手挽著顧澤,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人或許會好奇地看著這個奇怪的組合——一個溫柔陽光,一個冷峻嚴肅,中間夾著一個又哭又笑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