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頓的天永遠是灰的,像是被一場永不結束的財報會議壓彎了腰。
姜疏月端坐在89層的會議室里,桌上攤著一份長達127頁的并購協議。她身穿深藍色修身西裝,口紅是冷調赤茶色,手機調成靜音,屏幕上還跳著三封未讀郵件——一封來自亞洲客戶,一封來自她直屬合伙人,還有一封,是閨蜜發來的:“拜托你來參加我的婚禮,哪怕只呆半小時。”
她沒有看那封郵件,只是點了點咖啡杯,又看向對面那個還在猶豫報價的老董事長:“您現在退出,還有時間保住資產。等下個季度,恐怕連話語權都沒了。”
語氣溫柔,內容殺伐果決。
老董事長又氣又心痛,“可是你開出的價碼太低了。你這是趁火打劫。”
姜疏月淡淡抬眼,語氣不疾不徐,像是剛剛完成一份早餐KPI復盤:“陳董,您是老江湖,我說實話,您不至于看不懂局勢。”
她不急著推協議,而是點開筆記本電腦,幾頁投影圖一一呈上:
“貴司股價從去年Q3的72.40美元,跌至現在的18.72,跌幅74.1%。債務杠桿率從1.4倍漲到2.7,融資續期困難,資本開支砍了近半,現金流本季度已經見底。”
她又翻出一張圖表,是行業對比:“您也清楚,目前整個可再生能源行業在美東的并購指數已進入谷底期,連Solgen都在兩周前被并購,估值縮水至2018年的1/3。您若還想堅守原價,我只能說——市場不等人。”
她手指輕點那條紅線:“我們出價雖然低于你心里預期,但至少保留您的控股權10%,幫您轉移部分債務結構,保您兩年內年息收益不低于4%。換句話說,您現在退出,還能在剩下的時間里,給您和家人留個體面的晚年賬本。”
“您要是還拖一個季度,等美聯儲再升息一次,別說并購了,能不能撐過第三輪信用評級都成問題。”
她語氣從頭到尾都沒有波動,只在最后淡淡加了一句:“當然,若您不介意破產清算后再談,也可以繼續等。”
整間會議室安靜得能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
陳董的助理在一旁額頭冒汗,小聲道:“董事長……她說的這些,都是實情。”
姜疏月將合同合上,起身:“我留十五分鐘,您要是同意就簽。不同意,我樓下還有一家新能源基金在等。”
她轉身去倒咖啡,仿佛根本不擔心會空手而歸。
她不是在求交易,而是在給對方最后一條體面下臺階的通道。
十分鐘后,對方簽下協議。她合上文件,微微一笑,像是剛做完一次面膜那么平靜。
“祝您晚年愉快。”
她是M&A團隊里最年輕的女副總裁,手下帶三組人,整個投行界都知道她名字怎么拼:JiangShuyue。
她買奢侈品不過是打車順便進店、從不刷卡只是簽賬;年薪百萬美元,獎金隨手一甩能買兩輛保時捷。
但她沒時間談朋友,沒時間陪父母旅行,連最好的朋友結婚,她也只是在化妝間回了一條“祝幸福”。
她沒有生活,只有勝負。
也許是熬夜太久,也許是那天空調太冷,在連軸轉了七十二小時、剛簽完亞洲最大并購案的那一刻,她站起身來,忽然心口一緊。
“姜VP?”
她眼前一黑,摔倒時撞翻了咖啡。
誰也沒想到,這個投行圈人人怕的女人,倒在了會議室的地毯上,身邊是一杯飛濺的濃縮咖啡。
等她再睜開眼,世界變了。
她聞到一股幽香,是桂花糕和炭火雞湯的味道。
睜眼,是一頂雕花檀木床榻,一張明黃的流蘇帳幔,還有——一屋子的丫鬟跪成一排。
“小姐醒啦!快告訴老爺夫人!七小姐醒啦!”
姜疏月愣了一秒,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繡著花鳥圖的月白長裙,腰上掛著玉佩,手腕纖細得不像她自己的。
她抬頭,看著銅鏡里那張帶著淡妝、眉眼如畫的臉——和她自己,一模一樣,卻更年輕。
“我這是……重生了?”
不對,是穿越了。
她穿成了大唐國公府的七小姐,姜疏月,時年十七,最出名的事跡是“吃得多、睡得久、懶得動”。
她睜著眼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個時辰,沒人敢催她起身。
有人端湯,有人捏肩,有人喊她“小姐您要不要換件顏色更好看的披帛”。
她緩緩躺平,望著雕花天頂喃喃一句:
“……我死了?那這次,至少能睡個好覺吧。”